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队伍后面的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前排的士兵就已经把刀架在了月江的脖子上。

    “呵呵。”月江笑了笑,直勾勾地盯着陈建业。

    此时陈建业的脖子上也有一把刀,是李元岐趁乱从他手中夺过来的。

    他的目光一直就在月江身上,月江的每一个举动无需提前告知,他也是凭着直觉做事。两人的行动有着让人意外的默契,这一下局面就变得不再被动。

    “想要谈谈吗,陈将军?”李元岐的脸上依旧是那云淡风轻地笑容。

    月江松了一口气,这一换一不亏。

    到目前为止双方都还保持着理智,没有人贸然行动。

    “殿下,你往旁边站一点。嗯,好,就这样,再过去一点。”还没等人开始谈判,月江又开始没大没小地胡乱指挥起来。

    李元岐倒也听话,用刀架着陈建业一直退到靠墙的位置。

    “嗯,很好。就这样,要是城楼上放箭,你就拿陈将军挡着。”月江两手叉腰,“好了你们可以开始谈了。”

    身边有人想往前冲,被月江一抬手拦住。

    “要不我们也可以谈谈。”月江无视脖子上的刀,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那群羽林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大概是跟着李元岐学的。这样的笑容无疑是有用的,至少在别人看来会觉得这两人是不是另有高招。

    谈判这种事月江并不擅长,她只喜欢动手威胁,让她谈判她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反倒是李元岐那边的对话还算平静。

    两个人看上去都能心平气和地交流,不过收效甚微。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陈建业根本不可能有回头的余地。李元岐也只是尽量稳住所有人的情绪,拖延时间。

    月江的脑子里想了无数中方法,如果一会儿动起手来,她该夺哪个人的刀,该先攻击哪个人。

    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每一种可能,李元岐和陈建业谈判了多久,她就站在那里想了多久。

    可惜每一种推演的结果都是一样,不是被乱箭射死,就是被乱刀砍死。

    那一群士兵看着月江神色凝重,眼珠子又滴溜溜乱转,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倒不是因为陈建业意志坚定地要杀李元岐。被烟花吵醒的人也应该有所行动了,纵使羽林卫会无视这个信号,巡防营总会看见。

    当听到城楼上的脚步声时,月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脚步声急促而杂乱,但很快平静下来。

    罗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龙纹令牌在此,所有人放下武器。”

    李元岐手中的刀依然没放下来:“陈将军,你被人算计了。陛下派玄天卫来保护我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你在这里给我套一个谋反的罪名,你觉得陛下就这么好骗吗?”

    陈建业的脸色早就面如死灰:“我认栽,殿下可随意处置。”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我甚至不想知道背后指使你来的人是谁?”李元岐收回刀,“陛下他什么都清楚,我无需解释。”

    月江眨眨眼:“开门呀,都这时候了你们还想挣扎一下吗?就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陈将军的命令。现在开门是弃暗投明,一会儿外面开始撞门了,你们就没机会了。”

    有人还在犹豫,有的人已经主动跑去开门。

    见门打开,月江转身拉起李元岐就往外跑,她害怕再晚一点这些人后悔。

    就在她刚跑到门下的时候,只觉得眼角有亮光闪过。门下这边没有火把,光线相对较暗。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亮光,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掌心一疼,她抓住一根飞针,但是掌心还是被刺破。这一瞬间的疼痛并没减慢她的步伐,反而更快地往皇帝的寝宫跑去。

    “你没事吧?”李元岐也注意到月江的异样。

    “没事。”

    又有一队人马过来,月江将李元岐拽到身后。

    “那是羽林卫的大将军袁培东和你们队的关百川,看来羽林卫内部分裂得很明显。”李元岐道。

    看到有玄天府的人陪同过来,月江松了一口气。关百川带过来的人,至少不会是陈建业一伙的。

    “臣来迟了,请殿下……”

    袁培东上前就要下跪,被李元岐一把拉住。

    “先去收拾你自己的手下。”李元岐这时候也不愿意和他废话。

    月江道:“关百川带殿下先走。”

    “你怎么了?”关百川注意到月江神情有些异常。

    月江露出捏在手中的飞针:“这个拿着,刚才有人放暗器,我光顾着跑,没来得及看是谁。”

    飞针的针尖发黑,月江的掌心渗着血。

    “这针有毒!”关百川和李元岐异口同声道。

    月江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不过现在还行,我去找老周,你们先走。”

    “你跟我一起过去。”李元岐不放心道。

    “没事了,这会儿没人敢再乱来了。你们先走,我头晕。”月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殿下你要不然待会儿见了陛下也哭一下。”

    李元岐被这句话逗笑了:“我试试。”

    明明是有功归来,却要遭人诬陷。受这么大的委屈,做儿子的怎么也要号啕大哭一场。

    看着李元岐离去,月江再也撑不住了。她觉得手脚无力,眼前发黑。

    为了不让自己现在就晕过去,她照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可依旧站不起来。

    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放弃。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喊道:“老周,老周,老周你在不在!”

    “在在在,我在这儿。哎哟喂呀,你这是咋了?”

    老周跟着林秋走的正门,穿过那个甬道然后顺着这条路赶过来,所以很快就遇到了倒在地上的月江。

    林秋跑在前面将月江扶起来。

    月江看了他一眼:“我不要你,你没用。老周呢?”

    老周跑得气喘吁吁:“我来了我来了,我在这儿呢。”

    “我中毒了。”说完这话,月江两眼一翻,头一歪,彻底晕过去了。

    “说清楚啊,中什么毒了?”老周一着急对着月江人中就是猛掐。

    月江毫无动静。

    林秋拿起她的手:“掌心。”

    月江的掌心已经只是有少量的鲜血。

    老周看着,又闻了闻,最后压低声音道:“背上,背到陛下的面前去。在宫里治,就能用宫里的药材。”老周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他也想顺便薅几样药材走。

    “她不会有事吧?”林秋眼中满是焦急。

    他知道老周善于用毒解毒,可老周这个时候还在算计,让他觉得很不放心。

    老周看了眼匆匆而过的侍卫,见没人注意他,然后靠近林秋的耳边低声道:“放心吧,不是毒药。闻这气味应该是麻药,让人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而已。就算不管她,过几个时辰也能醒。”

    林秋一听这话,不再犹豫。直接将月江抱了起来,急匆匆地往皇帝寝宫方向跑去。

    他抱着一个人跑得比老周还快。

    老周在身边追着,上气不接下气:“慢点跑,别着急,不会这么快醒。”

    他以为林秋是着急去卖惨。

    李元岐见到自己的父皇时并没哭出来,反而又恢复如常,他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才迈步往里走。

    皇帝是被烟花爆炸声音惊醒的,他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何事。他坐在榻上满眼疲惫地望着门口,等待着门帘掀开的那一刻。

    若是在往日,还有半个时辰才会起床洗漱。他应该再休息一会儿,这种早起的疲倦感让他感觉到头疼欲裂。

    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元岐,皇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李元岐上前几步,恭敬地跪在塌前。

    父子间的久别重逢,沉默而又生疏。

    “儿臣给父皇请安。”除了这一句,李元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似乎很难做到畅所欲言。

    月江说让他哭一哭,他哭不出来。他很想问问自己的父皇,是否知道今晚这事,他不敢开口。

    “刚回来吗?”

    “是的,刚到,一接到入宫的命令就马上前来给父皇请安。”

    皇帝并没有让李元岐深夜入宫,他心里清楚。

    李元岐看着自己神色平静的父皇,也明白有些话说了也没用。

    皇帝点点头:“你倒是听话的。”

    “江州一行,儿臣不负父皇所托。江州疫情已经完全消除,江州的日常商贸、春耕、矿业皆未耽误。”

    李元岐不提今晚遇到的危险,只是说起在江州的所见所闻。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说了一遍,说得云淡风轻。

    皇帝听得满意,轻轻点头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说完了,然后屋子里又变得安静。

    李元岐害怕这种安静,这样的安静就像隐藏着无尽的变数,他害怕接下来听到的话是他不愿意听的。

    于是他又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儿臣知道父皇记挂江州百姓,如今事已平复,请父皇放心。儿臣连夜赶路还没来得及休息,如果父皇没别的事情,儿臣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皇帝站起身来:“朕也该准备上朝了,你就在这里休息,睡醒了再回你自己的府上。”他看得见自己孩子那满身风尘,那疲惫的脸颊,终究是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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