我回家,下午总静不下心画画,在公司这半年,哪怕到他撞破,我也是没和他聊上很多信息,他发,我不回。

    所以就没多少消息记录,他不是我直属部下,我们工作交流更是屈指可数。

    他动不动就钻进我家,还拿走了院门钥匙。

    他说:“怕你一个人有危险。”

    我正画画呢,他头趴到我肩膀上,小肩膀承受不住,他又拉住我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用虎口环抚开。

    “你挺危险。”

    “我一直一眼定生死,每一个人的初见,我都能一眼筛选。”

    “嗯,我知道。”

    “我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

    “没想过你会来。”

    “我不怕。”

    “我怕。”

    “是啊,那我就躲着。”

    “我是怕,你不来。”

    我挑眉,他贴近我右掌心岛纹。

    “怕你来不了,怕你跳板不够,还好,你来了。”

    “别……别说了。”我会哭的。

    “我怕我太爱人,以前的伤害让我时刻警惕,我不断提醒,不要太爱,喜欢可以,不要爱,我失去理智的爱是个神经病。你总是间歇性离开,那一段时间我都放弃了。”他脸蹭我软茧的掌心:“你怎么还是来了呢?”

    过年前一周他几天白天在我家,也开始打视频多了起来。

    “我姥姥姥爷在两公里县边上,我们去看看他们?”

    “嗯,带什么?”

    “我带你。”

    我正刷牙,又换一边:“我说带什么东西去看望他们呀?”

    “你去他们就会很高兴。”

    “他们怎么知道我?”

    “我妈说的,你什么时候出门?我接你。”

    “真挺近的,好吧,我要一个小时,九点半应该可以了。”

    之前买的东西都给了他姐姐妈妈爸爸,现在要买,我收拾完下楼,他就已经在一楼逗东东,玩球又丢到院子。

    “你这个冷不冷?”

    “还好。”

    “这里不是南方,你又有胃病,生病很难受的,不要感冒。”他抱住我腰,又蹭我毛呢大衣上。

    “嗯,我们买什么?”

    “你喜欢穿裙子吗?”

    “遇见你之前我没穿过裙子。”

    他点点头,东东在我面前,他把牵引绳套上:“带东东吗?”

    “可以呀,就是不知道姥姥姥爷家有没有狗。”

    他蹲下另眼看我,我补:“嘴瓢。”

    “你姥姥姥爷呢?”

    “在老家啊。”

    “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想念他们?”

    “我就见过我姥姥姥爷几面,老年人我不想谤言。”

    “爷爷。”

    “嗯,我爱他和你。”

    “你有爷爷照片吗?”

    “只有一张了。”

    “等回来你给我看看。”

    “在我证件夹里,看爷爷怎么?”

    我看他摇头,我们到超市提了两件牛奶,去药店买了钙片,他姥姥姥爷都有点高血压,还是要带老人来了医生才能开药。

    到姥姥姥爷家,院子外面就种了很多鸡冠花,菊花,干枯的杆子,冬天没太多农作物了,田里也零零星星几颗白菜。

    院里有狗狂吠,东东躲在后面,我本来走到前面,他护住我和东东:“这狗看门,咬人呢。”

    我站他身后,屋里出来人,是一个有点胖的老太太,屋里炉火冒热气出来:“东东来了。”她搓着手招呼老爷爷来:“快进屋,外头可凉。”

    算是爱屋及乌,他提东西进屋,我也在目光流动之间喜欢这个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这是曹泉。”

    “哎,这娃小小个子,裙子可冷哦。”

    “不冷,姥姥,这是给您买的钙片,这些奶平常喝,不想做饭就泡这个,甜呢好消化,还有这个花是泡茶的,我以前去西部高原带回来,它泡开是红色,姥爷喝也顺气。”

    “哎还破费,买这么多东西,中午就搁姥姥家吃嗷,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我们烤火,一会儿姥爷捡柴,我也就跟去,东东一会搁院子和看门的小白玩熟,一会儿又跟着我。我看姥爷把柴摞齐,又取一些,披成块,我哄着姥爷接过斧头,试几下,蛮费力,姥爷乐呵看我,我没给他,他弯弯的腰像我思念的爷爷。

    “姥爷,这柴大的点的着吗?”

    “那可费劲,平常都烧大的,不咋劈,你们来了,劈小块烧的旺么,姑娘还是给我,手冻怪红。”

    “我还没姥爷劈的快哩,还看不出,姥爷比我力气大好多。”

    正聊着,他帮姥姥从楼上阳台收种子下来,就到我身边,手指擦我额头汗,脱了棉袄放到我手上:“捂着。”

    接过斧头,劈剩下的七八块柴,我看遥望的平原,想这里种一望无际的麦子,金黄惹人爱,我从山里出来,没人知道我为什么爱这一片中原大地。

    姥爷瞅他劈的快,叫我进屋,外面冷风吹我长头发,我脸埋进他棉服里蹭,有他,我就都看他了。

    “姥爷,我在外面陪他,您先进屋吧,外面太冷,柳回东快劈完了,我们待会儿就回屋。”

    姥爷被姥姥叫进屋,东东在我旁边坐着等,我看他劈柴,他白白净净不爱吃苦,不是特别高,以前用追我很几年的男生,185,我不喜欢。他劈的样子不难看,他动作生疏,没干过这个,只是,他做,我不会觉得难看,相反,我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味。

    劈到最后一块,他停下来,笑容满面:“你眼里有星星。”

    我不答,等他把柴分两次抱进屋,我提溜一两块,然后在院子给他套外套,他把东东引进来,突然就回头亲我一下。

    我知道他能演出来很喜欢我,我信还是不信呢?

    他捏我刚刚砍柴红的手掌,揉揉按按,又抽出手拨我长发到耳后:“疼不疼?”

    我和他和掌,做击掌状,疑惑:“你怎么手比我大那么多?”

    他扣住我手,抱我包裹进他厚大的棉衣,我看他闭眼哈口气,他好像此刻很舒服,东东蹦蹦跳跳,我被他揽着进屋。

    他还在捏我手掌:“好像肉垫,好舒服。”

    他十八岁就总是这样说,我又矮骨架又小,当初特别想去当兵都差两厘米,是我一生之痛,他可能在男生里面不算高的,但他真的就比我高二十厘米我还得望着头看他,刚刚好二十厘米。

    这个人烤火手摸我下巴,温烫像他寂静夜里汗水低落我锁骨,我瞪他一眼拍开他放在我下巴上的手,他反倒捉住,把我拍开他的手揣进他棉服口袋按住烤火和姥姥姥爷聊天看电视。

    “小曹是书地的嗷?”

    “是。”

    “我们老了一辈子还没出过兰河省里,也就柳回东爸妈买房接我们去过城里,住不惯,车太多,地铁当时还在修呢,人又多,我们又回来,听说你们那边熊猫多竹子多,我们这边都是平原瞧不着山呢。”

    “熊猫也只是去专门的展览馆动物园里有,我也没看过几次。”

    “中午姥姥做饭,也就是家常便饭,我们老了都吃的清淡,你们年轻人吃的口味多,吃的盐味重,不晓得你吃不吃的惯。”

    “姥姥,我除了嗯……你们这儿的荆芥我吃不惯,就是不会吃,我不明白那个是薄荷还是什么。”

    姥姥姥爷愣下,柳回东和俩人都笑,我面色尴尬,又抽不回他按住揣他口袋的手,也只有低头。

    “这小姑娘太可爱了,哎不行哈哈哈。”

    我缩脸向下,深蓝色的大衣再称皮肤白皙也救不了我大片脸红,柳回东用另一只手把我缩低头的下巴缓抬起来,看到他笑眼盈盈,我红眼睛,一下就咬住他食指指节,又赶紧松开,想踩他脚,他白鞋子,还是不甘心就碰一下他脚后跟。

    “姥姥不弄荆芥嗷,听说你们书地吃辣,我们这边有些人喜欢吃,我们菜里加几颗辣椒就呛。”

    “没事,姥姥,不用弄辣椒,你们平常吃什么就吃,辣椒多了会上火。”

    柳回东掏手机给姥姥姥爷看什么照片:“她吃这种,真遭不住。”

    姥姥姥爷哗然,我狐疑,看到图片就轻拍他肩膀,图片是我之前和他吃火锅我调的小料,全是一大碗红辣椒,还没有辣油。

    “没有姥姥,那个不是我吃的。”

    这个人真是损,又点到即止,更气人。

    姥姥烤会儿火进厨房,我也去,柳回东跟着,姥姥做了个汤,炒三四个小菜,我就看着,姥姥炸鸡中翅,招呼我站远点,倒是撺掇柳回东遮到我跟前了。

    “姥姥,她会做饭,不用遮,应该保护的是我哎,油溅到我……”

    姥姥伸手拍他的胳膊肘,没好气:“人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给烫个泡你妈得找我,你不心疼?”

    他点头哈腰逗笑我:“心疼心疼,我一万个心疼。”

    “小曹你别管他,油嘴滑舌就数他,可不信,溅到还是疼,他大粗老爷们不碍事嗷。”

    我看这些菜都有偏辣口的,只有西兰花和白菜是清炒,刚刚姥姥姥爷又说也不吃甜的,没做甜的,去冰箱问奶奶,就取了些肉,我切好,辙换另一口锅灶炒了糖樱桃肉,成色还行。

    “哎小曹这菜可香,没看出来。”

    “姥姥,我以前天天练呢。”

    “你瞅东东他就不会做饭,手把手教都不会,哎,真放心,姥姥等会儿尝尝。”

    做完吃饭,姥姥姥爷尝了称好我也松一口气:“姥姥姥爷,你们高血压,不能多吃,最多两块哦,我还会一些清淡的,下次我来做饭。”

    “哎,难怪我说东东心情好呢,这吃的好心情能不好?这糖甜菜是东东爱吃的,这小姑娘瞧桌上没东东爱吃的菜给赶做的,那连带我们也沾光。”

    下午姥姥姥爷留我们多玩,我们俩就留下来,开车到县里市场买东西。

    我买了一些里脊肉,羊肉放车上,买了些鸡翅,他提在后面一本正经就问:“姥姥姥爷咬不动,你又不爱吃,买它干嘛?”

    我没抬眼看他,一眼望去买菜,轻飘飘:“你不是喜欢吃?”

    我没回头呢,正挑选甜椒,这个人竟然揽我腰,头埋到我肩窝,他总是习惯性这样,就是比我高,我太矮了,他这样倒舒服的多。

    我交给老板称,甜椒搁不久,老人爱惜东西,舍不得吃我就少买了些,肉比菜搁的更久,中午打开冰箱里面,有一些水渍,菜会搁置坏,对老人身体不好,后面这个大熊猫头竟然特别烫,我觉得他在散发热气,我瘦小,没有那么多脂肪,他倒是热量传导给我肩膀,我手摸摸他头:“怎么了?”

    他捏住我手摸他脸颊,我才觉烫手:“怎么这样烫?着凉了?”

    “是你手凉。”说完他又揣我手到他口袋,我耸耸肩不以为意,接过老板的甜椒,给他,扫了码,灵光一现:“我们给姥姥姥爷买几副手套,就是毛毛的。”

    我边走边说:“还可以给姥姥买过护手霜,手裂开可疼了,我奶奶就是,每年都给她买一罐,还可以买里面是毛毛,外面是皮的靴子,我中午看姥爷冬天还穿的是布鞋……”

    “嗯。”

    我疑惑看他提的东西,刚刚搁了些到车上,应该不是很多:“是不是有点重?”

    “没。”

    “那你刚刚头烫,现在我说你也没有什么要添的?”

    他一愣竟然痴痴笑起来,我摸不着头脑,到商场去仔细挑选了厚皮靴子,里面毛毛很厚实,拍脑袋:“早知道要来看姥姥姥爷就拖我朋友买两件皮草啥的保暖的哎,失策失策。”

    我正摸皮草呢,感叹材质过于次了些,没有什么光泽,高价宰客,这个人就把我拉出来:“别买了,我姥姥身型可能穿不合身怎么办?”

    我摇摇头:“不能,虽然你妈妈是开服装店,我学过裁衣,画设计图,不能看走眼的,我衣服都很贴身,再说了,不合身再来换,这有什么?”

    “会不会麻烦?”

    “不至于,这线下实体店他敢开高价就得经得起推敲,我只是来换一回衣服就够了。”

    “好啦好啦,这里的衣服不太行,你也明明知道是宰客的。”

    “哎,这不没招么,好吧,这差的穿上也不舒服,走吧。”

    买好出来,我把车开过来搁后备箱,清点东西呢,他问:“你怎么知道姥姥姥爷脚码数?”我刚系安全带,打方向盘,平视前方:“我中午看了。”

    我因为矮和腿短,座位比他高出一些,不刻意看他的脸就看不着。

    “你不是才想起来要买手套和鞋子吗?”

    “嗷,比一比就好。”

    “你画画也这么说。”

    “这算不算观察力啊?我不知道,就看得多。”

    “没了?”

    “昂。”

    “这观察力能不能遗传的?”

    “不知道,后天的没法遗传吧。”

    我拐弯看他面露遗憾,问他:“咋?”

    “真可惜。”

    “可惜怎么了,这是可以训练的,不断加练习就可以,这又没什么,换个什么人都能来画,天赋才是不可替代的。”

    “你这些但凡跟那些记者说他们会挺高兴的。”

    “不想说。”

    “这算你公司内部机密?”

    “你不也是我内部的?”

    “什么内部?”

    “不是,这不算什么机密啊,量变堆叠达到质变,都这样。”

    “唯手熟尔?”我点头,他嘿嘿笑,凑近了,快亲上来,吐气到我脸上:“我是你什么内部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侧开:“这啥话,那公司里都是我内部的人呢。”

    这个人沉默转瞬像被气笑,叫我停到街边,旁边是便利店,我以为他要买什么,他环顾一下,我想起:“鸡翅鸡腿是冷冻的搁不久,你要买什么吗?”

    身型大的把我钥匙熄了火,一双温热的手捧起我脸,我呆滞对视,他又埋头亲到我肩颈锁骨上,我脸红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搁菜市场买辣椒是在脸红啊?”

    他眼暗色流路灯光亲到我嘴唇。

    你会不会觉得我和你说的对话无聊?可你一张口,我就疯狂心动,跳到枯竭,跳到垂老

    我无聊的人生因为你开始精彩

    到姥姥姥爷屋,我做了蛮多清淡菜,也做了几个他爱吃的糖醋排骨,酱香鸡中翅,锅包肉。吃完饭,烤火一会儿,姥姥姥爷试了鞋子不磨脚,很合适,我说让他们不要可惜吃食,营养要跟上,又嘱咐了钙片,我们就告别。

    我开车到院里,东东下车,下午就在田地间疯跑了很久,不用溜了,我也省事,我自己洗完澡,给东东也洗完看他搁厨房热牛奶,给东东吹毛,满天飞,他宽大手掌捂着陶瓷杯口过来,瞥眼三四百毫升递给我。

    我接过喝,他给东东吹毛:“冰箱的?”

    他点头,我坐沙发摇摇晃晃喝,他把我脚放到他大腿上,裹上毛毯,我看手机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晚上喝多跑厕所不是会把你吵醒?”

    “吵醒也好过你熬大夜。”

    我侧头:“啊?我……你,哥们儿搁这儿睡我哪次熬夜了我说?”

    “我不看着你你就熬。”

    “你,我没有。”

    “你应该说我怎么知道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

    “再熬夜,我就来逮你,要不咱都别睡。”

    我不以为意:“你又熬不了。”

    “没事儿,做点有意思的我也能熬。”

    我垮脸下来:“别。”

    他吹完理了理东东的毛,东东舒服了,他瞅我杯子还有一半:“喝完咯。”

    “哦。”他把东东抚到客厅窝里,我都要关灯了,这个人又进屋:“你不回去?”

    “嗯。”

    “你妈妈也不说什么?”

    听他稀稀疏疏脱衣服的声音,我把熊猫长绒睡衣的帽子戴上,全身都裹的软软乎乎。到他钻进被窝,很暖和:“她说什么?”

    “她总不能不知道你在哪里啊。”

    “她知道。”

    “啊?那我岂不是显的很随便?”紧铃大作推他胸膛,他抱的更紧:“别动。”

    “你……”

    “没事儿,我说了是我死皮白咧要住,你赶不走。”

    “你这,阿姨该骂你了。”

    “嗯。”

    “哎,你还是回去睡。”

    “我睡了。”

    “哎,哎,哎,那阿姨还有没有说别的呀?”

    “什么?”

    “就是评价我的啊,对我行为做事工作的看法啊。”

    “没有。”

    “真没有?”

    “嗯,倒是我妈问你怎么不到我家来玩儿,我就说曹总她不好意思,我妈说这么近的不好意思过来?我说曹总漏怯了啊,她搁我面前那上山打虎下山降龙,她没有说这么胆子这么小的时候啊,她可莽了,又彪的很,呆子一个,她现在就要弄个矜持出来。”

    我气的拍他:“我怎么抓虎降龙了,你胡说,造谣,你……”

    眼看我炸毛,他抚我背:“好了好了,没说没说。”

    我渐渐消停下来,迷迷糊糊听到他问:“爷爷的照片。”

    我睁不开眼,困顿蹭他胸膛:“嗯……明天……给你。”

    “我不信鬼神,如果我见到他,我听我姥姥说死去的人是没有记忆的,记不住你,是凶鬼的,如果我见到他,要我记得他的脸,我会告诉他,你很想他,请他放心,如果他不记得你……我希望他不要带你走,我也需要你。”

    我抽泣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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