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虽然偏了方向,但为时已晚,仍然如利剑一样头也不回的射了出去。

    在裴梦欢几欲碎裂的目光中,在裴归野布满慌张的神色中,那薄如蝉翼的刀片,划破了月白色的布料,然后,“嗤”的一声,大片大片的红色,洇染了泰半衣衫。

    那个刀片斜斜的插入裴归野的左肩处,破裂处,仍然隐隐可见上一次受伤后缠上的纱布,可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连一闪而过的痛色都无,他不复之前的淡定,只焦急的看向裴梦欢。

    裴梦欢努力分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型上理解话语,可是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

    “咣当”一声

    裴梦欢迟钝的回头,竟是秋实倒在了地上。

    她咬唇保持着神智,弯下腰来扶起秋实,晃了晃,人双目紧闭,毫无反应,晕的人事不知。而她自己的头,也愈发昏沉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房间里不知不觉浮动着一股暗香,只是表演太过刺激,吸引了心神,因而没有察觉到。

    饶是视线再晃动,头脑再不清醒,她也知道,自己定然是遭人暗算了,外面的吵闹声变得遥远起来,周遭的物体,似乎都在向她倾倒。

    不能睡!

    她一手扶着秋实,一手用力掐着自己掌心,可是眼皮仍是不住的往下耷拉。

    抖着手在头上摸到了冰冷的发簪,她心一横,拔了下来,抬手就要向自己手臂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飞了过了,打在裴梦欢的手腕上,她的手腕一抖,本就不稳的力道让簪子脱落手心,当啷坠地。

    包厢的门被人大力的踹开,木板门摇摇欲坠几下,轰然倒地。

    裴梦欢支着身体抬眼应声看去,一片模糊浮动中,玄色身影是唯一的浓墨重彩。

    她实在撑不住了,脱了力,合眼之前,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就是周燃星飞奔过来,焦急到双目赤红的面容,以及他下巴处的点点猩红。

    彼时,被束在木架上的裴归野,见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垂帘后,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面色可怖,让紫腰情不自禁的后退半步。

    裴归野轻轻挣了挣,束着的镣铐应声而落,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刀刃,轻描淡写的拔了出来,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蜿蜒而下的鲜血,顺着他的左手指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他看都未看一眼,只直勾勾的盯着紫腰,那冷峻的神色,犹如看一个死人一般。

    想通这一点,紫腰立时腿一软,跪了下来,她匍匐在地,身体不住的轻颤,她想,今晚,注定是失败了,从让那个女子进来的那一刻开始。

    下一瞬,便是整齐有序,金甲相撞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原本喧闹的人群,此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寂静无声。

    紫腰悄悄抬眼,便看到装备精良的士兵已经将整个表演场围住,人们哪见过这种阵仗,此刻都如同鹌鹑一般,缩成一堆,生怕祸事殃及自己。

    半晌,一阵脚步声自楼梯间响起,一下一下,敲在了人们的心脏上,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墨色暗金皂靴自转角而出,接着便是修长的身影,一个容貌昳丽到有攻击性的男人,单手抱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另一只手执着滴血的长剑,缓缓走下来。

    那女子的头埋在男人的肩颈处,瞧不清面容,只是从衣着上,不难猜到是方才站在楼上喊“住手”的那个女人。

    单从此刻的阵势来看,便知此女子身份金贵非凡。

    周燃星每走一步,心中的怒火就燃烧的更盛一分,他不敢想象,若是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越后怕,他就越想将面前这些人碎尸万段。

    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堪堪用理智这跟弦绷着,才没让他大开杀戒。

    压抑着情绪走到表演台上,他瞥了眼跪着的紫腰,看向裴归野,道:“回殿下,表演场已经全部围住,听候发落。”

    裴归野在裴梦欢身上转一圈,见无任何异状,才看回周燃星,在他那沾血的长剑上定了定,他开口道:“诸位,此杂耍团涉嫌重案,官府在此缉拿归案,还望大家切勿恐慌,配合官府排查,如无异常,便可离开。”

    人们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往门口涌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偌大的场地,转瞬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

    周燃星用脚勾起紫腰的下巴,端详了片刻,蓦地笑了,漂亮的眉眼中,说不出的暴戾。

    紫腰抖若筛糠,她其实想到自己会死,但现在任务不但没有完成,还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男人,她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舔舔嘴唇,正欲求饶,就见周燃星转身挥手,冷道一声:“这杂耍团里的人,一个不落,全给我待下去。”

    说完,便转身离开,余光都未留给紫腰一下。

    男人的步伐极大,似乎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可是抱着女子的手又极稳,如同捧着他最心爱的珍宝。

    此刻就余下裴归野站在她面前,紫腰想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却不想,比哭还难看,裴归野收回望着周燃星背影的视线,落在紫腰身上。

    他轻叹了口气,淡淡道:“给了你们机会,不中用啊。”言罢,便示意士兵把她押下去。

    紫腰已经顾不得什么动作粗暴了,她瞪大眼睛,心里掀起来狂风巨浪,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我们机会,难不成,他全都知道?!可是她已经说不出口话,士兵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塞了一块布在她嘴里。

    东宫

    一声忍耐着怒意的男声响起,又像是顾忌什么,音量又降低,“为什么她会在那里!”

    “殿下不如讲讲,为什么你又在那里,还登台演出唱好戏?”另一道男声不甘示弱。

    裴归野看着满脸烦躁的周燃星,闭了闭眼,冷静下来,他道:“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没想到会看到梦欢在那里。”

    周燃星灌了口茶,也平复着语气,解释道:“我听说这杂耍团新奇,便想着带她去看看,又怕她不肯和我出去,才买了票让温氏兄弟送过去的。”顿了顿,他继续道:“本来是开场时便要进去,只是怕她瞧见我,扭头就要走,这才在外面等了一等。”

    裴归野的面容沉静下来,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这杂耍团的票有限,又十分火热抢手,因此每卖一张票,都会登记购买者的姓名,若是周燃星买的,便会登记成他的,所以那人才会对那间包厢下手。

    周燃星仍是皱着眉,咬牙切齿的发誓要找出幕后指使来挫骨扬灰。

    若不是他见整个表演场的氛围不太对,那些人面色都带着些不正常的狂热和红润,登时心下警铃大作,赶紧跑了过去,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戳破窗户纸,往里吹着东西,当下便血气翻涌,抽出佩剑,直接斩杀了那人,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如今坐在心里,昏睡的少女就躺在床榻上,呼吸绵长均匀,粉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灰烬,他近乎贪恋的看着少女的侧脸,至今不敢回想,那方寸狭窄的地方,摇摇欲坠又竭力支撑的身影,在脱力倒下的刹那,几乎是将他的心脏都攥的生疼。

    他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沉声道:“用得我的名字,那幕后黑手,定然是针对我,我会回去彻查一番。”

    裴归野闻言,垂眸不语,半晌应了一声。

    “殿下如果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周燃星没忘记,方才裴归野说他有自己的打算。

    看了眼床上的少女,他闭了闭眼,叹息道:“不用了,你带走吧。”已经失去价值了。

    “太医怎么说?”

    “说是迷魂香,可使人陷入深度昏迷,秋实昏的早,吸入的少些,一会便可醒来,梦欢是清醒状态下呼吸急促,便吸入的多些,只怕要过一会才能醒来。”

    “噢…”沉默了半晌,一个小黄门跑了过来,躬着身子,道:“圣上召二位过去。”

    对视一眼,一同起身,临走,周燃星吩咐道:“备些温水来,以防殿下醒来要喝,再备些吃食,这么久了,殿下应该会饿。”

    入海一一应下。

    养心殿

    闭目养神的男人靠着椅背,手指轻点扶手,一下一下的,在屏风外脚步声响起的时刻,又顿住。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缓缓道了声:“进来吧。”

    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他不轻不重的说道:“怎么,大晚上的,折腾的动静这么大,难不成还得等朕请你们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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