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跑得很快,月江撵了几条街都没抓到那人,她也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就跟丢了。于是只能咬着牙硬跟,这时候拼的是谁的耐力更好。

    拐过一道弯,又穿过一条街。这两人就这样在大街小巷穿梭着。两人都是身法极其灵活的人,这一路跑来居然没撞到一个行人没打翻一个摊位。就在月江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快要放弃的时候,跑在前面那人突然也停了下来。

    那人停在一个小巷子的尽头,他跑进了一个死胡同。这对于月江来说非常有利,她的佩刀还在,而那人什么武器也没有,身上的衣服都是只临时偷来的单薄短衫。

    月江抽出长刀调整呼吸,做好了出手杀人的准备。

    她觉得自己可能得缓一下,刚才跑得太快这会儿从胸口到嗓子都有些疼。

    那人胸口起伏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月江。片刻过后他一转身小跑几步跳上墙头,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

    月江心中暗骂一句,提着刀也跟着跳了过去。

    墙后面是一家店铺的后院,院子里倒是没什么人。那人往前门跑去,月江跟在后面冲了过去。

    商铺的前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月江跑进前厅却停下了脚步。眼前的人四散开来,只有一个女子站在屋子中央瑟瑟发抖,一把金簪抵在她的咽喉处。那个逃犯自知再这样跑下去迟早被抓住,于是随手抓了一人劫持为人质。那把金簪也是随手从桌上抓的,原本那名女子是在那里选首饰,谁料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

    月江瞟了一眼墙上的招牌,上写着玲珑阁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距离他们抓人的浴堂隔着至少五条街。大概那人是真跑不动了,所以才在这里劫持人质。

    “你把她放了,我放你走。”月江此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愿意无辜之受到伤害。

    那人恶狠狠道:“你把刀放下,不然我就把这跟簪子刺进她的喉咙。”

    月江哪敢那别人的命来赌,她把刀放在一旁的柜台上,然后摊开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了兵器。

    “后退。”

    月江往后退了一步:“你放了她,我让你走。”

    “再退。”他挟持着这名女子向那把刀靠近。看样子他也知道那根簪子威慑力不足,当他靠近那把刀的时候迅速扔下簪子。

    月江想趁着这个机会上前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刀已经架在那女子的脖子上,由于动作过于紧张,刀刃在女子的脖颈处压出一道伤痕,有血迹渗出。

    早知道就不把刀养护得这么好,月江有些后悔。

    这时候剩下的玄天卫也追了上来,一部分人从后院进来,一部分人堵在了前门。

    “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她。”见无路可逃,那人歇斯底里地吼道,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

    月江怕他紧张之下进一步伤害人质,于是对他道:“你别伤害她,她死了你更走不了。”

    “给我一辆马车,快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玄天卫们有些犹豫,这个人是楚统领特意交代过不能放跑的人,无论死活都得拿下。若他杀了人质,他们便可再上前杀了这个逃犯。

    “我换她,你抓了我他们才会给你备车。”月江又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现在没有利器,“她只是个普通人,她的命换不来你的逃跑机会。你可以拿我去要挟他们,我比她管用得多。”

    那人见月江身着玄天卫的衣服,便知这人身份不简单,确实比挟持一名普通人管用。可一想到月江的身手他又有些顾虑,追着他跑这么远的人,他不得不防。

    “你把眼睛蒙上。”

    月江慢悠悠地去拿柜台上垫首饰的红布。

    “快一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月江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沈规,然后毫不犹豫地拿起红布蒙住自己的眼睛。下一刻,冰凉的刀刃就紧贴着她的脖子。

    沈规指挥着身边的人让开一条路,快步上前扶住快要倒地的女子,然后转手交给身后的人。

    “就近找个大夫。”

    那名女子从一开始就被吓得有些懵,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一摸脖子发现手上有血,吓得嚎啕大哭。

    “马车呢?”那人吼道,刀使劲地往月江脖子上压。

    月江只觉得脖子上有一些疼,她尽力往后靠着,生怕那人一激动直接把刀一划。那她可就死得太冤了,死在自己的刀下她一定心有不甘。

    这条街道的人已经被疏散,劫持人质这事已经给这一片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庄岭见被劫持的人质是月江反而松了一口气,若是无辜百姓受伤他不好交代。

    月江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死了算是殉职,对于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找一辆马车过来,所有人退后,放他走。”庄岭高声道。

    沈规着急道:“月江怎么办?”

    庄岭又转过身对身旁的人小声说道:“出城以后再动手,别在城里引起混乱,远远地跟着就行。”

    至于月江嘛,能不能脱身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马车从南门出城,一路上都没人再阻拦。

    月江被蒙着眼睛还要驾车,身后被刀抵着。

    “我看不见万一撞着人怎么办?我这个样子过城门的时候一定会被拦下来了的。”

    “别废话,我可以看路。”

    那人也不笨,知道自己去驾车的话就没法控制月江。

    月江满不在乎道:“你怕什么呀,别这么胆小。在出城之前他们不会动手的,年关将近谁都不想在城里闹出太大的动静。要过年了,大家都想图个吉利。”她喋喋不休,让人越发烦躁。

    本来还想找机会对付这个人,可没过多久马车上又上来一人。

    原来这人还有同党,用尽心思围捕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同党一上来就把月江推了进去,他来驾车。

    月江脑袋磕在车内的矮凳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然后她的双手又被绑了起来,她蜷缩在车内一角无法动弹。那人绑她的时候摸到了她手臂上的袖箭,然后动作粗鲁地拆了下来。

    “还藏了什么东西,你再骗我,我马上杀了你。”一双手在月江身上开始翻找。

    小腿上的匕首,腰间的飞镖,鞋底的刀片。月江被扯得衣衫松散,身上藏的暗器被一一搜出来。她忍着恶心抬腿踹了那人一脚,然后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拳。

    或许是动静太大了,外面驾车的人回头提醒道:“黎三别搞出太大的动静了,马上要过城门。”

    马车到了城门口以后,守城的卫兵上前盘查。

    “要过年了,回乡下探亲。”黎三探出头去主动接受盘问,脚却踩在月江的脖子上,为了不让她出声。

    月江很想主动告诉黎三,没必要这么用力踩她的脖子,因为她真没打算在这儿动手。她挣扎着让自己有机会踹口气,她越挣扎脖子上那只脚就踩得越重。

    守门的卫兵还想再问,却看见不远处望火楼上有人给他舞旗示意放行。这都是玄天卫那边提前赶过来安排的,为的就是把人顺利放出城去,出了城动起手来就没那么多顾忌。

    黎三松了一口气坐回车内。

    马车快速离开城门向南一路狂奔。

    月江听着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开始默默地数数,计算着马车行驶的路程。

    不能走太远,以防自己的队友跟不上来,还要防着这两个人有接应。月江试图解下绑住自己的绳子,可惜黎三打的结很难解开。马车内也没有东西可以磨断这跟绳子,她藏的刀片也被搜走了。她蜷缩起来,用膝盖蹭了蹭蒙着眼睛的红。只有这块布是自己蒙的,蒙得不怎么结实一蹭就掉。

    此时黎三正掀开帘子看外面,月江也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这一脚用足了力气,黎三直接飞出车外。

    驾车的人第一反应自然是先勒住缰绳防止马蹄踩中黎三,然后才是转过头来看车厢内。那知一回头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脑门一痛,脑子嗡嗡作响。

    月江手被反绑着很难保持平衡,在马车急停之后往后倒去,然后挣扎着起身。刚坐起来便看到掀帘子进来查看的那张脸,她想也没想脑袋就直接磕了上去。人被撞了出去,她的脑子也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很快她清醒过来跳下马车连踢三脚,一脚踢中那人的膝盖,一脚踢中他的下巴,最后一脚踢中他的太阳穴。

    人倒地不起后,月江捡起那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隔断绳索。

    这时候黎三也清醒过来,他爬起来以后却没想逃跑。这荒郊野外对付一个女子,他以为自己能杀了她。黎三手里还握着月江的那把刀,挥刀就砍了过来。

    月江侧身闪开,反手出击。

    若是在城内的时候月江还想着抓活的,可出了城以后她就只想杀了这个人。反正死活都算完成任务,她眼中的杀意毫无掩饰,出手也是招招致命只奔要害。

    十多招下来黎三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女子的实力,他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倒是自己挨了好几拳。人在心生恐惧的时候第一反应总是逃跑,黎三被人追了一路心里本就害怕,好不容易劫持个人质又被人质打伤,同伴只挨了三脚就倒地不起,还是在对方手被反绑的情况下。他的心里防线一点点崩溃,终于在胸口挨了一掌之后再也承受不住对死亡的恐惧,拔腿就跑。

    然后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提刀的人在前面逃,手无寸铁的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城郊的道路上雪还没化,天空阴霾似乎又有新的一场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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