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门在勾容城。若是路人路过,只觉得是个富商的宅邸,大门高墙,唯有两棵桂树,很是平常。不过这街却几乎无人路过,若有便是仙道中人。这便是仙门法术城中界。

    太白门善器法,位于城中,主要为了生意做起来方便,若真要赚着官府凡人的银两,有个门面好说一些,运货也方便。毕竟隐于市井,不仅要在市井,还要隐着,仙凡终是有界,不能肆意用这仙术。

    但入了这太白门,便是另一番场景了。寒露看着便想到了结界森林。仙人的六合之术,你看着是寻常的宅院,入了却是一座城。

    云隐却没有心思想这些,紧护在寒露身边,眉头皱着。他一会觉得不必担心这降魔杵,露露是八鼎测过的,灵体通透,但一会又担心这降魔杵,凡人天生灵根十分罕见,不知道会不会招来这除妖斩魔的劫雷,露露修为尚浅,这天雷可不长眼。

    兜兜转转,众仙终于是见到了那降魔杵,在太白门最深处,千阶之下,有一个巨大的广场,中间是一个巨柱,两边墙壁连着绳索,一看便是为了降魔除妖的。

    寒露看得有些颤抖,不由得握紧了师兄袖角。她要被绑到那里吗?

    云隐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疼了起来。这时候众仙也决议好了,云隐和白灼毕竟修真了,大家也都了解,这个天生灵根倒是先测的好。太白门的弟子们便要带走寒露。云隐下意识的把寒露护在了身后。

    “云弟不必担心,这杵识灵体引雷,不会伤及性命。洗清嫌疑,岂不是更好?” 是白泽。

    云隐皱着眉头,看着白泽,白泽与白灼和金皓不同,为人正派谦逊,云隐与之向来交好。听他说着,还有些犹豫。

    寒露见众仙目光都汇聚过来了,师兄顶着这压力护她。又想着这也是自己的事情,都想好了的,总要面对的。便走了出来。

    “露露......” 云隐拉住她,眉头锁着。

    寒露忍着恐惧,笑了笑,“露露不怕。还是早点让大家安心的好。” 可那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寒露拉开了云隐的手,被弟子们带走了。

    寒露小小的身体被绑到高耸入云的降魔杵上,抬头望天,天空在众仙的法术下,乌云正在密布。

    她想到小时候父亲发现她身体的恢复速度奇快的惊异之色,又想到那蟒妖,吃了父母,惟独没有吃她,要以她为胎身。

    这时一道雷劈了下来。寒露只觉得浑身被那滚烫的火剑劈裂,惨叫失声。

    云隐见寒露被绑到降魔杵上又愈发的后悔了。听到寒露比那六鼎时还撕裂的叫声,心痛无比。心一横,纵身一跃,便飞到了那降魔杵上,抱住寒露。

    白泽并未阻拦,只是眉头微蹙了,“竟引来了劫雷。”

    “降魔杵以灵体引天雷,劫雷之至,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仙神之身,二则是妖灵之根。” 金皓说道,转头看向冲虚,“这弟子只有灵根,并无仙骨,若是凡人,又怎会引来劫雷?”

    冲虚不言,只是看向云隐。

    云隐紧抱着寒露,突然发现她背后刚被雷劈的伤口处泛出微微红晕,竟在愈合。虽然这几年他知道寒露身体恢复力惊人,但肉眼可见的恢复速度,不由得让他心里一紧,愈发担心起来。

    这时劫雷再度劈下,仍然劈到了寒露身上,寒露却没了声响,晕了过去。

    云隐气急,这劫雷竟只奔着寒露去。

    此时突然他想到了师父那句 “此事是劫亦是机缘”。机缘……他想着,心疼的看着失去意识的寒露,好似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他轻抚寒露满身汗的脸,轻声道,你修为不足,这一劫,还是师兄先替你了。

    云隐放开了寒露。

    盘坐,结印,施法,一道金色的法环在他身后张开。

    冲虚默默点了点头。

    金皓一惊。难道他打算现在成仙以引来劫雷吗?就算云隐是天生仙骨,但炼化仙骨又怎是一时之功,就算云隐修为已足够深厚,但在劫雷之下炼化仙骨,那就是在自己神魂最弱之时承受天劫,必定伤至真魂。

    “云隐这是做什么!” 金皓见云隐身边已经泛起了光晕。

    “既然都要受这天雷,便是先让云隐受了也无妨。” 冲虚终于是说了话。

    金皓见冲虚淡定的神情,心中暗忖,这云隐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此刻雷声更响了,轰隆隆的似在酝酿。

    寒露被雷声震得又醒了过来,只见师兄坐在身前,周遭已经笼罩了五彩光晕,丝丝缕缕围绕着他。他身后金色法环的愈发明亮,那因乌云密布而暗沉的天地顿时亮的晃眼,整个降魔台上荡起了阵阵光波。

    劫雷滚滚,轰隆隆的下来,雷霆万钧,贯入云隐身上。而云隐法环镇身,巍然不动。

    白灼看得呆愣,这样稳固的法环,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云隐元神早就修成了,他只是控制着修为,不化骨为髓,不愿成仙而已。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白泽。

    他与白泽是同父异母,天赋却截然不同。白泽未至而立便修成了真人,而他过了不惑之年方才修成。但他付出的比白泽多太多了,他拼命的收集法器,增进修为,在仙界得了这蝇营狗苟之名,而白泽却仅靠自身修炼,堂堂正正,轻轻松松的就远超于他。白泽之天赋在仙界晚辈中可谓凤毛麟角,直到云隐出现。当年九鼎响彻仙界,一年之内云隐又修成真人,虽不知年岁,但是看起来也就及冠前后。白灼曾做了些小人之事,引得白泽与云隐相斗,未曾想两人不打不相识竟成了至交。而那之后二十年,云隐却泯然众人。而白灼不断精进着法力,竟可在祝融峰那日,与之不相上下。他想起那最后未及的那一剑,若没有那天上火,那一剑必定败了云隐。对于他而言,打败了云隐,等于胜过了白泽,而胜白泽,则是他一生的心愿。

    但是如今,他怕是永远不可能打败云隐了。

    半晌,劫雷停了。

    云隐身上光晕渐渐散去了。他站了起来,扬手,解开了捆缚寒露的降魔索,抱了寒露,飞离了此处。

    众仙尚未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却见云隐带着寒露走了。便都转向冲虚。

    冲虚摇摇头,怒嗔道,“我是让他俩待一起太久了。我这徒儿太过于冲动了。众仙莫怪,此事云华山自然是全力协助。云隐一时护人心切,等他回来,我定狠狠责罚。”

    众人见冲虚装起糊涂了,一时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白灼再看向白泽,却发现他也不见了。

    金皓看了冲虚一眼,哼的一声,“众仙先回亭廊稍作休息,交给太白门是了。”

    众仙看那金皓的样子,似是有法子。便也跟着去了。

    太一则是无奈的笑了笑,待众人都走了,在冲虚背后说道,“你个老滑头。”

    冲虚回头看着太一,“太一仙人此言差矣。”

    “何处差矣?”

    “我尚年轻,老滑头,仍是您的尊号。” 说罢弓腰作揖。

    “罢了罢了!” 太一笑着,摆了摆手,向前大步走了。心中想着这八鼎天生灵体,引来劫雷倒也不奇怪。只是这弟子修为确实太浅了,就算是个妖魔,也是可怜。天上火虽是禁术,也未必是妖魔而起。那弟子又确实不知因何引来天上火。如是倒也好,倒是灵石的事情,还是先观察下白灼这边。

    这边云隐带着寒露发现飞不出这太白门,转至一处空院,突然四面八方射来毒箭,他运气击退,只得退回门处,不知如何是好。忽觉得有人,猛一转身。发现是白泽。

    “云弟,跟我来。”

    云隐看白泽示意了他便转身跑去,便跟了上来,白泽在前面破了几道机关,带他们到了后门外。指向离火方位。

    “此处是结界薄弱处,起离火可出。”

    云隐便起了离火,果然冲了出去。

    白泽在结界内,合了这裂缝,“这天上火之事也是蹊跷。其中或有些谜团未解,这几天自会尽心查明,你们暂且避避风头。” 白泽听到脚步声,回头探了一下,慌忙说道,“我得先回去,你们快走。” 说罢也不听云隐回复,便匆忙回去应师傅了。

    云隐见众人声音又近了,便背着寒露转身飞走了。

    金皓唤白泽,问他是否发现踪迹,白泽便说没有。结界亦是牢靠,未见硬闯痕迹。

    金皓怀疑的看着他,然后说,“也罢。那定还是在这太白门中。继续搜。”

    一边白灼见金皓走了,便走近白泽,颇有深意的看着他,说,“ 兄长所言属实?”

    白泽回头,直视他,“何处不实?”

    白灼冷笑道,“只是兄长方才慌乱,实在不像以往姿态。”

    白泽笑说,“这两人逃遁,我太白门之过,贤弟如此镇定,倒是有些蹊跷。”

    白灼冷哼一声。希儿看到了,走上前来,便说,“你这是干嘛?不就两个人嘛?走了又如何?整天总是找泽哥哥的茬儿。”

    白灼见希儿说他,顿时慌乱,亦有些冤屈,“希儿,我也是为咱们太白门着想啊。”

    “好啦,灼哥哥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吧。” 希儿嘻嘻笑道。

    白泽转身向希儿,“希儿,我们去师父那里看看。”

    “嗯!” 希儿欣然应允。和白泽往前走时,突然小声说道,“泽哥哥,那个云隐是谁啊?他长得好生俊俏!”

    白泽心中微怔,“哦,他较少参与仙届事务,所以你之前未见过他。他是云华山弟子。”

    “哦哦。” 希儿本想多问些,但是看见白泽无意多说,便憋住跟着往前跑。

    白灼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里泛起了那阵阵熟悉的酸楚。

    这世上总是有些人,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轻易的都不会珍惜。

    他想胜过白泽的地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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