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呆滞的、被操控的、这似乎是每一次梁拾意和白居岳对峙的结局。

    无论梁拾意是试图挣扎、恳求、质问、索取都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她都必然受制于这个男人,只能按照他所编排好的剧本行动,甚至完全不知缘由、不知目的。

    梁拾意完理解不了白居岳究竟在说些什么。

    什么匕首、威胁那些根本都是他强加给她的东西,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来只是在单纯地哭泣而已,在感到痛苦忍受痛苦时哭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方式。

    明明只需要再哭一会儿就好了。

    可他为什么要把她拽起来,为什么要说那些她听不懂的话,为什么又要在她的手里塞上一把匕首。

    梁拾意茫然无措地摇着头拼命地把手往后缩着。

    但一如既往无能为力的,她娇柔的小手怎么可能从白居岳那巨大的掌心中挣脱呢,她整个人不过都只是白居岳的掌中之物罢了。

    梁拾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居岳拖着她的左手把匕首一寸又一寸地抵近他自己。

    最后停在离他胸口约莫还有一掌距离时停了下来。

    白居岳的手掌开始松开她的手,梁拾意大喜过望立即回抽却发觉他将手指环成一个圈卡在她腕上,刚好让她的手无法后退,腕部却仍能前送。

    “刺进去。”

    白居岳又开始说她完全听不懂的话了。

    于是梁拾意就那样呆呆地愣在那里动也没动,在这静止的一刻,脑中终于回想起一些关于匕首的事。

    匕首上淬过毒......梁拾意一个激灵把刀把握得更紧了些,生怕一个没拿稳出现什么意外。

    然后她脑中浮现出那日白居岳亦是这样拖着她的手把匕首抵到他胸口上。

    莫非这次他是让她把匕首刺进他的胸口去?

    梁拾意赶紧又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这根本就是找死,这世上除了傻子和疯子岂会有这样之人。

    直到她听见:“臣冒犯了娘娘,娘娘理应刺进去。”

    或者白居岳可能真得疯了。

    电光火石的一个刹那,梁拾意脑中闪过。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被重新扣紧。

    接着,更短暂的瞬息,一切只能凭借预感的本能行动。

    梁拾意此前一直垂着的右手抢在左手之前猛地朝白居岳的胸口正中扑去,但左手俨然也被强拽着用力地朝内刺去。

    如此之短的距离,二者一前一后的轨迹飞速重叠,似乎凭借白居岳用力的惯性,梁拾意的右手也再难逃一劫。

    而且如果他真是彻底疯了发了狠,怕是会直接贯穿她的整个手掌扎进他自己的胸口之中。

    千钧一发,一个影子插进二者之间......

    所有动作结束在瞬息。

    梁拾意的右手捂在白居岳的胸口,白居岳的左手盖住梁拾意的右手,白居岳的右手死死拽着梁拾意的左手,最后让锋刃停在与另一边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毫厘之差的位置。

    片刻后,白居岳拖着她的右手一路把匕首重新送回扔在一旁的刀鞘内,他方才松开解放了梁拾意的双手。

    看着白居岳一手握鞘一手握把彻底将匕首严丝合缝的扣上,梁拾意全部聚焦于其的感官终于渐渐回归本身。

    她的呼吸屏至此刻终于吐出,紧接着胸口剧烈起伏喘息起来。

    梁拾意用手轻轻拍打前胸帮自己顺着气,同时也是安抚安抚自己那颗砰砰直跳吓得不轻的心脏。

    方才她是不是感到什么别的也跳了?

    梁拾意莫名抽出自己右手翻开掌心看了一眼,上面残余着被那惊心动魄一瞬给激出的薄汗。

    她又想到什么,翻成手背上面残留的津津冷汗竟是比掌心还要多,而且两只手仿佛都是这般。

    梁拾意的思绪乱七八糟飘荡时,在她对面沉寂了好一会儿的声音重新响起,她遂想起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竟发问道:“娘娘适才之举,是在做什么?”

    语气中甚至满溢着梁拾意从白居岳身上感受过最充沛的情绪,怒意。

    梁拾意不可思议地将视线投向白居岳,她此前一味盯着匕首,这才是她第一次看向他的脸又扫视了一遍白居岳的全身。

    这一出戏就发生在他二人刚刚完事之后,白居岳显然还没来得及整理衣冠,他发丝散落梁拾意的头发也凌乱得很,视线两相遮挡配合上偏斜开的月光竟让梁拾意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梁拾意意外发现了白居岳的身体透出紧绷感,他惯常坐立行都将脊背挺得笔直但那种感觉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绝非是紧绷。

    为什么紧绷?因为生气么?

    大抵白居岳所表现出的这股怒意过分多了,蔓延出来沾染至梁拾意身上。

    噌的一下,她心头极为罕见亦窜出一团火气反问:“此话不应我来问你,白居岳你莫非想要寻死?”

    “臣不会死。”白居岳语气凿凿,到后半句一字更比一字咬得要重,“倒是娘娘难道不知不畏刃上之毒么?”

    “难道你就不怕毒……”

    梁拾意当即驳道,脑中却闪过白居岳的确曾言及他对此毒有所耐性,而且他那一刺能恰恰好好地停在手前代表他的确对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

    或许白居岳的确没想寻死,而是像他说得什么教她一类的话。

    可他此前那根白发都让她发慌许久,昨夜专门又偷偷瞧过确认没有新生的这才安下心来。

    梁拾意语气软下来:“白居岳我不晓得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

    又思及她的意见大抵对白居岳不会有太大影响,又多带上了一些她觉得可能会有用的人:“不光是我想必你的家眷、学生们也......”

    “难道娘娘宁愿看到臣伤害娘娘么!”

    白居岳喉管中骤然爆出的低吼,如同一声惊雷炸愣了梁拾意。

    她方才伸出手去就是宁愿白居岳刺伤自己也不愿见他受伤不是么?

    为什么,她会对白居岳带来的伤害逆来顺受,却甚至舍不得看他长出一根白发......

    因为她是藤蔓,依附于大树生长的藤蔓,就算树皮上长有荆棘会刺伤于她,但没有大树的保护她必死无疑,她需要让大树一如既往的强盛繁茂才能确信他仍能为自己遮风挡雨。

    “是,我宁愿如此。”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么?

    但白居岳为什么要生气,她此前为什么也隐隐感觉心中有怒火呢?

    “但我不甘愿如此。”梁拾意喃喃道。

    她抓起白居岳的右手就像她第一次试图反抗一般咬了下去,或许是新长好的伤处总是脆弱的,又或许她这一口咬得极狠,白居岳猛地一下便立时抽出,但她的唇齿之间已经带上了血腥味。

    白居岳抽了一口气,很奇怪他被那淬毒的匕首刺时都能忍得不动声色,这一咬竟让他疼得抽吸了么?

    梁拾意想到了,她想到她几乎用尽所有办法来对付这个男人都没有任何成效,但还有一种,还有最后一种她没有试过,那便是唇齿之间的办法。

    “娘......”

    或许白居岳是想再说一遍那句:“娘娘莫非是属狗的么?”

    但这一次由梁拾意抢先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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