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珩肃着脸,沉声道:“呈上来!”

    那婆子应了一声“是”,赶忙就呈近前去,让众主子详看。

    屋内众人定晴一看,只见那物件儿是用一块桃木做成的人形,模样与长公主十分相像,而那人形身上穿的布料,分明也与长公主平日所着衣物一样。

    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人形身上不但贴了符咒,绑了头发,还扎满了针!

    温芙心下暗暗吃惊,心道巫蛊之术向来是我朝严令禁止的大罪,早前宫中的丽妃娘娘因嫉妒莞贵妃受宠,暗中请精通巫蛊之术的妖道进攻施法,恰好在巫蛊施展后,莞贵妃莫名头痛,得了暴病,圣上因此急得不行,让所有太医都看了一遍,愣是瞧不出病因,后经身边大太监提醒,圣上才想到了巫蛊之术。他想到宫中有人搞鬼,气得立刻就派人在各宫中搜查,最后果然在丽妃的寝宫卧房内找到了扎满针的布人!

    此事败露后,圣上震怒,当场就将丽妃打入冷宫,而那妖道也被凌迟处死。

    自此之后,圣上便对此事深恶痛绝,明令禁止所有人使用巫蛊之术,一旦有人揭发,那就是杀头的重罪!

    依长公主狠辣的性格,若是知道有人施法害她,她必定不会轻饶,更不用说她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若是圣上也知晓了此事……

    温芙想不通,究竟是谁那么想不开,竟敢在府中做这种事,诅咒的对象还是长公主!

    她强压下心中的吃惊,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果见众人也都惊讶异常,神色各异地盯着那用来诅咒人的人形物件儿瞧。

    而这当中,只有张雪儿和王氏看上去很平静,似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尤其是这两人还时不时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在往她的方向瞟。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欲细想时,却听老夫人沉声问那婆子:“是在谁屋里找到的?”

    老夫人面色肃穆,不见以往的和蔼慈祥之色,一旁的成国公亦是面色沉沉。

    温芙看见裴珩紧绷着神色,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等待下文。

    只见那婆子向着温芙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犹犹豫豫道:“回老夫人的话,是……是在……是在世子夫人的卧房里找到的。”

    此言一出,房中静了下来。

    顿时所有人都将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温芙懵了。

    她看到了裴昭裴承裴宁惊呆了的目光,看到了王氏和张雪儿投来看好戏的目光,还看到裴愉恨恨的目光,以及老夫人和成国公面色阴霾,带着探究的眼神。

    还有——

    作为她夫君的裴珩,脸上那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点怀疑的神色。

    人群中的王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很快便消失不见,她飞快的看了怔住的裴珩一眼,急急忙忙的就向前一步站了出来道:“天呢,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侄媳妇,你就算不喜欢你婆母,也不该弄这诅咒人的玩意儿啊!你这是想你婆母死啊!我可怜的大嫂,枉费你不嫌弃她这么久生不出子嗣,你只不过为了子嗣着想,想给珩哥儿纳妾罢了,这有什么错?竟就这样被人记恨在心里,要害了你去……”说着,特特瞧了温芙一眼,便作势拿帕子掩泪。

    温芙脸色猛然一白,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王氏故意站出来说这番话,分明是想让屋内众人认为她有害长公主的动机。

    她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坚定道:“此事,不是我做的。”

    裴宁忙站出来道:“是啊,大嫂素来心地善良,我相信她定不会去做这种事的,许是弄错了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王氏就剜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裴宁瞧见王氏眼中的厉色,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

    她是庶女,平日里想做什么事都要经过王氏点头才行,她日后若想要寻一门好亲事,便不敢得罪嫡母,因而,她便是有心想再为温芙说话,也身不由己。

    此时,一旁的裴愉气冲冲地站出来反驳裴宁道:“宁妹妹,你说她善良,我看不见得,先不说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就拿大哥哥当初中蛊那件事来说,试问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如何会去做那等下流之事?她当初是怎么进的我们国公府大门的,这些难道你们都忘了吗?依我看,此事十有八九就是她干的,祖母的人亲自去她房里找到的,证据都摆在这儿了,由不得她抵赖!”

    说罢,裴愉快速扑到温芙身上就要打她,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让你害我阿娘……”

    温芙未料到她突然就动起手来,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就已被她乱拳挥打了几下,她瞬间疼得皱紧了眉头,眼看着裴愉扬起手来又要朝她脸上扇巴掌时,温芙下意识闭着双眼,偏过头去。

    然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在她脸上,她睁眼一看,才发现裴珩不知何时已挡在她面前,将裴愉的手掌捆了住。

    “够了!”裴珩甩开裴愉的手,脸色阴沉的看着她道。

    裴愉见他来阻止,心下怒气更甚,她冲着裴珩道:“大哥哥,你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吗?我方才说的难道不对吗?她当时难道不是和她那个爹设计陷害你,靠着和你上了床才嫁进来的吗?她就是个……”

    “啪——”

    裴愉话还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就突然响起,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王氏等人看着裴珩沉冷到极致的脸,和被打懵了的裴愉,皆吓得忘记了呼吸,一声不敢吭!

    温芙看着面前这个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的高大男人,顿时心绪复杂起来。

    而裴愉猛的被打了一巴掌后,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裴珩,大声哭道:“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裴愉气急的指着床榻道:“你看清楚,那病床上躺的可是我们的阿娘啊!”她转头又指着温芙道:“这个女人诅咒你的母亲,如今证据确凿,你不去惩罚她,反而来阻止我,还打我!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让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护着她?呵……难怪母亲平日里不喜欢她,这种狐狸精,试问哪户人家会喜欢?”

    “闭嘴!”

    此时,一直在旁沉默着的老夫人看不下去,突然用拐杖狠敲了一下地面,她沉声道:“愉丫头,你一口一个狐狸精,满嘴的污言秽语,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平日里大家惯着你,竟把你惯成这副样子?”

    看着老太太具有威慑力的脸,裴愉声音瞬间就弱了下来,她开口道:“祖母,我……”

    “住嘴!”老夫人斥声道。

    她看了一眼温芙,又收回来,转而继续看着裴愉,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官老爷断案也会先给犯人一个辩驳的机会,你问都没问清楚就扑上去打你嫂嫂,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再则,你大哥哥护着自己媳妇儿,又何错之有?”

    老夫人心里头其实是不太相信此事是温芙干的。

    事实上,早在温芙幼年时,老夫人就曾见过她。

    那时她还与温老夫人交好,有一次二人相约去寺庙上香,正巧那次温老夫人带上了沈令仪和小温芙一起出来,她见小女娃生得粉雕玉琢,格外讨喜,便开玩笑的说自己家里有一个孙子,倒不如结个娃娃亲,那小温芙一听,却顿时着急道:“才不要呢!阿芙不要结娃娃亲!”

    小女娃生得白白净净,眼睛睁得圆圆的,她认真反驳的样子很是可爱,三个大人听了都忍俊不禁。

    她忍不住想逗逗小女娃,于是笑着问道:“为何不要?我的孙儿可是长得很俊哦。改日我把他带出来给你瞧瞧,你见了再决定要不要改变主意,如何?”

    她记得当时小温芙天真的仰着头道:“长得再俊我也不要,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永远陪在我阿娘身边。”说着,便一把抱住了沈令仪。

    后来从寺庙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座破庙时,她看见后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便也吩咐马夫停下来歇一会儿。

    当时她从车窗往后看,只见沈令仪牵着小温芙下了马车,她听见小温芙仰着头对她母亲道:“阿娘,他们好可怜呀!我们把车里的吃的都给他们好不好?”

    而沈令仪则温柔的笑了笑,道了一句:“好,都听我们阿芙的。”说着,便吩咐下人把那些糕果点心都拿下来,分发给了破庙里住的乞丐们。

    后来再与温老夫人见面时,她想起那个小女娃,便顺嘴问了一句,哪知却听到沈令仪已经去世的消息,而那小女娃,也被送回了她外祖家。

    她记得当时还为此惋惜过。

    后来温芙嫁进来后,她才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这也是为什么她平日里会在长公主和王氏以及裴愉欺负她时护着她的原因。

    她平日里虽甚少见温芙,可每次见到这位孙媳妇,她都会观察温芙的言行举止,处事作风,时间长了,她就知道,当初那个小女娃并没有长歪。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风雨没经过?她的眼光一向毒辣,看人很准,她能看得出来,这孩子心性善良,绝非阴险狠毒之人。

    之前嫁过来的事,想必也是她父亲所为,与她无关,若不然,这么久以来,她就不会是这种安静大度的样子,而是该使尽浑身解数,讨好独占她这个孙儿才是。

    光是想到她儿时的孝心和善心,她就愿意给她个自证的机会,只希望她不会令自己失望才好。

    见老太太护着温芙,裴愉瞬间回想起平日里祖母也曾好几次为了温芙斥责过她,她顿时不服气道:“祖母,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儿,您为何要偏心她这个外人……”

    此时,成国公也忍不住厉声道:“还不快住嘴!你祖母说得没错,此事尚得先查问清楚再说,我知你是为了你阿娘,可也不该事情没确认清楚之前就出手打人,你一个姑娘家家,这般言行若传了出去,往后该怎么嫁人?”

    方才听那婆子说是从温芙房里搜出来的“扎小人”时,他也十分震惊,可镇定下来后,联系儿媳平日安静本分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太像是她会干的事。

    他虽然也很担忧妻子的安危,可他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不愿意就这么随意给人定了罪。高门大户里肮脏陷害人的事他自幼见过不少,因而他愿意给温芙一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若她是冤枉的,查明此事才不至于让她承受诬陷,也不至于让背后凶手逍遥法外。而若真的是她做的,届时再处罚她也不迟。

    “我……”裴愉见对自己一向宽容的父亲也这么说,她心里虽还是不服气,却也是不敢再造次了,只是擦了擦眼泪,退到了一旁恨恨的盯着温芙瞧。

    裴珩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的妻,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抿着唇,不说话。

    他也实在不愿相信,那个温婉柔静,一向乖巧懂事的妻子会去诅咒他的母亲。

    负手而立的裴珩,心下沉了下来。

    他紧绷着脸,看着她道:“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温芙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对上了他的冷峻目光,默了几瞬,才开口道:“望诸位明鉴,这位嬷嬷说是在我卧房之中找到的,可大家仔细想想,如今全府上下皆知我与世子同起同睡,日日住在一块儿,若我有心要做这诅咒婆母之事,怎还会把东西轻易放在房中?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世子看到了?还有,我想请问嬷嬷,与你一同去我房中搜寻的可都有谁?当时在场的又都有哪些人?如何能确保不是有人临时放进去栽赃于我的呢?”

    老夫人面色微缓,同那婆子道:“你只管如实回答,不可撒谎。”

    那婆子认真回想了一下,跪下道:“这……其他的老奴也不清楚,不过,当时在场的,除了身后这三个与我一同前去搜寻的丫鬟,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是世子夫人您自己屋里的人。”

    温芙心里沉了沉,问:“哪个婆子?”

    那婆子答:“是您的陪嫁嬷嬷,桂嬷嬷,当时她正好也在那儿。”

    温芙眼角微跳,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张雪儿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而裴珩在听到那婆子的话后,心下不禁又沉了几分。

    他压了压唇角,转头沉声吩咐松青道:“你亲自过去将那三人都叫过来问话,此事总要弄清楚。”

    松青应了一声“是”,而后便快步跑去提人。

    不多时,银蝶和蕊珠两个丫鬟,还有桂嬷嬷就被带了过来。

    蕊珠眼神怯怯的,小心翼翼的打量屋内众人,银蝶攥着手,也有些紧张,然她隐藏得好,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是桂嬷嬷,身处这场面,竟一点也不见胆怯与害怕,反而一副迫不及待要答话的模样。

    裴珩眼神锐利的扫过她们,问道:“知道叫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吗?”

    桂嬷嬷抢话道:“知道,为着我们姑娘被搜出“扎小人”物件儿的事!”

    裴珩目光微顿,又问:“你们平日伺候夫人,可有瞧见过她拿出此物来?”他犹豫了下,继续道:“或者你们可有什么要替夫人解释的?你们若是知道什么,尽管如实说来,不可撒谎,若是日后让我发现你们今日做伪证……”他目光隐隐露出杀气,扫了三人一眼,道:“别怪我不留你们性命!”

    银蝶和蕊珠被他的话震摄住,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不敢说话。

    一旁的桂嬷嬷也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可她只是心下害怕了一瞬,又继续面不改色了。一想到自己在国公府受到的委屈,她率先开了口:“回禀世子,主子们都在,老奴不敢撒谎。方才搜房时,老奴确实亲眼看到姑娘房里搜出了那物件儿。还有,前阵子夫人带着素心去了寺庙,不让其他人跟着,后面她们回来时经过园子,老奴当时正在丛中给草木修剪花枝,恰好就听见夫人和素心在说什么符咒,诅咒之类的话,当时没留意,如今想来,怕是……怕是……”

    素心见她空口无凭就在那扯谎,气得身子颤抖,指着她道:“你胡说!谁给了你好处,竟然血口喷人,诬陷起自己主子来了?”

    王氏见状,立刻阴阳怪气道:“我说珩哥儿,你媳妇平日怎么管教的下人,主子们都还没说话,她一个小小丫鬟竟然声音比我们都大!”

    裴愉看了温芙一眼,撇了撇嘴,立即接话道:“这做主子的就不怎么样,身边的丫鬟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方才她被压着,硬生生憋着不敢说话,如今见温芙的陪嫁嬷嬷都把她供了出来,当下便忍不住了,只见她站出来继续道:“祖母,父亲,大哥哥,方才你们不让我说,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我看此事已经很清楚明了了,那诅咒人的物件儿,铁定就是她的!”

    裴愉紧接着又转头看向温芙,斥声道:“温氏,现下连你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嬷嬷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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