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晔念大学的时候住六人寝,那时候她不止一次想拥有魔法,在床帐内撕开一条空间裂缝,创造一个自己的小天地。

    在那里,她可以拥有一个单人间,独立卫浴,甚至还可以自己做饭,不用六个人挤在小小十几平的公共寝室里,想想就魂牵梦萦。

    如今捡了块玉盘,竟然告诉她,曾经瞎做的美梦,可以成真?

    琢壑听她这话,摇摇头:“我创造芥子空间的能力是随着主人的法力增长的。原主飞升之前我才刚刚开悟,以他的能力才只能让我开启十五方空间。您现在的法力···估计只能撕开手掌大小的口子。”

    三尺见方,十五方大概就是十五平方米,那也有一间屋子大小!

    步晔深深被琢壑盘这个功能迷住了,这样来说,她以后游历人间都不用住店,晚上直接在屋顶撕一个芥子空间就行了,还能看星星看月亮,岂不美哉?

    现在只有手掌大小没关系!她相信以她的修炼速度,奋斗成有房一族也不会太远!

    琢壑盘刚刚苏醒,法力微弱,器灵只能暂时沉睡在步晔的识海里进行温养。步晔似乎也忘记了最开始琢壑说她身上气息熟悉这件事,出定之后就把西苍脉的事告诉了顾含恭。

    顾含恭听了,也有几分诧异。沆山宗坐拥灵脉,是只有宗内高层才知道的事情。宗内天材地宝无数,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对外宣称都是有大能余荫,风水极佳。顾含恭说,若是让外人得知沆山宗有灵脉,岂不是有千万人利欲熏心,想要踏平沆山宗将灵脉瓜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步晔是知道的。

    是以,修真界另一条灵脉是未被开发,还是被哪个宗门占为己有,谁也不清楚。遑论灵脉还有名字,且整个修真界有五条之多。

    “嗯····如果有时间,我可以去四处探探。灵气丰沛之处,爆开秘境的概率也比较大,也许有迹可循。”步晔摩挲着下巴沉思。

    顾含恭点点头。步晔现在修为精进速度极快,若是有空,去找几处秘境试炼一下也是好事。修仙之途漫漫,若想一朝点化,只能四处求机缘,怎有在山中论道,坐以待毙的道理。

    步晔谢过榜一大哥的礼物助力,带着琢壑回到了炽萧峰。

    谢冰枝几人本来正在殿前的小广场上练剑,见步晔飞身下来纷纷上前行礼。步晔挥挥手让她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开始在殿前踱步,手上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琢壑,思考该把它放在哪里。

    琢壑盘的器灵在她心中微弱地反抗:“你真的要把我放在这殿中以作布告吗?我堂堂神器···”

    步晔嘴角微勾:当然了。

    步晔这一生,也许最能让她感觉到心情舒畅的时刻,就是拿捏别人生死的快感。无数次在学术会议上大杀四方的时候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如果说慕强是一种罪,那么步晔早已被判了无期徒刑。

    前世如此,今世亦然。以前不是没人想和她恋爱,但是步晔统统拒绝了,她让那些人给她三个能和自己走到最后的理由,这一招所向披靡,没有人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于是步晔就回绝道:没有结果的事,有什么意义?对方无言以对,只能作罢。

    感情,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谢冰枝众人见自家师尊神神秘秘地在殿中踱步,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不免疑惑。也不敢练剑了,都屏着气偷偷打量着她。

    沈随川本来站在角落挥剑,但从步晔降落到他视线中开始,眼神就一瞬不错地跟着她。

    师尊看起来,心情甚好····

    可惜我却不知如何让师尊心情变好片刻。沈随川低下了头,想到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甚至在身处险境时还要让师尊救他,一股深感无能的不甘席卷全身。

    步晔找了半天,不是这里会挡着弟子修炼,就是那里位置太偏僻。最后她把目光锁定在大殿门口的那尊石像上。

    这石像乃是朱雀化身,朱雀灵力属火,至纯精粹,自沆山宗开山立派以来,就一直伫立在这炽萧峰的主殿上。据说其中还有一丝玄鸟朱雀的真纯灵气。步晔觉醒灵根之后,与这炽萧峰上的朱雀属性相合,便在此定居下来。弟子们日日面对着朱雀石像操练剑法,早已习以为常。

    谢冰枝见步晔盯着老祖宗,心下奇怪。于是上前一步:“师尊,可是有何不妥···?

    她话音未落,就见步晔一挥手,一道灵力看似漫不经心打出,直直落在朱雀身上。

    “砰!!!!”区区石像,自然顶不住化神期一击,瞬间化为齑粉,甚至连一点石渣都不曾留下,直接飘散在风中。

    “这·····”广场上的弟子都看呆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石像震碎的声音实在太大,甚至连后山的鸟雀都惊飞几只。

    罪魁祸首却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手,随即捞起腰间玉佩,朝石像所在处掷去——

    一阵灵雾散去,一块洁白无暇的光滑玉盘顶替了石像的位置,伫立在殿口。

    这玉盘约莫有三人张开手臂那么宽,一人多高。这是步晔早就计划好的大小,她不顾琢壑器灵在心中狂吼大材小用,干脆利落地在其上画起阵来。

    诸多弟子已经看呆了。

    不多时,浅淡的金红色纹路便在玉盘上灵巧流动起来。符文复杂看不清其中玄奥,但步晔并不着急。她背对着众人,轻轻一抬手,所有人就感觉自己头顶被打入一道灵力,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抽取了出来。

    下一秒,空荡的阵盘上,就浮现出一个个字符。

    步晔大功告成,转过身向弟子介绍琢壑:“这是琢壑盘,以后就用来当炽萧峰内门的功课报录表。我已把你们每个人的灵根、修为、修炼方向刻在最右侧,这玉盘会实时监测你们修为的长进程度,变动排名,以激励你们正向竞争,以赛促学。”

    谢冰枝的名字,赫然挂在榜首。她虽然对步晔说的“以赛促学”一知半解,但估摸着是什么战力排行榜,看到自己的名字位列第一,不免心下高兴。

    沈随川看着自己倒数几名的排名,薄唇紧紧抿了起来,在无人的角落里捏紧了拳头。

    如此弱小,怎么能被师尊看见····那日步晔把他护送出洞的景象又在回忆里浮现。他要加倍努力,不能让师尊失望才是!

    “左边的是每日要修炼的内容,你们按照上面刻画的时间安排去练习,午课结束后的修炼时间,是你们单独的训练内容,你们把腰间的弟子玉牌扣在上面,就可以领取各自的任务。我今后每日都会在这里给你们发布新的训练任务。”步晔指了指玉盘左侧的时间轴,以及时间轴下方不同颜色的小点。小点一共六枚,应是独属于亲传弟子的定制训练内容。

    见到此,大殿上其他十几名内门弟子不仅流露出艳羡的目光——丹逸仙尊竟对亲传弟子上心至此!说不嫉妒那是假的,但是作为内门弟子,比起其他峰无人问津的小透明来说,他们在玉盘上尚能有一袭排名,心中已经对丹逸仙尊感激不尽了。

    “好了,以后琢壑就摆放在此处,我留了一道神识在这里,如有疑惑,尽可以来千里传音。”

    当然啦,这个摄像头也是为了我随时可以监视你们有没有认真修炼哒。

    步晔说完,留下一峰惊讶又感动的弟子,便飞身而去,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这还不把他们感动死!

    时光如水,炽萧峰很快就换了一度春秋。步晔仍然每日雷打不动地去后山灵瀑下打坐,不过此时那个与她相伴三年的小徒弟身影已经不再。步晔并不感觉孤独,人生之路本就孤独,又如何能有一人一直相伴在侧呢?而且步晔每每沉浸在识海中巩固修为,这修修那补补,一想到修完此处实力便会更加稳固一分,倒也不感觉无聊。

    炽萧峰内,殿中,琢壑盘边。

    老五和沈随川并排站在一起,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师弟,你真的很厉害。短短一年时间,居然就已经修炼到了峰内筑基修为的第一,师兄佩服。”

    一年过去,沈随川眉眼间又长开了一些,性格也更沉稳内敛。他双手抱胸站在那里,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端得是一派正道君子之风。

    五师兄常邈和他年龄相仿、修为又相近。这一年步晔发布的每日任务里,他俩经常是一起完成,又同住一间,所以关系也更好些。常邈是亲眼看着沈随川的修为从排行榜中后一点点挤到前面去的,深知他这一年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此刻宗门大比即将开始,他也衷心为沈随川高兴。

    沈随川虽然面上不动如山,但是心里也一片温暖。自从来到炽萧峰之后,他有了好的师尊、好的同门,看见他取得成绩不会因为他的天资而心生嫉恨,而是发自内心地祝福。

    他也有家人、有朋友了。

    这一年来,沈随川不分昼夜地修炼,未曾休息一分。他知道步晔每日都在后山修炼,但因为修炼时间紧张,也不曾去偷偷看过她。弟子峰又离她的山间小院太远。因此,他和师尊,也很久没见了。

    唯有峰顶池中莲花飘来的阵阵幽淡清香,和师尊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能让他聊以慰藉。但峰顶人来人往,每每到正午,莲花的清香就会被冲淡。

    所以沈随川每日都当最早来到峰顶修炼的弟子,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独享天色初霁时,池中那酝酿了一晚的浓郁莲香。

    “明日便是宗门大比的开幕式,师尊应该会来选入幕观礼的人吧。往年只有冰枝师姐能陪在师尊身边登席观礼,我们只能在台下远远看着,连其他峰弟子的衣角都看不清呢。”

    沈随川不吭声,只看着排行榜上自己泛着金虹的名字。站在师尊身边一同观礼····负责师尊观礼时的吃食、茶水、抑或是冷暖,说不定还可以帮师尊带一件披风,师尊不穿的时候就把师尊的衣服抱在自己怀里····

    他也想站在师尊身后。

    两人正说着话,天边划过一道剑气,须臾间就来到了他们头顶。常邈一见就知道是步晔来了,赶紧躬身行弟子礼。

    周围哗啦啦拜下去一片,除了亲传弟子,内门弟子见到峰主都是要跪拜的。修真界强者为尊,峰主修为高深莫测,光是站在那里,其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就足以让普通弟子膝盖发软。

    但诸弟子还没跪下,就被一道柔和的灵力托了起来。这时步晔轻飘飘落地,纯白的衣袍随风而动,发髻间簪了一支通体剔透的红玉簪,宛如谪仙下凡。

    “都说了不用跪了,以后都自如点。谁再奉行封建余孽,就去后山思过。”步晔清泠泠说一句,又瞥了一眼沈随川,自己不是记得让他给峰内弟子们传过话,说以后都不用跪了吗?

    殊不知,沈随川竟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情激动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当时师尊告诫他的话,他故意没有和大师姐说,也许就是在等这一刻,等师尊在人群之中,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这一刻。

    哪怕其中蕴含着微微的问责和不满,但这一眼,也足以抚平他心中一年的空缺。

    步晔走进大殿,召六位亲传弟子跟随进来。

    “明日就是大比的开幕式,我已向掌门提出申请,念在你们这一年修炼辛苦,所以特许入幕观礼。不过我还是要选一个人和我一起上观礼台,往届都是冰枝随我一起,但今年她不免要作为师姐在台下组织其余四人,所以你们今年,谁愿前往?”

    谢冰枝一听这话,简直高兴得不行。往届她和师尊一起上观礼台,按礼弟子只能站在师尊身后侍奉,所以她虽占据绝佳视野,但什么也没看见,遑论以前的师尊还要吃这个喝那个,动不动就使唤她,可把她累得苦不堪言。这一天下来竟是比平日练剑还累。今年终于要换人去当这个冤种了,谢冰枝高兴还来不及。

    其他几位弟子跟着步晔都久了,也多多少少都听过谢冰枝的抱怨。再加上今年都能入幕观礼,谁都更想和同龄人待在一起,不愿意陪着长辈跑前跑后。所以殿中一时没人说话。

    常邈转了转眼珠,瞟了眼沈随川,心中盘算着要不把这小子推出去吧,虽然他入门时间短,看起来和师尊最不亲厚,但是也正是因为他最小,所以可以当师兄师姐的挡箭牌啊!

    常邈疯狂给沈随川使眼色。

    沈随川面上不显,但已是心潮澎湃。无人在意的角落,他耳根微红,竟是紧张得吞咽了两下口水。

    他接收到常邈的眼色,心下想索性从善如流,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

    “弟子愿往。”

    本来步晔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当初出差也死活不想和导师睡一间房,深刻理解自己弟子的心情。本想着若是没人应,她明日就自己去了,但没想到这个小徒弟主动站了出来。

    “哦,好,那明日就你随我去吧。”她挥挥手,示意沈随川归队。接着又安排了一些比赛时的出战顺序和战术策略,就遣散弟子们回去休息了。

    步晔撑着脸闭目养神,等弟子都走了之后,她方才回神,却看见沈随川站在殿中。一年过去,少年身量抽条了不少,已经有了君子之风,看起来赏心悦目。

    步晔有些奇怪:“怎么了?”

    沈随川拱手:“弟子明日随师尊前去观礼,需熟悉师尊爱吃的点心以及爱喝的茶水,这样可以早作安排,烦请师尊告知。”

    还有这一环节的吗?步晔想,当领导就是好,运动员在台下踢方阵,她在阴凉地吃下午茶。她思索了一下,说:“吃食倒是无所谓,不要太甜,茶的话···你问问掌门师兄那里的碧潭飘雪还有没有了,给我弄几两来。”

    师尊竟然熟悉掌门师伯的常供茶水···看来他们关系是真的很好,既然如此,掌门师伯也定是光风霁月、心性潇洒之人。沈随川自从被顾含恭带回沆山宗,就极少见他,对他也不甚了解,但这时竟突然想要去拜谒一下高风流光的掌门。

    了解师尊的交友圈,是他的愿望,这样以后才能成为令师尊满意的人。沈随川这样想着,竟是忽略了自己心底泛起的那一股微弱的异样。

    次日。

    天还没亮沈随川就来到了步晔的小院外等候。他站在篱笆外,看着步晔屋内由一片漆黑到一灯如豆,知晓她起床了,于是更加端正地侯在门外。

    不多时步晔出门,就看见小徒弟等在门口,此刻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晨露未消,他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衣角都挂了些潮气。步晔一边召出昭逾,一边给沈随川身上打了个驱寒诀:“阿川怎么来这么早?”

    沈随川行了礼,身上骤然一暖,知道又是师尊给自己身上打了诀,心里连带着也暖烘烘的。他一边说着不碍事,一边跟上了步晔的脚步。

    沈随川早已学会御剑,所以和步晔各乘一柄飞剑朝会场飞去。也是因为如此,其他弟子只需在观礼台上等候自家师尊前来就可以,但沈随川却偏偏选择来到步晔居室门口等候。不过步晔还以为这是规定,小徒弟听话守礼才亲自去住处等候她,所以也没有多问。

    两人到会场时,眼见一片人声鼎沸,开幕式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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