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铮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李想想,他刚没认出她,只觉得她面熟,但就是突然想不起来了。

    跟在张松铮身边的李兴开口提醒:“松哥,她就是李远杰的女儿。”

    “哦!”张松铮突然一拍手,他想起来了,“李远杰的女儿,李想想!”

    他怎么把她给忘了,他手掌的伤可是被她弄的啊。

    “对,就是她。”李兴附声。

    “好久不见啊!”张松铮耸了耸肩,剔了剔牙,“好像还长高了。”

    “是长高了。”李兴开口,上回见她,她好像只到他肩膀,这回,超过他肩膀了。

    李兴低头看了看李想想的鞋子,确认她没有穿增高鞋。

    “怎么来这儿了?”张松铮回头看了眼,“这里是中介,你是要卖房了?”

    虽然他们家的房子不值钱,但如果他们要卖,他势必要收入囊中,不为别的,就为了争口气。

    他堂堂绘声会所的松哥,被一个小丫头弄伤了手,还丢了脸面,他想起来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看在赚在盆满钵满的份上,放她一马,但一看到她,就想到之前的事,就气得牙痒痒啊。

    “不是。”李想想转身,不想和他们多说话,李兴急忙拦住李想想的去路。

    “你去哪儿,我松哥话还没说完呢。”

    李想想瞥了眼李兴,又想起那晚他追徐停的事。

    他在张松铮身边成长了,已经不是那个去她家讨债犹犹豫豫的人了,没变的是,他还是跟在张松铮的屁股后头,唯松哥是从。

    “哎哎,怎么欺负一个小丫头啊,”张松铮推了推李兴,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要是被人看到,还误会我们欺负人呢。”

    “是,松哥。”李兴点头。

    张松铮理了理花衬衫的领口,故意显摆他的粗项链:“李,想想。”

    他弯下腰,身上的烟臭味扑面而来,再贵的香水都盖不住他的满身烟味。

    “你弄伤我手这事,我还记着呢,”说着,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虽然疤淡了点,但永远都有疤痕了。”

    李想想不惧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那副欠揍的脸,她真后悔,当初不该只划伤他的手掌,而是应该刺穿他的手掌。

    “就是这种眼神。”张松铮突然兴奋起来,他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眼神了。

    “嘶,你这眼神还是没变啊,”张松铮示意李兴把手机拿来,“来,李想想,再露一次这样的眼神,我给你拍个照。”

    张松铮恨不能将手机怼到李想想的脸上,李想想用手去挡:“不拍。”

    李兴站在一旁,看着松哥反常的样子,他都觉得奇怪,松哥什么时候有拍人的癖好了,他那新款手机的相册里,只有钓鱼和钱,什么时候出现过人脸。

    但他不敢说松哥的一句不是,尽管他觉得这一秒的松哥有点变态。

    “你做什么!”李想想忍不下去了,直接挥手拍掉了张松铮手里的手机。

    新款的推盖手机直接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很不妙的声音。

    李兴赶紧捡起手机,上手擦了擦屏幕,屏幕边缘有些碎了,外壳漆也有些磨掉了。

    “松哥。”李兴将手机递给松哥,注意着松哥脸上的表情。

    没想到松哥一脸不在乎,将手机盖推了回去。

    钱他有的是,手机坏了,就再买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想拍就不拍,那么大火气呢。”张松铮没生气,他只觉得平静的生活开始有点刺激了。

    李想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她现在不欠他的钱。

    “行吧,不欠我钱了,还真是硬气,”张松铮动了动脖子,发出嘎嘣的声音,佯装不经意提了一嘴,“你家那阔爷呢。”

    见李想想不说话,张松铮还故意往两边看看:“他不是最喜欢跟在你身边,人呢?怎么没看见他?嗯?”

    阔爷,是张松铮给梁韫的绰号。

    她知道他是在试探,他张松铮在镇里称霸横行这么多年,镇里什么事他不知道,梁韫离开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嗯,他这是走了啊,”张松铮语调拖得很长,“嘶,他去哪儿了啊?你肯定知道。”

    李想想僵在原地,愣是没说一句话。

    “说到他啊,我还真有点想念他,”顿了顿,继续道,“想念他的钱。”

    毕竟,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还真是他见到的头一个。

    这么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勇敢的,见过带劲的,但出手阔绰还不讲价的人,他还真就只见过梁韫一个。

    后来的,不是抠抠搜搜,就是根本还不上钱。

    哦,对了,他还见过一个能给自己父亲豁出命,但就是不给自己父亲还钱的人。

    啧,想起来,那人也是个狠人。

    当着他面,就用酒瓶砸自己,让脑袋开了花,还面不改色。

    不过,他不喜欢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不好追债,因为什么都不怕。

    他最喜欢啊,就是喜欢梁韫这样话不多,直接将钱一次性还了的人,还一句废话都没有的人。

    “你见到他啊,给我向他带句好,我想他了啊。”张松铮是故意这么说的,要是梁韫会回来啊,早回来了。

    他看啊,梁韫不会回来了,不过,她也没亏,有人当冤大头,给她家还清了钱,多好啊。

    张松铮双手插兜,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他扯着嗓喊:“哟,阔爷!回来了!”

    张松铮喊完后,回头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想想,还真没骗到她,没劲!

    “走了,李兴。”张松铮喊李兴的名字。

    李兴忙跟上:“来了,松哥。”

    李想想就站在原地,直到张松铮他们走远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目视着前方。

    她知道张松铮是骗她的。

    梁韫没回来。

    -

    皎城

    梁韦芳从房间里出来,打开客厅灯,喊住要出门的梁韫。

    “儿子。”

    梁韫停下步子,转身,一副眼镜将他的眼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他的眼神。

    “妈。”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梁韦芳走过来,一双眼死死盯着他的黑色行李箱。

    梁韫低头看了眼行李箱,自从母亲和王骁平离婚后,就开始变得敏感和多疑,就连他出去买个菜的时间,都会给他打好几个电话。

    “我去一趟我住的地方,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回来好好陪陪你。”

    “真的吗?你真的不是丢下我?就像你爸当初丢下我一样?”梁韦芳急得流泪。

    “妈,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梁韫为了她放心,还将行李箱打开,“你看,我行李箱是空的,我是回去装东西的。”

    “等我回来,我买两张机票,我陪你再出去玩一玩,好不好?”

    梁韦芳像个孩子一样,点点头:“好。”

    “儿子,”梁韦芳开口,“我昨天做了个梦。”

    “什么梦?”梁韫大概猜到了她做的梦,但他还是会问她。

    “我梦见了,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梁韦芳抬头看了看梁韫的表情,“你,我,还有骁平……”

    “妈,”梁韫打断了她的话,“以后,只有我陪你一块吃饭。”

    王骁平这个人,已经退出了他们的生活。

    梁韦芳抹了抹泪,她心里很清楚,她和王骁平离婚了,也知道王骁平带给她的伤害,是她这辈子都没办法释怀的。

    可她忍不住会想,要是王骁平没做对不起他们娘俩的事,他们一家人还能好好在一起。

    “儿子,妈这是怎么了?”梁韦芳情绪崩溃了,“王骁平把我们害成这样,我竟然,竟然有时候还在想,他回头了,我就原谅他。”

    “妈,”梁韫轻拥住梁韦芳,“我在,我在你身边。”

    梁韦芳紧紧抱住梁韫:“儿子。”

    “别原谅他,”梁韫轻拍着梁韦芳的背,“他得付出代价。”

    他是他的父亲,但从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是她的丈夫,但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沦落到现在这样,全是他造出的孽。

    他当初做了错事,就该有被反噬的觉悟。

    哪怕他回头了,哪怕他认错了。

    ……

    夜深,梁韫看着梁韦芳睡着了,他才轻手轻脚到阳台。

    望着远处的灯火,听着街上的鸣笛声,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翻找半天,没找到火柴盒,也就没抽烟。

    他将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折成两半,紧握在手里。

    今天,他本想去接一个人。

    他答应过这个人,要陪着她的。

    他失信了。

    他想接她来皎城,接她来这里学习,生活……他会照顾她。

    时间过得太快了。

    转眼,她就要高二了……

    -

    凌晨了,李想想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

    她满脑子想着徐停住在网吧的事,网吧那样的环境,他怎么能睡得好?

    李想想开了灯,从书柜里翻出几份报纸,开始找报纸上的租房信息,每份报纸的角落里都有一则租房信息。

    她将每份报纸都看了,没看到有用的信息,她只得起身,去书柜那儿找,她之前找兼职的时候,有留意过这方面的信息。

    她将书一本一本地挪开又放好,又看到徐停送她的那本书,她伸手去拿,不小心就碰倒了旁边的辅导资料书,资料书一倒,里头搁着的东西也都掉了下来。

    李想想低头,就看到了一件东西——

    还没拆包装的剃须刀。

    这是她给梁韫买的礼物,也是没送出去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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