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抓,关在西陵水牢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太上皇李欢隆要求风栖交出房门,不然势必踏平西郊国。

    按照势力对比来看,大瑞尚还不能凭借一己之力打败西郊国,但李欢隆为了战争胜利与周边小国建交,极大增加了兵力和武器,完全有了与之相拼的可能。

    同时西郊国因为房门的回来引起全国上下的混乱,有人惧怕大瑞出兵,再一次遭受流离失所,而强烈要求遣返回国,此多为老人,也有大部分人认为房门必须付出该有的代价,万万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西陵,上书请愿立即将之处死。

    无论是何种办法都不是最佳的选择,西郊国的最大敌人不是房门而是大瑞,只要大瑞狗皇帝在的一天,西郊国百姓便永不能安稳,只有亲手除了他,才能破解这个局面。

    不会杀房门,她会让大瑞所有人同他一起陪葬。

    修养了几天风栖终于恢复了过来,便开始忙着处理公务,安抚百姓,尚没有时间审讯。

    繁杂的事情加上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很是不便,于是将宫事务逐一交代分配给各大臣子,让他们去打理,自己便在书房处理简单的事情。

    这会儿大将军氏蕴正步履匆匆赶往风栖书房,有要事禀报。

    他从外门轻声敲了敲,“风栖。”

    没人应答。

    烛光尚且还在透亮,许是看书累得睡着了,便慢慢推开门扉,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因身子穿戴盔甲太过庞大,不时发出清脆的摩擦声音。

    风栖趴在书案枕着典籍酣眠,窗边吹进来的风声呼啸,凉凉地吹着耳鬓的发丝,她动了动,身子更加蜷缩,冷白的脸上泛起一点点红晕。

    氏蕴是渔民夫妇的孩子,从小与他们抓鱼捞虾,在父母死后便随一起流浪天涯,长大了加入民间帮派,一同建立西郊国,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虽只比风栖少六岁,但氏蕴处事起来却像个大人,自从风栖有了身孕之后,宫中的事务很多都是由他来接手。

    一晃几年过去,经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见证亲人之丧,离别之痛,如今他们还相聚能在一起,已是万幸。

    今后,他拼了命也会保护这个国家,眼前这个人。

    风栖被细碎的声音扰乱了梦境,醒过来,正发现氏蕴就站立在他身侧。

    惺忪的眼神带点迷离,她柔了柔,伸个懒腰,欢快道,“你来了。”

    “定是许久没睡过怎么好的觉了,竟没发现你来。”

    氏蕴故意责怪地看着她,“你呀,身子不好,该回寝殿歇息。”

    睡意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拍了拍小脸,“不行不行,我还得看看怎么对付大瑞,弄得我头疼。”随即翻找大臣上书的批文,怎么也找不到。

    原是叠在最底下,氏蕴给她递过去,“这呢。”

    “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是没错了,多亏有你,要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来此前交代给他的任务,“对了,大瑞最近有什么动静。”

    “我就是为此事而来。”呈上最新密报,“大瑞与启国最近往来很是密切,据探子回访,边境经常出现不明身影,许是早有计划,我担心真的会如同传言那样。”

    风栖仔细翻了翻,眉头不觉紧皱起来,“如若大瑞真的联同其他小国攻打我西郊国,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

    顿了顿,下面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双眼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大瑞不会救一个无关的人,兴许,是因为公主。”

    “公主……”

    是呀,他如今做了大瑞的驸马,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千万人追随,要是不是为了光辉灿烂的前途,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到底还在妄想什么?

    氏蕴看出来风栖沉浸在过往,不由得内心泛起一阵怒火,要不是因为房门,便不会这样,手背上的筋骨已经爆裂凸起,恨不得马上去杀了他。

    但还是强迫自己缓缓说出,“我会派兵严防把守,大瑞的一只蚊子都不会飞进来,你身子要紧,切莫再为了此人害了病。”

    即使心中不满,他也不能表现出悲愤,给原本哀怨的环境徒增更多消极。

    “好了。”他起来将扶着风栖,“医官说你再不出去走走怕是对临盆不好,我陪你走走吧。”

    卸去了君臣的外衣,两人重新回到了往昔,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风栖把手递给他,做了个搞怪的咧嘴动作,不愿身边的人再多牵挂,“小心扶着我。”

    无论有多么困难,只要彼此还在,那便会有无穷希望。

    越靠近傍晚天色越明亮了起来,一纵长长的金云悬挂在天空,劈成两半,一面成水蓝色,一面成淡黄色,与大地相映成趣,流云绵绵,山河沧澜,自是恰逢人间好时节。

    前所未有的恢弘景观笼罩着西郊国,房屋瓦片上,小草抬头尖,还有人们的发丝缝隙,都透着斑驳的色光,精彩纷呈,美妙至极。

    旁边小儿走过细沙嘶嘶的声音,老人挥着皱巴巴的手与风碰撞的声音,还有野鸟飞过,万物复苏的声音。

    风栖笑了,阴霾了许久的笑容和着春风一起到来。

    腹中的孩子又动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开心,一股一股的,她轻声地说了句“乖”。

    此前三个人,今后也是三个人,有人去有人来,好像一生中都是如此,既没有悲痛到寻死,也没有欢乐到大声疾呼,就这样平凡普通。

    兄长,父亲,许是你们在保佑风栖……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看着远方发呆,那是许久未有过的兴奋。

    氏蕴看着眉飞色舞的风栖也了然一笑,自从出了风一宜死后,她整个人就像被落了钥一样,关在密不透风的暗道里,落魄消沉。

    今日难得见她如此开心,不觉跟着露出笑意。

    这样肆无忌惮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

    房门被关在水牢昏迷不醒,偶尔狱卒过来破盆冷水看他是否还有气息,见尚还活着便甩头走人,留他自生自灭,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月。

    就连是狱卒也要感叹此人命硬的地步。

    指着他的鼻子,“你呀,是阎王也不敢收呀。”

    “水,我要水,”

    他越喊一声,狱卒就给他一盆水,直接从脑袋浇灌下去,“喝吧你。”

    房门此时已经神志不清,满是伤痕的躯体不见一处完好,风干了的血渍在冷水的冲刷下也洗不掉,反而因为冷水刺痛更加严重,新伤与旧伤混合起来,散发着陈腐的气味。

    水牢的大门被从外推开。

    吱呀——

    黑影被仅有的烛光打成长长一条,像潜伏在幽深夜里的巨人,慢慢吞噬了这仅有的空间。

    哒哒哒——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几秒后停留,向狱卒挥了手,狱卒便慌慌地走了出去,并带上门。

    房门突然脑袋电击似的,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了他,或许是求生的欲望,或许是为将的机敏,或许是来者强大的气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刺眼,很刺眼,可面前只有很微弱的光。

    身影逐渐向他靠近。

    求生的本能致使他用出了仅有的力气,试图挣脱铁链,奈何绑得太紧,根本动弹不得,随即冰冷的铁条犹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躯体,发出“啊”的闷声。

    来的人却嗤笑,声音清脆又恐怖地游荡在周围。

    房门从咬着牙从嘴里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此时他早已有气无力。

    “你,你,是谁?”

    被水和汗浸透的眼睛只能看到半个身子,体宽板正,佩戴腰刀,身穿西郊国独一无二的玄青色盔甲。

    哼,是他没错了。

    空影派所教授的武功已经刻进骨髓,即使在多么艰难的境地,也能感知到周围的气息。

    被捆绑的身体无法做出任何搏斗,下一步,便是心理战。

    房门也学者他嗤笑一声,声响虽不大,但足以使人骇然。

    “你来这里干什么?杀我?”

    “西郊国,现,大将军,氏蕴?”

    故意把“现”字拉长,此前他们为了大将军的身份已经开战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房门胜利,氏蕴不服气,两人私下的关系一直僵着。

    氏蕴虽在武力上比不过他,但也非胆小的凡夫俗子,这区区几句话可吓不了他。

    “看来你还活着呢,房门。”

    他停在房门前面,抓起他满是污水的下巴,头对准自己,厌恶地看着他,“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

    “像臭沟里的蛆,只要我用手轻轻一捏,你便没救了。”

    “哈哈哈,氏蕴,我该是说你天真还是傻呢?”

    房门极力地咽了咽口水,身体一阵刺痛,却不以为然,取笑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西郊国大将军,还是风栖……”

    啪——

    来自肉.体强烈击撞声音响彻空落落的四壁,血和脓液很快就从房门的口里滴落下来,他的头来回颤抖,最终耷拉下去,眼睛再也睁不开。

    这一巴掌算是完全消了他的锐气。

    氏蕴五官震抖,居高看着奄奄一息的房门,眼里溢出烈火般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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