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入夜，天就黑了。
路灯忽地亮起，将路照亮。
门口的茉莉花也因为路灯，像染上了一层光。
李想想和徐停蹲在茉莉花前，徐停给茉莉花松了松土，希望茉莉花能开得更好。
“等高考结束了，茉莉花就会开了。”
“嗯。”
“李想想。”徐停转头看着她。
“我们明年还要一起看花。”他想和李想想一起，不论是明年，后年，还是大后年……
李想想轻摩挲着手上的茉莉花手链，点头：“我们明年一定一起看茉莉花开。”
……
“明年，我们就成年了。”李想想抬头看着缀在夜空里的几颗星星。
以前，她一直以为成年离自己很远，但没想到，明年，她就要成年了。
“成年了，你想去做什么？”徐停问她。
“当然是出去看看。”李想想脱口而出，她一直很想走出这个镇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们约好了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徐停从李想想的眼里看到了光。
他轻点头：“嗯。”
“那你呢，成年了，想去做什么。”她想知道他成年了想做的第一件事。
徐停直勾勾地盯着李想想的眼睛，紧张到吞了吞口水：“去见想见的人。”
成年的那一天，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想见的人。
徐停眼神闪躲，目视着前方。
李想想心里像是猜到了什么，追问：“你想见的人，是谁啊。”
徐停不敢再看李想想的眼睛，他怕被发现了，只得生硬地岔开话题：“照片洗出来后，别忘了告诉我。”
“怎么可能忘，等照片洗出来了，你肯定是和我一样，第二个看到照片的人。”
“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是谁？”
李想想摇头笑着：“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是游伯啊。”她借的游伯的相机，又让游伯将照片洗出来，所以，游伯是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
“我们虽然不是第一个看到全家福的人，但我们同是第二个看到照片的人。”
徐停被李想想逗笑：“我做第三个看照片的人，也不是不行。”
“那不行，不求第一，但求同时第二。”李想想看徐停笑了，她才放心了。
他父亲死后，他心里就藏着事，她怕他心里憋的事多了，伤身体，哪怕是没有营养的问题讨论，只要能让他笑，她就不觉得这个法子蠢。
“你还没告诉我，你成年那天，想见的人是谁？”绕了半天，又绕了回来。
徐停耳朵倏地红了，起身，支支吾吾：“我，我回去了。”
李想想看着徐停这心虚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你先告诉我。”
“我，我回去了，你也快点进去，别着凉感冒了，”说完，徐停往前走两步，又停下来，“你帮我和爷爷还有奶奶说一声，我先走了。”
“徐停。”李想想喊他，他步子倒更快了。
……
“明天见。”李想想冲着他的背影喊。
徐停转身挥手：“明天见！”
看他这落荒而逃的样子，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他不肯说，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花店
“欢迎光临。”花店店员一看见来客人了，立刻放下手里在剪枝的玫瑰。
“先生，你需要什么花？”眼前的客人一进店，店员眼睛都亮了。
个子高，衣品好，长得好看，配上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浑身都散发着矜贵的气质，这样的人，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你是要送花给什么人呢，我可以给你建议。”店员忍不住再看两眼。
“送给我母亲。”
梁韦芳喜欢花，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医院陪着王骁平，他想送她喜欢的花，想她开心。
“那伯母有没有喜欢的什么花呢？”
“粉色玫瑰。”梁韦芳最喜欢粉色玫瑰，粉色，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虽然她现在嘴上说粉色太嫩了，不适合她，但她心里其实是喜欢的，只是碍于旁人的眼光。
“粉色玫瑰啊，”店员走到玫瑰前，专业介绍道，“这戴安娜玫瑰粉色纯正，伯母喜欢粉色玫瑰，选这款肯定没错。”
梁韫点头：“就这个。”
“好的，”店员挑出成色好的玫瑰，抱在怀里，看梁韫还在环顾四周，“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店员观察力强，看到梁韫站在包装好的花束展示台前，忙开口：“那些都是别人预定了的，有祝生日快乐，有预祝毕业快乐，还有祝成年快乐的……先生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推荐。”
梁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这束祝“成年快乐”的花束上，他想到了李想想，明年她就要高考了，也要成年了。
“送女孩子什么花最好？”
店员正忙着挑选包装纸，听到梁韫的话，她绽出笑容：“送女孩子，当然是玫瑰啦。”
店员不放过做生意的机会，放下手里的包装纸，小跑到白玫瑰旁边：“这款白玫瑰是月光泡泡，最近可火了，我们老板专门去定，也才订到这么多，”说完，店员拿起白玫瑰，“这送女孩子最好了，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会喜欢吗？”梁韫轻声道。
“嗯，”店员给予肯定的回答，“肯定会喜欢的。”
“是要送给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店员询问，女孩子什么性格，什么穿衣风格，喜欢的花就会不一样。
“我想祝她，成年快乐。”
“成年快乐？”店员笑着，“是要送给你妹妹吧，你妹妹真幸福，有这么好这么帅的哥哥……”
“不是我的妹妹。”
店员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结巴了：“哦，那，那是……”店员赶紧找补，“这月光泡泡品相好，送谁都好。”
梁韫目光落在白玫瑰上，脑海里出现了李想想的脸。
希望她能喜欢这玫瑰吧。
等她成年的那一天，他就送她这白玫瑰。
……
梁韫拿着两束花出了花店，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步子，低头看着怀里的两束花，一束是给梁韦芳的，另外一束，是想给李想想的。
他本来是想等李想想成年那天再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买了花，她不在皎城，他买了，也送不出去。
……
回了医院，梁韫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他看到梁韦芳细心地给王骁平擦手，又掖着帕子给他捋了捋前额的头发。
哪怕王骁平曾经带给母亲那么多伤害，但母亲看他的眼神里仍带着爱意。
他真的替母亲不值。
母亲那样好的人，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为他流泪，他却不知悔改，在外面犯错，如今躺着了，却要连累母亲。
……
“妈。”梁韫推开病房的门。
梁韦芳一看见梁韫，忙偏过头擦净脸上的泪。
“儿子，你回来了。”梁韦芳笑着起身，接过梁韫手里的花，“这花真好看。”
梁韦芳将花给王骁平看：“你看，儿子给我买的花，还是儿子了解我，买了我最喜欢的花，”说完，梁韦芳将花放在抽屉柜上，眸里还闪着泪光，“这花这么美，我就先借你欣赏。”
她和他夫妻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知道她喜欢的花是什么，她也从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把日子过成他们这样的夫妻，最后的结果，要不就是闹到离婚，要不就是忍气吞声，但这样的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爱他，她也想他爱自己，可他爱的人，另有其人。
她知道他这样的人该恨，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应该拍手称快的，可她做不到，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她竟是心痛的。
……
“儿子，谢谢你送妈妈的花，”梁韦芳看向梁韫，“妈妈很喜欢。”
“你喜欢，我每天都送你。”
梁韦芳眼含着泪：“别乱花钱。”说完，她轻轻抱住梁韫。
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她记得，以前他都不到她的腰，依偎在她的怀里，小小的一个人，现在，她踮起脚抱他，下巴都埋不到他的肩。
“儿子，你是妈妈的骄傲，永远都是。”她的人生，不是失败的，她有一个让她骄傲的儿子。
梁韫抬手，回抱住梁韦芳。
“儿子，你别恨你爸了，好吗？”梁韦芳小心翼翼地开口。
梁韫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答案，梁韦芳不会喜欢的。
梁韫紧了紧腮帮子，松开梁韦芳：“我去给你倒点水。”
梁韦芳看着梁韫的背影，她心里清楚，梁韫根本不会原谅王骁平。
梁韫是她的儿子，她比谁都清楚，可她还是存着一丝幻想，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看到他们父子闹到现在这般。
梁韫打好了热水，拎着热水瓶穿过过道，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痛，脑海里总会想起王骁平对他和母亲做的事，他犯下的那些错，对母亲的伤害，就算死也弥补不了。
况且，他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一条人命啊……是他亲手将人逼到绝境，逼到人用死才能解脱，他没办法原谅。
……
“哥，哥……”
梁韫猛地睁开眼睛，环顾着周围，熟悉的消毒水味让回过了神，他还在医院里，他只是做了个梦。
梁韫起身，缓缓走到梁韦芳身边，看着梁韦芳趴在王骁平病床旁边守着他，他心里很心疼母亲。
他将她滑落在地的披肩捡起，梁韦芳就醒了。
“儿子。”梁韦芳看着梁韫，她让他回去休息，但他不放心，就陪她在这儿守着。
“你回去休息吧，妈没事的。”
“我在这守着，你睡一觉吧。”医院的陪床他早拉过来了，但梁韦芳不肯睡，非要让给他。
两个人都没睡，陪床就搁在一边。
“可是……”
“你身子会熬不住的，”梁韫将披肩披在她的身上，“休息吧。”
梁韦芳被劝，终于松口点头了。
“放心，我在。”梁韫扶着她回到陪床那儿，又从医院的置物柜里拿出他从家里取来的被褥，仔细地铺在陪床上，又将枕头套好。
“好了，睡吧，”梁韫看着梁韦芳躺下，又将被子掖好，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我立刻叫你。”
梁韦芳才放心：“嗯。”
梁韫看梁韦芳闭眼睡觉了，他才放心地坐回到凳子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骁平的脸。
昏暗的灯光，安静的病房回荡着他低低的呼吸声，还有仪器的声音，都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他看着王骁平，就忍不住想起那个被他逼死的人……明明她正值青春年华，明明她与他是亲又不亲的关系，明明他该讨厌她的，可他却心疼她，她看得太通透，他也明白，大人间的事，与她没关系，可她那一双和她母亲很像的眼睛，让他憎恶。
可最后，她却死了，她是被逼到绝境，被逼死的。
而逼死她的人，现在就躺在这儿，带着呼吸机。
是他逼死了她，逼死了那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路灯忽地亮起，将路照亮。
门口的茉莉花也因为路灯，像染上了一层光。
李想想和徐停蹲在茉莉花前，徐停给茉莉花松了松土，希望茉莉花能开得更好。
“等高考结束了，茉莉花就会开了。”
“嗯。”
“李想想。”徐停转头看着她。
“我们明年还要一起看花。”他想和李想想一起，不论是明年，后年，还是大后年……
李想想轻摩挲着手上的茉莉花手链，点头：“我们明年一定一起看茉莉花开。”
……
“明年，我们就成年了。”李想想抬头看着缀在夜空里的几颗星星。
以前，她一直以为成年离自己很远，但没想到，明年，她就要成年了。
“成年了，你想去做什么？”徐停问她。
“当然是出去看看。”李想想脱口而出，她一直很想走出这个镇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们约好了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徐停从李想想的眼里看到了光。
他轻点头：“嗯。”
“那你呢，成年了，想去做什么。”她想知道他成年了想做的第一件事。
徐停直勾勾地盯着李想想的眼睛，紧张到吞了吞口水：“去见想见的人。”
成年的那一天，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想见的人。
徐停眼神闪躲，目视着前方。
李想想心里像是猜到了什么，追问：“你想见的人，是谁啊。”
徐停不敢再看李想想的眼睛，他怕被发现了，只得生硬地岔开话题：“照片洗出来后，别忘了告诉我。”
“怎么可能忘，等照片洗出来了，你肯定是和我一样，第二个看到照片的人。”
“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是谁？”
李想想摇头笑着：“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是游伯啊。”她借的游伯的相机，又让游伯将照片洗出来，所以，游伯是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
“我们虽然不是第一个看到全家福的人，但我们同是第二个看到照片的人。”
徐停被李想想逗笑：“我做第三个看照片的人，也不是不行。”
“那不行，不求第一，但求同时第二。”李想想看徐停笑了，她才放心了。
他父亲死后，他心里就藏着事，她怕他心里憋的事多了，伤身体，哪怕是没有营养的问题讨论，只要能让他笑，她就不觉得这个法子蠢。
“你还没告诉我，你成年那天，想见的人是谁？”绕了半天，又绕了回来。
徐停耳朵倏地红了，起身，支支吾吾：“我，我回去了。”
李想想看着徐停这心虚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你先告诉我。”
“我，我回去了，你也快点进去，别着凉感冒了，”说完，徐停往前走两步，又停下来，“你帮我和爷爷还有奶奶说一声，我先走了。”
“徐停。”李想想喊他，他步子倒更快了。
……
“明天见。”李想想冲着他的背影喊。
徐停转身挥手：“明天见！”
看他这落荒而逃的样子，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他不肯说，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花店
“欢迎光临。”花店店员一看见来客人了，立刻放下手里在剪枝的玫瑰。
“先生，你需要什么花？”眼前的客人一进店，店员眼睛都亮了。
个子高，衣品好，长得好看，配上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浑身都散发着矜贵的气质，这样的人，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你是要送花给什么人呢，我可以给你建议。”店员忍不住再看两眼。
“送给我母亲。”
梁韦芳喜欢花，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医院陪着王骁平，他想送她喜欢的花，想她开心。
“那伯母有没有喜欢的什么花呢？”
“粉色玫瑰。”梁韦芳最喜欢粉色玫瑰，粉色，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虽然她现在嘴上说粉色太嫩了，不适合她，但她心里其实是喜欢的，只是碍于旁人的眼光。
“粉色玫瑰啊，”店员走到玫瑰前，专业介绍道，“这戴安娜玫瑰粉色纯正，伯母喜欢粉色玫瑰，选这款肯定没错。”
梁韫点头：“就这个。”
“好的，”店员挑出成色好的玫瑰，抱在怀里，看梁韫还在环顾四周，“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店员观察力强，看到梁韫站在包装好的花束展示台前，忙开口：“那些都是别人预定了的，有祝生日快乐，有预祝毕业快乐，还有祝成年快乐的……先生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推荐。”
梁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这束祝“成年快乐”的花束上，他想到了李想想，明年她就要高考了，也要成年了。
“送女孩子什么花最好？”
店员正忙着挑选包装纸，听到梁韫的话，她绽出笑容：“送女孩子，当然是玫瑰啦。”
店员不放过做生意的机会，放下手里的包装纸，小跑到白玫瑰旁边：“这款白玫瑰是月光泡泡，最近可火了，我们老板专门去定，也才订到这么多，”说完，店员拿起白玫瑰，“这送女孩子最好了，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会喜欢吗？”梁韫轻声道。
“嗯，”店员给予肯定的回答，“肯定会喜欢的。”
“是要送给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店员询问，女孩子什么性格，什么穿衣风格，喜欢的花就会不一样。
“我想祝她，成年快乐。”
“成年快乐？”店员笑着，“是要送给你妹妹吧，你妹妹真幸福，有这么好这么帅的哥哥……”
“不是我的妹妹。”
店员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结巴了：“哦，那，那是……”店员赶紧找补，“这月光泡泡品相好，送谁都好。”
梁韫目光落在白玫瑰上，脑海里出现了李想想的脸。
希望她能喜欢这玫瑰吧。
等她成年的那一天，他就送她这白玫瑰。
……
梁韫拿着两束花出了花店，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步子，低头看着怀里的两束花，一束是给梁韦芳的，另外一束，是想给李想想的。
他本来是想等李想想成年那天再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买了花，她不在皎城，他买了，也送不出去。
……
回了医院，梁韫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他看到梁韦芳细心地给王骁平擦手，又掖着帕子给他捋了捋前额的头发。
哪怕王骁平曾经带给母亲那么多伤害，但母亲看他的眼神里仍带着爱意。
他真的替母亲不值。
母亲那样好的人，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为他流泪，他却不知悔改，在外面犯错，如今躺着了，却要连累母亲。
……
“妈。”梁韫推开病房的门。
梁韦芳一看见梁韫，忙偏过头擦净脸上的泪。
“儿子，你回来了。”梁韦芳笑着起身，接过梁韫手里的花，“这花真好看。”
梁韦芳将花给王骁平看：“你看，儿子给我买的花，还是儿子了解我，买了我最喜欢的花，”说完，梁韦芳将花放在抽屉柜上，眸里还闪着泪光，“这花这么美，我就先借你欣赏。”
她和他夫妻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知道她喜欢的花是什么，她也从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把日子过成他们这样的夫妻，最后的结果，要不就是闹到离婚，要不就是忍气吞声，但这样的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爱他，她也想他爱自己，可他爱的人，另有其人。
她知道他这样的人该恨，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应该拍手称快的，可她做不到，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她竟是心痛的。
……
“儿子，谢谢你送妈妈的花，”梁韦芳看向梁韫，“妈妈很喜欢。”
“你喜欢，我每天都送你。”
梁韦芳眼含着泪：“别乱花钱。”说完，她轻轻抱住梁韫。
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她记得，以前他都不到她的腰，依偎在她的怀里，小小的一个人，现在，她踮起脚抱他，下巴都埋不到他的肩。
“儿子，你是妈妈的骄傲，永远都是。”她的人生，不是失败的，她有一个让她骄傲的儿子。
梁韫抬手，回抱住梁韦芳。
“儿子，你别恨你爸了，好吗？”梁韦芳小心翼翼地开口。
梁韫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答案，梁韦芳不会喜欢的。
梁韫紧了紧腮帮子，松开梁韦芳：“我去给你倒点水。”
梁韦芳看着梁韫的背影，她心里清楚，梁韫根本不会原谅王骁平。
梁韫是她的儿子，她比谁都清楚，可她还是存着一丝幻想，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看到他们父子闹到现在这般。
梁韫打好了热水，拎着热水瓶穿过过道，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痛，脑海里总会想起王骁平对他和母亲做的事，他犯下的那些错，对母亲的伤害，就算死也弥补不了。
况且，他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一条人命啊……是他亲手将人逼到绝境，逼到人用死才能解脱，他没办法原谅。
……
“哥，哥……”
梁韫猛地睁开眼睛，环顾着周围，熟悉的消毒水味让回过了神，他还在医院里，他只是做了个梦。
梁韫起身，缓缓走到梁韦芳身边，看着梁韦芳趴在王骁平病床旁边守着他，他心里很心疼母亲。
他将她滑落在地的披肩捡起，梁韦芳就醒了。
“儿子。”梁韦芳看着梁韫，她让他回去休息，但他不放心，就陪她在这儿守着。
“你回去休息吧，妈没事的。”
“我在这守着，你睡一觉吧。”医院的陪床他早拉过来了，但梁韦芳不肯睡，非要让给他。
两个人都没睡，陪床就搁在一边。
“可是……”
“你身子会熬不住的，”梁韫将披肩披在她的身上，“休息吧。”
梁韦芳被劝，终于松口点头了。
“放心，我在。”梁韫扶着她回到陪床那儿，又从医院的置物柜里拿出他从家里取来的被褥，仔细地铺在陪床上，又将枕头套好。
“好了，睡吧，”梁韫看着梁韦芳躺下，又将被子掖好，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我立刻叫你。”
梁韦芳才放心：“嗯。”
梁韫看梁韦芳闭眼睡觉了，他才放心地坐回到凳子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骁平的脸。
昏暗的灯光，安静的病房回荡着他低低的呼吸声，还有仪器的声音，都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他看着王骁平，就忍不住想起那个被他逼死的人……明明她正值青春年华，明明她与他是亲又不亲的关系，明明他该讨厌她的，可他却心疼她，她看得太通透，他也明白，大人间的事，与她没关系，可她那一双和她母亲很像的眼睛，让他憎恶。
可最后，她却死了，她是被逼到绝境，被逼死的。
而逼死她的人，现在就躺在这儿，带着呼吸机。
是他逼死了她，逼死了那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