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下得越来越大,密集的声音似乎要把整个汗北王府滴穿几个窟窿,以宣誓自己的主权。
院子内采用的是半遮式镂空上顶,镶嵌上透明细薄琉璃,既起到阻雨防风的作用,又可以遥望点点星辰。千年横木于外侧相隔,冬暖夏凉,在炉火温热的催化下,发出令人安神的沉木香。
外一侧则全光线通风,与之相对,囊括大自然所有的景色,有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小溪流水,不用走远便可以窥见万物姿色。特别是天晴的时候,最宜到外面走走,使人心情舒畅,对风栖的郁结的内心极有好处。
房门就在院子内四处走动。相比天晴,这雨中的风景也是很妙,被打上了滚滚圆珠抱在叶子上,任风吹也不下来,灵动的姿态,栩栩如生。
他知道风梓自小不喜寒热,又在逼仄的偏院住了许久,便在接她回府前就建造了此院子,聘请外运高精工匠,打磨好几个月,还花了汗北王府几年的开支,才形成现在满意的样子。
可自己的这番心思似乎并不如愿。
暗沉的苍穹眼看就要塌下来,雨滴也在不断加大,石缝处舞动的小草仰望天空,很是恣意潇洒,而躲在屋檐下的人羡慕至极。
房门低眉望着一条条细细的水柱,出了神,即使周围氤氲的寒气穿进胸膛,塞满发丝也毫不知觉。微微泛红的脸颊上不见一丝温度,像是火焰刹时被万年的冰霜泼洒,很快就被冻霜结住,定在雨中,与万物共生。
就算是房桂也认不出此时他想的是什么,偶尔瞟望一眼,还是一动不动,无人的时候,总喜欢这样,相比在官场上运筹帷幄的样子,房桂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汗北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屋檐下,看着雨中万物。
很多次这样的情景,阻隔分离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把横在他们之间的锋利的刀剑,谁要是敢踏出一步,那将会造成前所未有的灾难。
房门不敢,他害怕,他真的怕了。
许是弹起来的雨滴触动了他沉思的眉头,伸手到外,接住岩壁处流下来的雨滴,打在手心,荡开得如花一般。他目不离地望着,等雨水沾满了手心滑落而下,等另一滴重新晕开一朵洁白透明的花。以此反复,心里才能平静些。
房桂很多时候都是在分析大人的表情和心里想法,大概可以猜测脸上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于夫人有关。但他们的事情,谁也解决不了,不由内心大叹一口气,人与人之间太复杂了。
就这样又过几个时辰,房门不时看向屋内,却始终没有动静。
眼底泛起的阵阵忧虑,让景色变得更加迷糊,放在空中的手开始酸麻,滴落下来的雨水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玩趣,反倒让他焦心,随后一把握住手心,满手的水遭到压力向四周飞洒,指甲深插成一道苍白的半月形印记。
水拍打在眉心,瞬间的凉意流淌流淌全身,将空气中的怒火搅动至顶峰。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试图赶走心中的不快,雨滴的声音让他心烦,周围的寒气如刺儿浑身不舒服,还有许多杂乱的声音,使脑海抽丝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光滑的额头暴起青筋刻在两侧,眼里的愤怒和忧心双重交叉,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房桂真真切切地观察到他的心情起落,从忧心到平静到愤怒再到忧心,现在,一麻团,已经分不清了。话说空影派练的就是喜忧不参,可……
“房桂。”冷不丁道。
“在,在!”心里流汗,莫不是自己的小话给听到。
“何时了?”声音不带半点疑问,好像是在问责九重天。
房桂一哆嗦,瞧头顶一望,天空还是灰沉沉,根本认不出哪个时辰,但按照腿麻的程度,“许是午时三刻。”
“嗯。”他发出沉闷的一声,比这阴翳的乌云还要沉,眉心蹙皱,“比昨天又多了半个时辰。”
“瞧着天气也是睡觉,人害慵懒,换我是如此。”房桂安慰道。
风栖近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按照太医的说法,属于病人的正常情况,至少说明没有立即恶化,坏的方面也是不可避免,随着无意识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到最后,慢慢在梦中不醒人事。
房门一想到如此便抓心挠肺,任由命运在自己的脸上狂扇,却无能为力。
“老太医回来了没有?”
“估计快了,我去等着。”房桂也觉得今日不太正常娜,于是赶紧往老太医府邸跑。
为了给风栖治病,房门特地请太医往家里住,李欢隆也不好说什么,如今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儿子不责怪便好了。
老太医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医官,这几天为了找到最好的治疗方法,特地走了一圈民间,请求自己的老朋友出山,也就是当时皇宫立有着“华佗在世”之称的徐卿之,要是能够请他瞧上一眼,那说不定能有生机。
却没想被拒之门外,任凭怎样劝说都不肯,落下不与朝廷为伍的言辞,徐太医无奈扭头。
早几十年他们一起在太医院谋事,因为政见上不和导致两人分道扬镳,老太医为争夺权利罔顾人命,而徐卿之一生正义,信奉的是生命至高无上,在见识了朝廷上的肮脏手段之后,执意告老回乡,现已耄耋之年。
老太医这是奉了命过来的,要是回去见到不到人,那自己的人头可谓是不保啊,无论是低声认错还是磕头请罪,他都做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两人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只有一墙之隔。
“卿之,你怎么样才肯随我回汗北王府。”年老的太医急得跺脚,弯曲的背都快要气得直起来,哭腔萦绕在四周。
随他过来的将士看着几十岁的老人落泪也很是心疼,扭转过脸忍住不看,怕自己也跟着哭泣。
里面的人还是一言不发,紧闭着门,却听到劈里啪啦的声音。
“我又进不去,你堵着干嘛。”老太医哭得更加可怜,用瘦成薄纸的手不停地敲到着,精气神看起来并没有实际年龄这么大。
于是场面形成了内外隔着一帘门的斗争,就看谁比谁更大声。
“老头!你别再敲了,我耳朵聋了也能听见!”徐太医很不服气,心想两人同样年纪,为何过了这么多年他没死。
“你要是不跟我会去,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家门口,就等着官府上门,亲自将你押走,哼!”他不用猜就知道坏人诅咒自己死。
“老头!你别吓唬我,要是不怕死,就不会在几十年前那样为了一己之利做了奴才,至今还是抬不起头,我徐卿之看不起你!”房内扯着喉咙,因为极度生气,情绪激动,不免说完到时候咳嗽了几声。
老太医对他的谴责早已习以为常,但依旧会争一口气,扯回去道,“要不是当年我在陛下面前求情,你现在还能住得这么安稳,如今我有难了,你倒闭门不见,我也瞧不起你!”
“好呀,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那你与和我说话干嘛!”
旁边的将士听得越来越云里雾里,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更小孩子一样,简直令人苦笑不得。
几轮争吵后,两人肉眼可见地累了,老太医丢下最后一句话,“作孽啊,当年那件事情我就不该插手,可怜我就是替夫人不值!”说完愤懑背手走人。
“老头,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徐太医在里头一面喊,一面把堵门的东西挪开,开门后已看不到人了。
当年的房门真是由徐卿之和老太医一起接生的,房门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夫人——姜氏,姜氏不是与李欢隆有染的宫女,而是名门大家闺秀,正巧进宫被宫女的人误抓走,随即因为精神早产,妇人死在了徐卿之手中,实则他不是凶手,那些抓走她的人才是真正握刀之人。
但几十年来他因为没能及时救下妇人,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
那时候风口浪尖上的宫女也没有临盘,而是在临盘之际被人活活闷死,胎死腹中,随后被扔到乱葬岗。
这次的罪魁祸首便是皇后一党,她们眼里留不下任何对太子之位造成威胁的势力,意欲将她们都杀死,不留一丝证据,但是徐卿之为了救下误入此局孩儿,造成了假死,后要在皇上面前揭发皇后一党所为,却被老太医从中搅乱,不得已只能告老还乡。
老太医认为,即使皇上知道此事也只能一只眼睁一只眼,动不了皇后一党的根基,但徐卿之还是上书揭发此举,皇上龙颜大怒,却是要责令他,辛亏在老太医的求饶下才免于一死,告老还乡。
此事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李欢隆虽不喜欢房门,但可以将他培养成与皇后党相争的棋子,当然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李姓,于是便该姓房。但未曾想到的是,此儿竟逐步架空了自己的势力。
大瑞皇位面临非李氏之人抢夺。
徐卿之苦闷了几十年,就是当年对她们母子的亏欠,在外打听一圈之后,才晓得如今的汗北王是自己亲手救下的男孩。
院子内采用的是半遮式镂空上顶,镶嵌上透明细薄琉璃,既起到阻雨防风的作用,又可以遥望点点星辰。千年横木于外侧相隔,冬暖夏凉,在炉火温热的催化下,发出令人安神的沉木香。
外一侧则全光线通风,与之相对,囊括大自然所有的景色,有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小溪流水,不用走远便可以窥见万物姿色。特别是天晴的时候,最宜到外面走走,使人心情舒畅,对风栖的郁结的内心极有好处。
房门就在院子内四处走动。相比天晴,这雨中的风景也是很妙,被打上了滚滚圆珠抱在叶子上,任风吹也不下来,灵动的姿态,栩栩如生。
他知道风梓自小不喜寒热,又在逼仄的偏院住了许久,便在接她回府前就建造了此院子,聘请外运高精工匠,打磨好几个月,还花了汗北王府几年的开支,才形成现在满意的样子。
可自己的这番心思似乎并不如愿。
暗沉的苍穹眼看就要塌下来,雨滴也在不断加大,石缝处舞动的小草仰望天空,很是恣意潇洒,而躲在屋檐下的人羡慕至极。
房门低眉望着一条条细细的水柱,出了神,即使周围氤氲的寒气穿进胸膛,塞满发丝也毫不知觉。微微泛红的脸颊上不见一丝温度,像是火焰刹时被万年的冰霜泼洒,很快就被冻霜结住,定在雨中,与万物共生。
就算是房桂也认不出此时他想的是什么,偶尔瞟望一眼,还是一动不动,无人的时候,总喜欢这样,相比在官场上运筹帷幄的样子,房桂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汗北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屋檐下,看着雨中万物。
很多次这样的情景,阻隔分离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把横在他们之间的锋利的刀剑,谁要是敢踏出一步,那将会造成前所未有的灾难。
房门不敢,他害怕,他真的怕了。
许是弹起来的雨滴触动了他沉思的眉头,伸手到外,接住岩壁处流下来的雨滴,打在手心,荡开得如花一般。他目不离地望着,等雨水沾满了手心滑落而下,等另一滴重新晕开一朵洁白透明的花。以此反复,心里才能平静些。
房桂很多时候都是在分析大人的表情和心里想法,大概可以猜测脸上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于夫人有关。但他们的事情,谁也解决不了,不由内心大叹一口气,人与人之间太复杂了。
就这样又过几个时辰,房门不时看向屋内,却始终没有动静。
眼底泛起的阵阵忧虑,让景色变得更加迷糊,放在空中的手开始酸麻,滴落下来的雨水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玩趣,反倒让他焦心,随后一把握住手心,满手的水遭到压力向四周飞洒,指甲深插成一道苍白的半月形印记。
水拍打在眉心,瞬间的凉意流淌流淌全身,将空气中的怒火搅动至顶峰。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试图赶走心中的不快,雨滴的声音让他心烦,周围的寒气如刺儿浑身不舒服,还有许多杂乱的声音,使脑海抽丝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光滑的额头暴起青筋刻在两侧,眼里的愤怒和忧心双重交叉,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房桂真真切切地观察到他的心情起落,从忧心到平静到愤怒再到忧心,现在,一麻团,已经分不清了。话说空影派练的就是喜忧不参,可……
“房桂。”冷不丁道。
“在,在!”心里流汗,莫不是自己的小话给听到。
“何时了?”声音不带半点疑问,好像是在问责九重天。
房桂一哆嗦,瞧头顶一望,天空还是灰沉沉,根本认不出哪个时辰,但按照腿麻的程度,“许是午时三刻。”
“嗯。”他发出沉闷的一声,比这阴翳的乌云还要沉,眉心蹙皱,“比昨天又多了半个时辰。”
“瞧着天气也是睡觉,人害慵懒,换我是如此。”房桂安慰道。
风栖近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按照太医的说法,属于病人的正常情况,至少说明没有立即恶化,坏的方面也是不可避免,随着无意识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到最后,慢慢在梦中不醒人事。
房门一想到如此便抓心挠肺,任由命运在自己的脸上狂扇,却无能为力。
“老太医回来了没有?”
“估计快了,我去等着。”房桂也觉得今日不太正常娜,于是赶紧往老太医府邸跑。
为了给风栖治病,房门特地请太医往家里住,李欢隆也不好说什么,如今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儿子不责怪便好了。
老太医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医官,这几天为了找到最好的治疗方法,特地走了一圈民间,请求自己的老朋友出山,也就是当时皇宫立有着“华佗在世”之称的徐卿之,要是能够请他瞧上一眼,那说不定能有生机。
却没想被拒之门外,任凭怎样劝说都不肯,落下不与朝廷为伍的言辞,徐太医无奈扭头。
早几十年他们一起在太医院谋事,因为政见上不和导致两人分道扬镳,老太医为争夺权利罔顾人命,而徐卿之一生正义,信奉的是生命至高无上,在见识了朝廷上的肮脏手段之后,执意告老回乡,现已耄耋之年。
老太医这是奉了命过来的,要是回去见到不到人,那自己的人头可谓是不保啊,无论是低声认错还是磕头请罪,他都做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两人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只有一墙之隔。
“卿之,你怎么样才肯随我回汗北王府。”年老的太医急得跺脚,弯曲的背都快要气得直起来,哭腔萦绕在四周。
随他过来的将士看着几十岁的老人落泪也很是心疼,扭转过脸忍住不看,怕自己也跟着哭泣。
里面的人还是一言不发,紧闭着门,却听到劈里啪啦的声音。
“我又进不去,你堵着干嘛。”老太医哭得更加可怜,用瘦成薄纸的手不停地敲到着,精气神看起来并没有实际年龄这么大。
于是场面形成了内外隔着一帘门的斗争,就看谁比谁更大声。
“老头!你别再敲了,我耳朵聋了也能听见!”徐太医很不服气,心想两人同样年纪,为何过了这么多年他没死。
“你要是不跟我会去,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家门口,就等着官府上门,亲自将你押走,哼!”他不用猜就知道坏人诅咒自己死。
“老头!你别吓唬我,要是不怕死,就不会在几十年前那样为了一己之利做了奴才,至今还是抬不起头,我徐卿之看不起你!”房内扯着喉咙,因为极度生气,情绪激动,不免说完到时候咳嗽了几声。
老太医对他的谴责早已习以为常,但依旧会争一口气,扯回去道,“要不是当年我在陛下面前求情,你现在还能住得这么安稳,如今我有难了,你倒闭门不见,我也瞧不起你!”
“好呀,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那你与和我说话干嘛!”
旁边的将士听得越来越云里雾里,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更小孩子一样,简直令人苦笑不得。
几轮争吵后,两人肉眼可见地累了,老太医丢下最后一句话,“作孽啊,当年那件事情我就不该插手,可怜我就是替夫人不值!”说完愤懑背手走人。
“老头,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徐太医在里头一面喊,一面把堵门的东西挪开,开门后已看不到人了。
当年的房门真是由徐卿之和老太医一起接生的,房门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夫人——姜氏,姜氏不是与李欢隆有染的宫女,而是名门大家闺秀,正巧进宫被宫女的人误抓走,随即因为精神早产,妇人死在了徐卿之手中,实则他不是凶手,那些抓走她的人才是真正握刀之人。
但几十年来他因为没能及时救下妇人,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
那时候风口浪尖上的宫女也没有临盘,而是在临盘之际被人活活闷死,胎死腹中,随后被扔到乱葬岗。
这次的罪魁祸首便是皇后一党,她们眼里留不下任何对太子之位造成威胁的势力,意欲将她们都杀死,不留一丝证据,但是徐卿之为了救下误入此局孩儿,造成了假死,后要在皇上面前揭发皇后一党所为,却被老太医从中搅乱,不得已只能告老还乡。
老太医认为,即使皇上知道此事也只能一只眼睁一只眼,动不了皇后一党的根基,但徐卿之还是上书揭发此举,皇上龙颜大怒,却是要责令他,辛亏在老太医的求饶下才免于一死,告老还乡。
此事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李欢隆虽不喜欢房门,但可以将他培养成与皇后党相争的棋子,当然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李姓,于是便该姓房。但未曾想到的是,此儿竟逐步架空了自己的势力。
大瑞皇位面临非李氏之人抢夺。
徐卿之苦闷了几十年,就是当年对她们母子的亏欠,在外打听一圈之后,才晓得如今的汗北王是自己亲手救下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