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曾颊倚耳，眉黛不施也是极致精美，水滴的耳垂透着粉嫩亮光，丝丝绒绒的鬓发飞絮春意，双颊似桃惹春水，滴答落至心房，使人为之一颤。
他下意识咽口水，突兀的喉结不由得里外滚动，被镶嵌住的双瞳将床上的人死死包裹，余光尚无一丝可逃。
心中涌动的血液狂热流淌到脸上再蔓延至耳根，昏黑幕布被红光打散，房间里的芳香热浪升温到极致，无尽虚幻扰人胡思乱想。
“唉，我到底是怎么了。”他低歪着头，双手扶额深掐眉心，用力合上眼眸，微蹙起来的纹理清晰可辨，打结成团的思绪压着他不能呼吸。
结婚不过才两年，相识未了，爱意未明，却早已走过了婚姻的始终，最后变成陌路人，只得为权利撮合在一起，成为唯一情感的桥梁。
也罢了，或许这场的交易的性质原本就是如此。
房门陪着风栖坐了许久，观她脸上起色逐渐好转，睡得也甚是安详，紧绷的心终于放宽下来，至少腹中的孩子没有大碍。
但为何人还没醒过来，他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睡梦中人。
随即门外碎碎的脚步声紧慢凑近，房门估摸着应该是侍女拿着药膳过来，便匆匆退至一旁，躲在没人发现的地方。
闻声悄悄，侍女蹑手蹑脚走端着瓷碗走到风栖身侧，许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太医嘱咐莫要过了最佳的用药时辰。
轻软呼道，“小姐，小姐，起来喝药了。”
苦涩的气味瞬间充斥着幽闭的房间。
扶着她倚靠起来，“慢点小姐。”
还在酣眠的风栖被这一声温和呼喊触动了梦神，慢慢酝酿开朦胧的双眼，抚摸肚子里的孩子，呼吸的气息微弱，将手搭在青梓的手臂，借力撑坐，“我这么了？”
侍女看着风栖醒过来满眼开心，激动得不知如何描述，安慰道，“许是身体太过疲累了才昏倒，太医刚才来看过，说只是小小的气虚，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将被子盖好，耐心重复太医的话，“太医说你现在不能情绪过激，以免再出现昏倒，对胎儿和小姐都不好，把药喝了。”
侍女绕碗壁勺凉，热气腾腾的药味瞬间被冲散。
床上的人木木望着淡红雅黄的帘子，舞跃的凤凰在翠绿林间嬉戏，欢快鸣叫，一片祥和美好。
竟不知流出了眼泪。
“房门在哪？”
问的是身边人，抬头望得却是头上的神明。
“诶呀，小姐你怎么哭了。”青梓连忙把药放下，从腰间抽出手帕，俯下身拭擦她晶莹的泪水，看得怪惹人心疼，不禁感慨道，表面虽是率领几十万将士的铁娘子，背后却也是个有血有肉会流泪的女人。
青梓从小便在西郊国长大，与风栖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外来人，得知他是叛国之人更加来气，还三番四次害得小姐差点出意外。
郁怒道，“都是因为他！小姐你为何还留着此人！”
风栖哑笑，手覆腹中，愁思深如晦，叫人不敢搬到明台面。
“料是小姐也不愿意说，可是也不能一步步纵然忍受他伤害你，小姐受得住，青梓看不惯！”
又自顾地拿起药碗，舀起一勺吹气，伸到风栖嘴边，越想越气，“大将军多好，从来不会让小姐惹小姐不舒服，我看……”
“青梓。”风栖不想再听下去。
她气呼呼瞪一眼手里的碗，“小姐骗得了外面人，可骗不过我，为何要委身忍受他们的嘴脸！”
“西郊国之前能打赢，现在也能打赢！”
这番话是氏蕴说给她听，意在挽留去的人的决心。
风栖神意凌乱，血色苍白，遭受不住更多的埋怨质疑，也说不清理还乱的两国关系，绵软道，“你既是懂我，想必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子做。”
委屈的小脸争得红彤彤，但一看小姐那生病得样子又不能再惹她生气，歉意道，“我就是害怕小姐再被那歹人骗，此途一去便是再也不能回首了。”
床上的人还是没做多解释。
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小姐的想法，一旦认定，谁也改变不了，执拗，很是执拗。
药碗散发出来的烟火越来越小，触碰碗壁也到了入口的温度，“青梓不说了，小姐快把药喝了。”
风栖从绵衾里伸出双手，拿过药碗，“我来。”
她盯着那小手的小手大声哀叹，“小姐没人疼，青梓来疼，我来喂。”
病弱的人终于被逗笑了，啊——
对于从小便被抛弃了的风栖来说，此番难得的真情最让人动容，无尽的言语就在那一句“好”当中。
“慢点喝，小心烫。”拿起手帕点拭下巴。
“青梓，你来我身边几年了。”风栖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样子，不觉现如今已亭亭玉立了。
她空碗放置在一边，坐在杌子上，细想从前的点点滴滴，“我母亲小时候便把我带到西陵，从懂事那时起服侍小姐，差不多快十年了。”
“十年，芳龄十六。”
“小姐怎么会想起这个？”
曾经自己也如这般大，却是在流浪和烟火生存，拼了全力才能苟活下来，看着青涩的少女想起了往日。
“你过来。”风栖从枕下拿出自己的贴身玉佩，是兄长留给她的信物，他们都把青梓当作自己的妹妹，“我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找个郎君相伴终生。”
这是风栖去大瑞前的第二件事。
她一听风栖要赶她走猛地哭出来，眼眶红润，“小姐是不是不要青梓了。”
风栖拿过她的手抓牢，将玉佩放手心，哄道，“此去便是同你说得那样，或许再也回不来了，而你正当青春年华，去过自己的人生。”
“青梓至死都是小姐的人，哪儿都不去，求求小姐不要抛弃我。”反手抓住风栖纤细的手腕，纯粹无暇的透青玉佩跌落衾上，呜咽抽泣声叫人耳软听不得。
“前路漫漫，何等凶险恶极，你年纪尚小，断不能带你去。”风栖挣脱开，头扭转一边，不忍看她梨花带雨，冷铁僵硬般的语气没有任何迟疑。
“小姐可以去，青梓也能去，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洗衣做饭统统可以，字我也可以学！”用袖子拭擦泪水，也不继续作闹，仿佛想一下子长大，给人看到自己最成熟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讨好，风栖越是不舍。生逢乱世，谁又能心想事成呢，不过是尽力减少伤害罢了。
“我发誓再也不惹小姐生气了呜呜呜，没了小姐，青梓活在世上也没有意义。”她擤一把鼻涕，继续说道，“就陈家的公子，为国断手断脚残疾一生的，风栖要是不要我，便只能随他而去。”
她知道陈家夫妇早就看上了自己，多次上门游说提亲，被风栖拒绝好多回，说即使姻缘再不好也不能如此下嫁。唯有此苦肉计才能博得同情。
风栖被逗得发笑，阴霾的内心终于被吹散了开，嗔怪道，“你如今连得我的命令也不服从了。”
“哪有，小姐叫我往西是绝对不敢向东的，但是。”一副绝对不屈从将就的样子，傲然道，“小姐不要我，那也断是管不了该往哪里跑的双腿。还有这个，还你。”玉佩被放回到原来地方。
风栖看着她神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又将玉佩拿起来，稳稳地放在青梓的手窝，“这个你拿着，即使去到大瑞也会保佑你。”
青梓一听到风栖允诺了自己，欢呼雀跃地跳起来，玉佩抱在身上爱不释手，“那这个我收起来！”
“真的想好与我一起了吗？”语重心长道。
她抓起风栖的小脸蛋，“我虽年纪小，确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用力拍胸脯保证，“小姐一人在外举目无亲，有青梓在旁照顾左右，那他们才放心得下。”
“他”不仅仅说得是氏蕴，风一宜，也是全体西郊国的子民们。
“可我不能让你也陷入险境，此路……”
“风栖。”叫住了她，拉起冷冰冰的手，“青梓早已把你视作姐姐，无论日后是享尽荣华富贵，还是落得半生诏狱无人埋骨，也不后悔。”
凝望着她的眼睛，满是真诚坚定。
摇摇头。
不后悔。
“有此好友相伴，我风栖也值了。”
两人紧紧拥抱上去，“小心我的孩儿。”
青梓轻微抚摸腹中胎儿，“乖，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放过！”
风栖笑着吩咐道，“你该去忙了。”
“那我走了，小姐歇息一会儿。”
“嗯，去吧，”
说完将碗收拾好，带上门。
房间里瞬间变得冷清肃静，明艳的光线被阻挡在门外，里面只有星光点点。待苦涩的药味飘完后就彻底没了暖意，连人也生出刺骨的寒，即便过了多少年，有多少人试图从中消融，也始终无解。
长在骨子里的冷，既是痛苦也是警戒，伴随风栖终生。
她撩开被子缓慢起身，半扶床横半撑腹，走到烛台点燃光烛。
一瞬间，房间便被照亮了起来。
“出来吧。”
他下意识咽口水，突兀的喉结不由得里外滚动，被镶嵌住的双瞳将床上的人死死包裹，余光尚无一丝可逃。
心中涌动的血液狂热流淌到脸上再蔓延至耳根，昏黑幕布被红光打散，房间里的芳香热浪升温到极致，无尽虚幻扰人胡思乱想。
“唉，我到底是怎么了。”他低歪着头，双手扶额深掐眉心，用力合上眼眸，微蹙起来的纹理清晰可辨，打结成团的思绪压着他不能呼吸。
结婚不过才两年，相识未了，爱意未明，却早已走过了婚姻的始终，最后变成陌路人，只得为权利撮合在一起，成为唯一情感的桥梁。
也罢了，或许这场的交易的性质原本就是如此。
房门陪着风栖坐了许久，观她脸上起色逐渐好转，睡得也甚是安详，紧绷的心终于放宽下来，至少腹中的孩子没有大碍。
但为何人还没醒过来，他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睡梦中人。
随即门外碎碎的脚步声紧慢凑近，房门估摸着应该是侍女拿着药膳过来，便匆匆退至一旁，躲在没人发现的地方。
闻声悄悄，侍女蹑手蹑脚走端着瓷碗走到风栖身侧，许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太医嘱咐莫要过了最佳的用药时辰。
轻软呼道，“小姐，小姐，起来喝药了。”
苦涩的气味瞬间充斥着幽闭的房间。
扶着她倚靠起来，“慢点小姐。”
还在酣眠的风栖被这一声温和呼喊触动了梦神，慢慢酝酿开朦胧的双眼，抚摸肚子里的孩子，呼吸的气息微弱，将手搭在青梓的手臂，借力撑坐，“我这么了？”
侍女看着风栖醒过来满眼开心，激动得不知如何描述，安慰道，“许是身体太过疲累了才昏倒，太医刚才来看过，说只是小小的气虚，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将被子盖好，耐心重复太医的话，“太医说你现在不能情绪过激，以免再出现昏倒，对胎儿和小姐都不好，把药喝了。”
侍女绕碗壁勺凉，热气腾腾的药味瞬间被冲散。
床上的人木木望着淡红雅黄的帘子，舞跃的凤凰在翠绿林间嬉戏，欢快鸣叫，一片祥和美好。
竟不知流出了眼泪。
“房门在哪？”
问的是身边人，抬头望得却是头上的神明。
“诶呀，小姐你怎么哭了。”青梓连忙把药放下，从腰间抽出手帕，俯下身拭擦她晶莹的泪水，看得怪惹人心疼，不禁感慨道，表面虽是率领几十万将士的铁娘子，背后却也是个有血有肉会流泪的女人。
青梓从小便在西郊国长大，与风栖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外来人，得知他是叛国之人更加来气，还三番四次害得小姐差点出意外。
郁怒道，“都是因为他！小姐你为何还留着此人！”
风栖哑笑，手覆腹中，愁思深如晦，叫人不敢搬到明台面。
“料是小姐也不愿意说，可是也不能一步步纵然忍受他伤害你，小姐受得住，青梓看不惯！”
又自顾地拿起药碗，舀起一勺吹气，伸到风栖嘴边，越想越气，“大将军多好，从来不会让小姐惹小姐不舒服，我看……”
“青梓。”风栖不想再听下去。
她气呼呼瞪一眼手里的碗，“小姐骗得了外面人，可骗不过我，为何要委身忍受他们的嘴脸！”
“西郊国之前能打赢，现在也能打赢！”
这番话是氏蕴说给她听，意在挽留去的人的决心。
风栖神意凌乱，血色苍白，遭受不住更多的埋怨质疑，也说不清理还乱的两国关系，绵软道，“你既是懂我，想必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子做。”
委屈的小脸争得红彤彤，但一看小姐那生病得样子又不能再惹她生气，歉意道，“我就是害怕小姐再被那歹人骗，此途一去便是再也不能回首了。”
床上的人还是没做多解释。
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小姐的想法，一旦认定，谁也改变不了，执拗，很是执拗。
药碗散发出来的烟火越来越小，触碰碗壁也到了入口的温度，“青梓不说了，小姐快把药喝了。”
风栖从绵衾里伸出双手，拿过药碗，“我来。”
她盯着那小手的小手大声哀叹，“小姐没人疼，青梓来疼，我来喂。”
病弱的人终于被逗笑了，啊——
对于从小便被抛弃了的风栖来说，此番难得的真情最让人动容，无尽的言语就在那一句“好”当中。
“慢点喝，小心烫。”拿起手帕点拭下巴。
“青梓，你来我身边几年了。”风栖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样子，不觉现如今已亭亭玉立了。
她空碗放置在一边，坐在杌子上，细想从前的点点滴滴，“我母亲小时候便把我带到西陵，从懂事那时起服侍小姐，差不多快十年了。”
“十年，芳龄十六。”
“小姐怎么会想起这个？”
曾经自己也如这般大，却是在流浪和烟火生存，拼了全力才能苟活下来，看着青涩的少女想起了往日。
“你过来。”风栖从枕下拿出自己的贴身玉佩，是兄长留给她的信物，他们都把青梓当作自己的妹妹，“我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找个郎君相伴终生。”
这是风栖去大瑞前的第二件事。
她一听风栖要赶她走猛地哭出来，眼眶红润，“小姐是不是不要青梓了。”
风栖拿过她的手抓牢，将玉佩放手心，哄道，“此去便是同你说得那样，或许再也回不来了，而你正当青春年华，去过自己的人生。”
“青梓至死都是小姐的人，哪儿都不去，求求小姐不要抛弃我。”反手抓住风栖纤细的手腕，纯粹无暇的透青玉佩跌落衾上，呜咽抽泣声叫人耳软听不得。
“前路漫漫，何等凶险恶极，你年纪尚小，断不能带你去。”风栖挣脱开，头扭转一边，不忍看她梨花带雨，冷铁僵硬般的语气没有任何迟疑。
“小姐可以去，青梓也能去，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洗衣做饭统统可以，字我也可以学！”用袖子拭擦泪水，也不继续作闹，仿佛想一下子长大，给人看到自己最成熟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讨好，风栖越是不舍。生逢乱世，谁又能心想事成呢，不过是尽力减少伤害罢了。
“我发誓再也不惹小姐生气了呜呜呜，没了小姐，青梓活在世上也没有意义。”她擤一把鼻涕，继续说道，“就陈家的公子，为国断手断脚残疾一生的，风栖要是不要我，便只能随他而去。”
她知道陈家夫妇早就看上了自己，多次上门游说提亲，被风栖拒绝好多回，说即使姻缘再不好也不能如此下嫁。唯有此苦肉计才能博得同情。
风栖被逗得发笑，阴霾的内心终于被吹散了开，嗔怪道，“你如今连得我的命令也不服从了。”
“哪有，小姐叫我往西是绝对不敢向东的，但是。”一副绝对不屈从将就的样子，傲然道，“小姐不要我，那也断是管不了该往哪里跑的双腿。还有这个，还你。”玉佩被放回到原来地方。
风栖看着她神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又将玉佩拿起来，稳稳地放在青梓的手窝，“这个你拿着，即使去到大瑞也会保佑你。”
青梓一听到风栖允诺了自己，欢呼雀跃地跳起来，玉佩抱在身上爱不释手，“那这个我收起来！”
“真的想好与我一起了吗？”语重心长道。
她抓起风栖的小脸蛋，“我虽年纪小，确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用力拍胸脯保证，“小姐一人在外举目无亲，有青梓在旁照顾左右，那他们才放心得下。”
“他”不仅仅说得是氏蕴，风一宜，也是全体西郊国的子民们。
“可我不能让你也陷入险境，此路……”
“风栖。”叫住了她，拉起冷冰冰的手，“青梓早已把你视作姐姐，无论日后是享尽荣华富贵，还是落得半生诏狱无人埋骨，也不后悔。”
凝望着她的眼睛，满是真诚坚定。
摇摇头。
不后悔。
“有此好友相伴，我风栖也值了。”
两人紧紧拥抱上去，“小心我的孩儿。”
青梓轻微抚摸腹中胎儿，“乖，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放过！”
风栖笑着吩咐道，“你该去忙了。”
“那我走了，小姐歇息一会儿。”
“嗯，去吧，”
说完将碗收拾好，带上门。
房间里瞬间变得冷清肃静，明艳的光线被阻挡在门外，里面只有星光点点。待苦涩的药味飘完后就彻底没了暖意，连人也生出刺骨的寒，即便过了多少年，有多少人试图从中消融，也始终无解。
长在骨子里的冷，既是痛苦也是警戒，伴随风栖终生。
她撩开被子缓慢起身，半扶床横半撑腹，走到烛台点燃光烛。
一瞬间，房间便被照亮了起来。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