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婆子围成一圈,窃窃私语,丝毫没有发现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皆已传到了温芙的耳里。

    只见那为首的婆子眼珠转了转,以手遮掩,低声道:“自然是真的!听说昨夜天香楼着火,是张姑娘为世子爷挡了头顶掉下的房梁才受伤的,我今早听昨晚在凝翠院里当差的丫头说,咱世子爷可是心疼得守了张姑娘整整一夜呢!我还听二夫人院子里的人说,那张姑娘此番对咱们世子爷有恩,等她把伤养好了,兴许咱们府里再过不久就要办喜事了!”

    众人闻言,瞬间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起来,只听一个穿紫色衣裙的丫鬟小声道:“若世子爷真要对那张姑娘负责,纳她为妾,那世子夫人能同意吗?”

    那为首的婆子一听,面上立刻带着不屑道:“她不同意又能如何?世子爷同意,长公主同意,哪里还轮得上她说不同意?我看你们是忘了,咱们这位世子夫人啊,自嫁进来就没受宠过,她平日里对世子和长公主的态度那是恭顺得不能再恭顺,说不定啊,她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对世子说,只敢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说着,便嘲讽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嘻嘻哈哈笑起来,乱作一团。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悦的咳嗽声。

    众人一愣,笑声顿时戛然而止,纷纷不约而同的转身往声音处看去。

    只见,来人正是她们所嘲笑的那位世子夫人。

    众人脸色一变,顿时退开来站好,心虚的低下头,尴尬的朝温芙行礼。

    素心瞪着她们,怒气冲冲道:“你们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天天就爱嚼舌根,现在竟还敢在这随意编排我们主子,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说着,便撸起袖子,要上前去先收拾那个为首的婆子。

    温芙见状,忙拉住她手臂,道:“莫冲动!”

    “姑娘,您……”素心不平道。

    温芙拍拍她的手,让她镇定下来,而后上前两步,环视了一圈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为首的婆子身上。

    她盯着那婆子看了几眼,而后冷声道:“鲁嬷嬷,抬起头来。”

    那为首的婆子原是王氏院里的人,温芙以往见过她几次,有印象。

    鲁嬷嬷本就不太看得起这位世子夫人,见她叫自己,便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但就是故意不去看她。

    温芙从容的踱了两步,而后停下,目光直视她道:“敢问鲁嬷嬷,按国公府的规矩,下人们编排妄议主子,该如何处罚?”

    鲁嬷嬷身子一僵,随后很快镇定下来,故意不回话,还直视着温芙。

    她心下暗暗道:这位世子夫人就是个软柿子,平日里一副软弱模样,估计现下也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挽回下面子罢了,并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的。

    这样一想,她直接把头仰得高高的,一副不屑的模样。

    温芙见状,也不恼,只随意点了一个丫鬟,让她站上前来,不急不缓的问:“你来说!”

    被点中的一个矮个丫鬟是个胆子小的,她立马道:“下人编排议论主子,轻则打板子发卖出去,重则杖……杖毙。”

    说完,丫鬟们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随即像互相约好的一般,扑通一声朝温芙跪下,忙道饶命,再也不敢了!

    鲁嬷嬷见状,面露犹豫,但仍旧强撑着没认错。

    温芙看了一眼她动摇的神色,一挑眉,含笑道:“鲁嬷嬷都听到了?只是不知道,你会选哪个呢?”

    鲁嬷嬷一惊,直到意识到她可能是要动真格的,这才低下头颅认真看了看这位素来以软弱形象示人的世子夫人,然刚一对上她的双眼,便被她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不知为何,她此刻明明是带着笑意讲的这番话,可她那目光之中隐藏的,却是森冷的寒意。

    鲁嬷嬷眼皮一跳,被她这副表面风轻云淡,实际森冷迫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干脆也服了软,忙不迭朝她下跪磕头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还请世子夫人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鲁嬷嬷心想,温芙毕竟是世子夫人,再怎么不受宠,主子身份也摆在那儿,更何况她编排主子还被当事人当场碰到了,少不得心虚,便是闹到长公主那里去,她也不占理,毕竟方才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她说的那番话。

    而温芙见已达到目的,也未再去追责,只敲打道:“罢了,那便饶你们一次,若是下次再让我听到,便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可记清楚了?”

    众人忙道记清楚了,也不敢再停留,只连忙散开来各自去干活。

    二人继续往荣安堂走,素心咕哝抱怨了一路,“这些个狗仗人势,见人下菜碟的刁奴,奴婢真恨不得挠花了她们的脸皮,好好给姑娘出口恶气!”

    温芙看着她一副张牙舞爪,气鼓鼓的样子,心中一暖,被她逗得笑了笑:“这点小事,不值得生气,况且我不是已经训过她们了吗?我没什么的,你看你气得。”

    素心胸中郁气消散一些,笑道:“那倒是,姑娘,往常你都会忍着的,今天怎么不一样啦?不过,奴婢喜欢你这变化!”

    温芙笑着道:“没什么,就是经历过生死后,有些时候,突然就不想忍了。”

    素心闻言,有些心疼道:“姑娘,世子爷没先来救您,您是不是还在为此伤心啊?”

    温芙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前行,淡然道:“只是有一些失望罢了,谈不上多伤心……”

    素心在心中替温芙感到不值,回想方才那鲁嬷嬷说的话,她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说世子爷当真守了那张雪儿一夜不成?他该不会真的打算把她收入房中吧?。”

    温芙思忖片刻后,淡然一笑:“是不是真的,待会儿就知道了。”

    素心见她一脸淡然的模样,道:“真是的,姑娘你怎么都不着急啊?若那张雪儿真进了门,世子爷独宠她怎么办?到时候咱们在这府里的处境不是更艰难了嘛?”

    温芙停下脚步,侧首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她额心,道:“谁说的?说不定是好事……”

    说不定,她可以早点离开这里了。

    素心不解道:“好事?”

    温芙点头,看了一眼四周,小心道:“嗯,具体的日后再同你细说。”

    荣安堂

    长公主端起茶盏,一边缓慢的吹了吹茶沫,一边开口问立在一旁的华嬷嬷:“人参和那些上好的药材可都送去凝翠轩了?那张姑娘伤情现在如何了?”

    华嬷嬷恭敬回话道:“都送过去了,听大夫说,休养个一两个月就可以完全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长公主问。

    华嬷嬷道:“只是……老奴听那大夫说是恐怕会留疤!如此一来,国公爷年后要为张姑娘在京中择婿的事,恐不会太顺利!”

    坐在罗汉榻上的长公主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叹气道:“女子身上留疤,确实不利于婚事,她父亲在打仗时也算是帮了国公爷和珩儿一把,她昨夜又为了珩儿豁出了性命,怕是这个责任我们必须要担着了。”

    华嬷嬷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依公主的意思是?”

    长公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指腹在杯盏上转了一圈,开口道:“她对珩儿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她既有那个心,都肯为了珩儿去死,那便如了她的意,让珩儿把她收入房中就是,左右只不过是在后院多添了一个人罢了,这偌大的国公府又不是养不起,况且,本来我也因为温氏迟迟没有怀孕,打算年后给他纳妾的,这不正好!”

    华嬷嬷道:“这好,这雪儿姑娘模样长得好,又通医术,给世子爷做妾倒也不错,且她对世子一往情深,能为了世子爷不惜以自身性命去挡险,这点也是极难得的,就是不知道世子是怎么想的?还有世子夫人那边……”

    长公主皱眉打断道:“温氏那边有什么想法不重要,我儿要纳妾,她敢有什么意见!先不说当初她这低微的庶女靠着耍手段高攀了我国公府的大门,就单说她嫁入府这么久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哪来的脸反对?倒是珩儿那边……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华嬷嬷忙道:“奴婢听说昨晚世子爷守了张姑娘一夜,应该……会愿意的吧?倒不如等今日世子爷下值回来,您再当面问问他!”

    长公主思索片刻,道:“不着急,今日是珩儿休沐结束后第一日上值,想必积压了许多事要处理!况且昨夜他又去凝翠轩守了一夜,想必也累了,待明日他下值了再叫他过来吧!”

    话刚说完,门外的丫鬟就突然进来禀告,说是温氏请安来了,长公主一听,面色骤然转冷,开口道:“让她进来!”

    待下人通报过后,温芙进了里间,同往常一样,她朝上座的长公主福了福身,道:“儿媳给婆母请安。”

    长公主看一眼半垂着头的温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昨夜得知天香楼着火,她担心得一颗心跳来跳去,险些晕了过去,好在最后下人来报,她的珩儿平安无事,她才放心下来。

    过后,她特意询问了一起随行的下人,才得知原来当时裴珩本是在酒楼外的,是为了救温氏才又折返回去,好在后来张雪儿替他在火场中挡了险,他为了救张雪儿,又提前跑了出来,才免于危险。

    她不敢想,若是他继续待在里头找温氏,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思及此,她心里头对温芙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同时,她又隐隐约约感到有几分不安。

    她的珩儿一向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这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确定的是,他昨夜那样做,究竟是出于做丈夫对妻子的责任,还是真的把温氏看得很重要,以至于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要冲进火场去救她?

    她潜意识里不愿往更深了去想,她怕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果真像她想的那样,不知不觉爱上了温氏,甚至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更不希望她夺走自己儿子的心!

    于是,她把昨夜火场所发生的一切危险,全归咎在温芙身上!

    她冷哼一声,话中带刺:“只要你不把我儿置于危险之中,我自然一切皆安!”

    温芙抬头看她一眼,心知她是把所有罪都推到自己身上了,她自是有些委屈的,但又不想费口舌与她这种人争执,也不想在离开前这段时间徒生事端,于是便顺着她道:“都是儿媳的错,让婆母担心了,万望恕罪!”

    可长公主仿佛没听到一般,只端起茶盏慢慢抿了口茶,故意晾着她,半晌才道:“张姑娘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大夫说她可能会留下伤疤,她既对我们有恩,我们国公府自是要负责的,我的意思是等她养好了伤,就选个日子把她收了给珩儿做妾,这件事明日我会再和珩儿说,今日就先通知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懂事些,不许去珩儿面前抱怨阻拦,听明白了吗?”

    温芙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只沉默一瞬,她便回道:“是,儿媳不敢有意见,但凭婆母做主。”

    长公主冷哼一声,道:“你敢有意见?进门那么久,连个蛋都没下一个,就算不是张雪儿,我也早就打算要给珩儿房里添人了!要靠你,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

    她越想越觉得厌恶温氏,索性挥了挥手,摆了个手势道:“行了行了,下去吧!看见你就烦!”

    温芙闻言,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眸中几不可察划过一丝冷意。

    她轻吐一口气,垂眸道:“是,儿媳告退。”

    温芙回去以后,细细的回想了昨夜天香楼的事,思及表哥,她忍不住将素心叫来,附在她耳侧,小声交代她若寻到出府机会,便顺道去打听一下沈墨怀如今的住处,想着与他先联系上,再去问一问他来京城究竟有何打算。

    一天时间,转瞬即过。

    入夜后,她早早的沐浴出来,去榻上躺着休息。

    裴珩从今日起便要去上值了,公务繁忙,再加上昨夜他守了张雪儿一夜,想必今夜也不会过来。

    睡前,她闭着眼睛,回想今早那婆子说的话,以及长公主说要为裴珩纳妾的事,心想裴珩既能为张雪儿守一夜,应该多少也是有些喜欢她的吧?

    他既有那个心思,长公主要为他纳妾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其实,把张雪儿纳进门也好,她想。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次与裴珩同房过后,都会喝避子汤,他日待张雪儿进门后,她再待一段时间,正好可以以不能为夫家孕育子嗣为由,主动请求裴珩与她和离,若不能和离,休书一封也可。

    裴珩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昨日回来对她稍微好了些,她想着必定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的原因。

    然这份怀着愧疚的好又能维持多久呢?

    再过几日,想必又恢复以往冷落她时的样子了,而长公主也早就想换掉她这个儿媳,给裴珩另择过一个高门贵女做世子夫人,到时若她自请下堂,他们应该都会很乐意吧?

    她脑海里盘算起来,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裴珩今日下值回来,又在书房处理公文忙了许久,直到夜深,才抬步往瑞禧院走去。

    然过去时,他的妻已经睡下了。

    他叫人抬水去了浴房洗漱了一番,而后便走向床榻边,吹熄了蜡烛,放下帐子,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她背朝他侧躺在床里侧,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而后贴上去,手臂直接圈住了她的腰,从背后抱着她,将她整个人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时,温芙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她下意识睁开朦胧的双眼,想转过身去看怎么回事。

    只是,她刚一动作,就被一只滚烫而有力的大掌按住了腰,动弹不得。

章节目录

得知夫人心有白月光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画今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画今在并收藏得知夫人心有白月光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