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映月,夜黑人静。

    阿寻一身黑衣,双脚如飞燕一般,翻身入了张府。

    府内殿宇连廊,以势而建,亭台楼阁,林立不断。其奢靡程度,不输于商州城内王侯将相之邸。

    阿寻伏身在主殿屋顶,巡望一周,独见西北偏院守卫森严,亮着隐隐烛光。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黑巾蒙面,悄无声息地往那靠近。

    书房烛影摇曳。张世申手捏着书信,置于烛火之上,薄如蝉翼的宣纸,须臾间化为灰烬。

    他的身后站着一中年男人,姓秦名迎,是张世申结拜的兄弟。

    “二弟一路舟车劳顿,为兄已命人备下一桌酒菜与二弟接风洗尘,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秦迎见他半字不提书信,不由着急起来,“大哥莫非是信不过我?”

    “二弟何出此言哪?”

    “明王经营许州数年,坐拥兵甲百万,谋士将领不计其数。今我来与大哥商讨养兵事宜,大哥反而迟迟不决,不是信不过我又是什么?”

    张世申叹气道:“我与二弟亲如手足,又怎么会信不过二弟呢,只是,齐皇已继大统多年,此时无故兴兵,恐怕难敌天下悠悠众口......”

    “声誉在权利面前算个屁!再说当今乱世,群雄并起,正是你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齐珲虽一统北方数十年,但其人残暴不仁,任人唯亲,朝野早已哀声哉道,民心尽失。明王乃前朝惠元公主之孙,是一脉相传的正统,现兴仁义之师,拨乱反正,谁敢说什么!”

    仁义之师?

    墙下的阿寻听到此言不由嗤之以鼻。

    十六年前,齐珲率军入关,挟持嘉帝禅位,大庆王朝三百年基业,毁于一人之手。天下诸侯无不共伐齐珲,以兴庆朝。而明王李存照却俯首称臣,卖国求荣,助纣为虐,此人若为仁义之师,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阿寻无意再听,正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听见后院传来打斗声,当下施展轻功,纵身而去。

    恰好一队巡逻的守卫经过,看见屋顶的黑影,大声喊道:“有刺客!”

    “不好!”秦迎破门追去!

    穆辛出了别苑地窖,却与胖子等人撞了个正好。

    几人二话不说,一番打斗引来了张府的众多小厮和护卫。

    此时的穆辛三分醉意七分迷乱,敏捷的身手,如同离了水的泥鳅,一边躲闪一边打砸,不一会就将张府闹的鸡飞狗跳。

    “臭丫头,胆儿不小啊!”胖子一边追一边废话。

    正跑路的穆辛猛然停下,将胖子撞了个措手不及。她眼尖手快,一把抽出胖子腰间的短刀,嘿嘿笑道:“多谢归还!”

    胖子恼从心头起,眼看她又飞身踏上假山,抓不到,打不着,只能在山下干着急。

    头领毕竟是头领,办法总是会多一些,只见他摸出一把匕首,运力掷去。

    “哈哈......你们这群为虎作伥的王八蛋,来抓我呀!”穆辛站的摇摇晃晃,指着下面的众人大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朝她而来的飞刀。

    千钧之际,阿寻踏檐而来。

    刀影乍现,他双瞳微缩,跃身拔剑,击飞匕首。柔韧的手腕,带动剑身,幻做无数的剑花,勾着匕首反击向头领。随后,拽着穆辛的衣领,翻身出了别苑。

    “哎呦......哎......”穆辛重心不稳,跌在了地上,抬头忽见一双鸷鹰似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她顿时笑道:“嘻......阿寻。”

    阿寻蹲下身,闻见她满身的酒气,不禁双眉皱紧,“有没有事?”

    “嘿嘿......我没事,就是那个二公子可能有点事......”

    阿寻眼梢含笑,“你把他怎样了?”

    “我打断了他一只腿,临走又在他脸上划了三刀......”

    “这梁子恐怕是结下了......”阿寻拉起她,又道:“趁人还没追来,我们快走!”

    “嗯,我们回家......”

    突然,风声萧萧,阿寻猛得推开穆辛,举剑后仰,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带着浑厚的杀气,从他的面前划过。

    剑锋如同裹挟着飙风巨浪,稍有迟疑,人已血溅黄沙。

    来人秦迎,此番是为杀人灭口。

    阿寻面色一冷,使出全力,原地旋转回身,持剑攻向秦迎的要害。那秦迎不急不躁,连退三步后,骤然反击,阿寻收剑挡于胸前,二人暗暗以内力相搏。不过片刻,阿寻便感到胸口似有巨石冲撞。

    此人身手,远远在他之上!

    若是继续打斗下去,必命丧于此!

    但此时猛然收力,又恐被他的剑气所伤。

    左右为难之际,穆辛突然手持短刀,攻向秦迎的后背。

    只是还未近身,秦迎便抢先一步,施展内力,抬脚击中阿寻下腹。

    阿寻顿时口吐鲜血,撞飞在地。

    这边,穆辛被他紧紧扼住脖子,动弹不得。

    “简直是找死!”秦迎痛下杀手,穆辛命悬一线。

    她的眼前,绚丽闪耀得如同七彩霓虹。

    不!她还不能死!

    家仇未报,有何脸面去见黄泉之下的父母!

    她咬牙握紧短刀,用力刺入了秦迎的胸膛!

    “啊......”秦迎吃痛,一掌将穆辛击了出去。

    “咳咳......”穆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怕极了窒息的感觉。

    这时,阿寻拽过她的胳膊,低声道:“快走!”

    二人逃出张府,一路往街道房屋密集的地方跑去,身后不时传来众人的追喊声!阿寻身上有伤,穆辛轻功又不好,眼看追喊声越来越近,再跑下去,非得被抓住不可。

    这时,阿寻正好看见一家豆腐店旁堆放着几只大竹筐,情急之下拉着穆辛躲了进去!

    流霜随着皎月,透过竹藤,映入一片婉转的银辉。

    “阿寻,我想吐......”

    “嘘......忍着,别说话。”

    穆辛听话地往下咽了咽口水。没一会儿,她又扭动着身子,说道:“阿寻,我好热,你往那边挪挪......”

    说着,伸手去推他。

    如荑般的指腹,无意间抚过他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一阵酥酥麻麻,她仰起小脸醉熏熏地笑道:“咦......你也有胡子?”

    阿寻身如雷击,脊背陡然一颤,情动不知所起。

    “对了,你是男人......”

    “......”

    “所以你以后也会找个女子朝云暮雨?”

    “......”

    “不可以,你是我捡来的,只能跟我好,知道么?”

    阿寻只觉得气血不住地往上涌,烧得他的脸像着了火一样。他急忙捂住了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

    两人一个不识情愫为何物,一个克己律于心。气氛如同三月清冷的烟雨,淅淅沥沥,含蓄不清。

    半晌,阿寻见她依着自己很是乖巧,不觉低头一看,竟是醉酒睡了过去。一声又一声柔软而安逸的呼吸,扫在他的手掌上。

    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秦迎带人追来了。

    “分头找,不要留下活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寻紧紧握着剑,伺机而动。紧接着,脚步声忽然停下,一声闷哼,有人倒了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寻紧紧握着剑,伺机而动。紧接着,脚步声忽然停下,一声闷哼,有人倒了下去。

    “我去引开他们,你快带辛儿走!”

    竹筐外是穆静的声音。

    阿寻抬手掀开竹筐,急道:“穆大叔,那人内力深厚,多加小心!”

    “知道了。”穆静转身欲走,又忽然开口道:“郭庄不能回了,出城往南五里有座土地庙,你先带她去那里避一避!”

    此时,寒月当空,远处高耸的楼宇上,凭栏而立的黑衣人,环抱双臂,遥遥望着夜幕下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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