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梁拾意在拥有自己身体掌控权的情况下进行这件事。

    纵然,白居岳依旧叫她闭上了眼睛,纵然,哪怕真正全无限制她想必也还是不敢乱动的。

    但这种感觉还是与此前大相庭径,少去药物的麻痹,梁拾意的身体变得异样敏感,哪怕只有那一处的交|合却叠加出一种遍布周身的痒意,就像她的身体忽然对她穿得好好的寝衣过敏了一般,似乎只有通过持续不断的触碰才能减轻。

    于是她不由地渴望更加亲密地贴合,以及一个可以和她贴合的躯干,就像一个带着微烫体温的怀抱......

    突然,梁拾意猛地瑟缩不禁颤抖,与这个怀抱相连接白居岳此前勒住她的窒息感,在一瞬间重新涌入梁拾意的脑海。

    连带着四肢在同一瞬间收到了恐惧的信号,她方才舒展着往外伸展的手指一下抽回袖中。

    但与之相对,白居岳轻柔起来。

    他对她几乎从来毫不留情,唯独这件事哪怕在她无法表达的情况下,他似乎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感受。

    然后渐渐地,梁拾意的手指竟又不由地朝外探去。

    触碰是一件让人感到舒服的是.....

    不、她不能沉溺在这种舒适之中而忘记畏惧,她对于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应该存有绝不可以消退放松的畏惧之心。

    最后,梁拾意在渴求于恐惧的拉扯中强迫自己将指尖攥紧袖口,手臂死死地压在了床上,迫使它不再随意移动。

    袖袋中刚刚装进的匕首大抵过于坚硬,硌人得厉害,带来一种持续的不适感。

    但这种不适终于帮梁拾意暂时抽离出欲望与情感的冲击,稍稍清醒过来,思考此前发生的一切。

    她心中充满着各种各样无法想通的疑惑。

    白居岳为何今夜没有让她服用那种浑身无力的药物?难道就是为了教她如何自保?

    可若仅仅是教她,他真的需要用那样极端的手段么?

    更何况白居岳对她的关心应该也就仅限她腹中何时能有一个真正他要的孩子。

    除开为此必要之事譬如行|房和她疑似小产,他寻常从未主动来见过她。

    白居岳绝非会是一个关切她近况,亲自教她,甚至为她准备防身物什的人。

    可梁拾意实在想不明白白居岳做这一切的目的。

    白居岳从来只行事,而不对她解释分毫。

    最终梁拾意带着满腔的困惑,在白居岳离开前,不禁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探询地偷偷瞧向他了。

    白居岳对于仪容大抵有着一种近似于偏执的苛求,梁拾意每次见白居岳,他的衣袍总要规整到毫无褶皱宛若崭新。

    梁拾意偶尔晚上凝视她房内的衣镜,会想它似乎是专门被摆放在了一个折射月光的好位置来方便白居岳不必点灯。

    这次梁拾意睁眼时,白居岳正在处理他袖上的血迹,那抹红似乎渗出更多颜色亦更为深沉。

    但不知白居岳往上抹了什么东西,血迹竟一下淡去重新化为素白。

    不过袖子上被匕首划开的破口总是没法迅速处理好的,恐怕只能披上大裘挡一挡了,梁拾意想到。

    但衣冠,衣、冠,在披上大裘前,白居岳自然还需先打理好发冠。

    在这一方面,白居岳更简直可谓字面意思上的一丝不苟。

    这还是梁拾意第一次窥见白居岳未打整干净前,鬓角有碎发散落的模样。

    白居岳本身的骨相堪称一种恰到好处的疏朗,兼具柔和与凌厉,既柔且刚将二者完美交融得绝妙。

    然在二人相处之后,白居岳行事的狠厉加之一贯的漠然,无疑在梁拾意心中将其柔和的一面完全遮覆住只余刚硬的厉气。

    不过有了碎发将颧骨下颌的棱角一遮,轮廓的锐利被大大消解,增添出的散乱感把绝对的坚硬打破一角,竟让梁拾意找回初见之感。

    当然按白居岳的性格,并不会让这种散乱持续,他动作利落三下五除二.......白居岳顿了一下。

    梁拾意的眼神也跟着顿了一下聚焦在白居岳停滞的手上。

    隔着一段距离加之夜晚光线有限,寻常来说是极难看清的。

    但或许是月亮想要实现梁拾意小小的愿望转到正对着镜子的角度,一时清光大盛。

    镜中、白居岳的手上皆现出一根也隐隐反着光的银丝。

    霎时,梁拾意惊诧地瞪大眼睛。

    同一时,白居岳将那根银丝拽断,迅速彻底整理好发冠去拿大裘准备离开。

    未免被发现偷看,梁拾意只得又重新闭上眼。

    白居岳没多停留从暗门离开,梁拾意却无法因他的离去就平静下来。

    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多事的夜晚,她的心境不能不说是大起大落。

    只是此前种种大多一时冲击,没想到最后让她心中真正起伏不定的竟然是一根小小的银丝。

    白居岳开头那些举动吓人归吓人,但他此前也不是没吓过人。

    白居岳看惯生死毫无反应,指着空肚子都敢作皇帝,对于他来说万事似乎无不可为。

    这样的人,梁拾意费尽心思也理解不了属实正常。

    而行|房,要说变也的确变了,但大多都是她自己一些微妙不可言说的感觉,对白居岳来说无非仍是一贯无需交流无需多余触碰的例行公事。

    唯独这根银丝......

    虽内阁阁臣皆称阁老,但白居岳绝对不老,阁臣中也就一个未至而立的张以斯比他小。

    若单论样貌,张以斯粗糙得很胡子拉碴风霜雪露的,白居岳除开他那副疏朗的骨相面皮更简直如同一张画皮,莫说瑕疵皱纹连一丝疲态都让人瞧不出自然更显年轻。

    不过白居岳自有股天下独一的气场威势在身,无论年龄地位也恐难不被其压制。

    吕肃有白发,她阿爹有白发......梁拾意能想起来有白发的人皆都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白居岳三十有二如何就该见得银丝?

    虽然仅仅是一根,但白居岳向来便毫无弱点瑕疵。

    梁拾意也不明白她到底在纠结在乎些什么,就好像她深深地畏惧着白居岳没有破绽的强大,但同时她又不住地依附于这种强大。

    就像她知道是白居岳而非刺客时松的那口气,这种强大在绝对的掌控下亦提供了一种庇佑让她安心。

    梁拾意睡不着翻起身来,拔出那把匕首,刃间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凛凛泛着寒光。

    是它的缘故么?

    她攥紧刀把,白居岳给了她一把可以刺伤他自己的利刃。

    ——

    深夜丑时

    待到这月华完全退散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分,白居岳方才为漆黑的屋中点起一盏灯。

    他左手之中把玩着一根金簪,款式不精金量倒是实打实的足,比京城的簪个头至少得翻了三倍,簪头镶着的明珠倒是比他这一盏孤灯更亮。

    他手指一挪把簪子转了个向,簪尖点在眼前画像的红点之上。

    这簪尖打得利,轻轻一戳就将那红点戳出一个洞来。

    不像少女,他亲手把匕首递到她手中向她暴露出他脆弱的命门,她也生不起半分伤人之念,唯有在命悬一线时被求生的本能激着才能勉强朝他手臂一刺。

    白居岳边思索着边用右手拆出一封新到的信。

    “梁拾意性刚硬通武艺善骑射......”

    他轻轻扫过开头的几个字,信纸便随着被放进火苗中的一角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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