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一愣，还是接了过来。
月江觉得这套程序多余了，她要真的想杀皇帝，走过去一脚给他踹下去就行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能真诚地看着对方说：“今日出门什么武器都没带。”
待到侍卫们离开，她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为何如此紧张。
所有人都退到了岸边，离这个钓鱼的地方很远。整个湖心亭只剩下她和皇帝二人。
她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极点。
“起来吧。”皇帝坐在摇椅上，随意地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月江上前两步，发现自己站着俯视皇帝陛下也不太合适，于是又跪了下去。她规规矩矩地跪在摇椅边，低眉顺眼。
“听说你今日去了十里坡，一个月没出门了，去那里干什么？”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走出京城十里地，这个理由很牵强，不过皇帝似乎不打算深究。
“还是不要乱跑，马上你就该回窦家了。”皇帝用手指轻轻敲着摇椅的扶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有个分寸。”
这轻轻地敲击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月江的天灵盖上，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也快收场了。你倒是聪明，躲在北院不出来，倒也落得个清净。”皇帝轻笑一声，“三司会审啊，忙坏了多少人。”
月江就这样听着，连半句狡辩都没有。
这样的反应让皇帝有些失望，他一个人在这絮絮叨叨，眼前这个人跟一尊雕像似的，没半点反应。
“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结局已定。说说丰州的事情吧，这次北院重组多少跟你的上报有些关系。你在丰州功劳不小，按理当有重赏。可你这密报一上来，北院内部又是大清洗，再给你赏赐，你难免遭人嫉恨。”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你好的意思，话都到这儿了，月江再怎么都得再给皇帝磕一个头，甭管她愿不愿意。
“陛下恩德莫不敢忘。”月江‘噗通’一声给磕了个响头，那响声听上去就特别真诚，磕完自己都觉得眼冒金星。
显然这一下让皇帝高兴了，他笑了起来：“凤翎关失守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又要重回十五年前的时候，两国开战一耗就是三年。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结束了，这还是在京中有奸细，边关有叛徒的情况下。你的运气实在是好啊。”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话就特别多。
在这种月江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皇帝能自己一个人说下去。
“你天生就是个好命的。窦家长房我记得是一儿一女吧，你当初是被抓去顶替的是那个窦家孙女。另一个顶替的都被砍了脑袋，你倒是逃了出来。”
往日突然浮现，过去很久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十年时间，她几乎忘记了母亲的模样，只有一个虚影在脑中存在。可那时候逃命的情形，一直在她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
逃走然后再被抓到，接着就是到了晋王府。
“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晋王这么多年见着一个长得像柳慕清的就带回去，别人都还得意洋洋的以为攀上了高枝。就你知道事情不对，还知道跑。也就是见你有心求生，所以才给你了一个能离开的机会。聪明人是知道该怎么做选择的，你以前此次都能选对，这一次你该知道怎么选择吧。”
其实月江一直都没有选择。每条路摆在她的面前，都不是她想要的。
现在也是一样，她可以选择去做窦家女，成就皇帝维护忠臣的好名声，也可以抗旨不尊，然后被杀了抛尸在这湖里。她可以选择死，可是她极其怕死，至少在现在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个怕死的人。
皇帝并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我那几个儿子，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元岐。”
“啊？”月江终于忍不住抬头了，她一时间忘了礼节，只因这一下没跟上皇帝的思路。
这些尊贵的人说起话来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月江没听一句话脑子都要转千百遍。在她之前的判断里，皇帝敲打她是为了让她做好这个窦家的孙女。话题到这儿一直都是关于窦家的，怎么突然一下就跳到了李元岐身上。
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李元岐，那怎么还让月江去保护他。
月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糊掉了，若不是忌惮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她真想站起来踹他两脚。
“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安分守己的一个，安分到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个儿子。我们父子关系生疏，生疏到他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诉苦。他哥都明目张胆地派人杀他了，他回来也不说。”皇帝的声音满是疲惫，“他是不是很讨厌我这个父亲？”
月江看着皇帝的脸，惊觉这张脸看上去比上次见面还要苍老，一脸的病态让这个九五至尊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还在纠结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讨厌他。
“江州的事情你们心里也应该有数，是谁做的也不是查不出来。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么办？我老了，终有一天会离开。即便是我闭眼，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萧蔷。”皇帝弯弯绕绕半天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保元岐一条命。”
说了半天让她选择，原来是选这种事情，选一个党争的阵营。
月江恍然大悟。这时候再看皇帝的脸，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这皇帝怕不是快死了吧。
见月江点头，皇帝满意地笑笑：“你要是保住元岐，也能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了。好多人都劝我立太子，可我不敢啊，我知道只要我偏向于他，他就性命堪忧。你得想尽办法保他，保他就是保着宁朝江山。老二虽然都有治国之才，可心胸狭隘唯利是图。老五性子软是个没主见的，母族势力又过大，这些年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他要继位日后恐造成外戚专权。”
话都说到这儿了，月江再不明白就真是个傻子了。皇帝想传位于李元岐，可是又担心另外两个儿子害他。于是暗中部署，想要保他顺利继位。
月江突然觉得，皇帝最爱的其实应该是这个儿子吧。让玄天卫偷偷保护他，还给他文江营的铁骑精锐，窦家的冤案也让他去主持。
兵权、名声，都在不知不觉间给了他。
只是现在李元岐名望越高，就越容易招来危险。所以才有了现在让月江来选边站队。
只是玄天府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了自己。
月江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皇帝是想用她来恶心晋王。
晋王一手建立的玄天府被皇帝给夺了指挥权，晋王一手培养的人也给整编得无所剩，就连月江这种特别的存在都要给抢走，放在他的对立面去。
在回去的路上，月江回想过去种种，突然能想明白林秋为什么死皮赖脸的要进北院。
原来这一切早有安排，他们都不过是这盘局中的棋子。
她没得选，林秋同样没得选。
她是自己走回去的，有人接没人送，没有车没有马，就这样一路步行。
走回城门的时候她才真正地觉得累了，这种疲倦不仅仅来自于脚下，她甚至觉得眼皮都快撑不开，她很想睡觉。
多日未见的林秋站在城门口，见她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你走了多远，怎么才回来？”
“关你屁事。”
月江知道是林秋通风报信的，不然那群侍卫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她拦下。
可是她也不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南城新开了家米粉店，听说他们家的红薯粉特别好吃。”
“我不饿。”
“广福街那边有个卖肉夹馍的摊子，生意特别好。”
“我不饿。”
“泰西巷有个茶楼，我在最近常去。”
“有话直说。”月江抬手就是一拳，她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对着皇帝那些云山雾罩的话，已经耗费了不少心思。现在还有人跟她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她就开始烦躁不已。
林秋下巴上挨了一拳，也不恼，捂着下巴笑嘻嘻道：“找你说点事，顺便我想吃点好吃的，主要是我想吃。”
也只有打林秋，她才能这么没心理负担，打了就打了，不用担心报复。
林秋想吃的其实是南城的红薯粉。
不大的店铺里只摆得下几张桌子，因为生意很好，店家还摆了几张桌子在街面上。
这时候的生意很好，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他们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里。
“你确定要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谈事情。”月江冷漠地看着他。
“哪儿谈不是谈，要是有人想监视，我们躲到哪儿都有人跟踪。”林秋一指街上，“看，他们没抢到座位。”
月江回头，只见有几个人站在店门口的人迅速转身离开。
“都是些什么人？”
“首先排除玄天府的人，他们用不着监视咱俩。”林秋满脸自信。
月江笑得阴森：“其次再排除你身后的人吧。”
“你说什么呢？我身后哪有人。”林秋说着还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后，一脸无辜。
月江觉得这套程序多余了，她要真的想杀皇帝，走过去一脚给他踹下去就行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能真诚地看着对方说：“今日出门什么武器都没带。”
待到侍卫们离开，她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为何如此紧张。
所有人都退到了岸边，离这个钓鱼的地方很远。整个湖心亭只剩下她和皇帝二人。
她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极点。
“起来吧。”皇帝坐在摇椅上，随意地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月江上前两步，发现自己站着俯视皇帝陛下也不太合适，于是又跪了下去。她规规矩矩地跪在摇椅边，低眉顺眼。
“听说你今日去了十里坡，一个月没出门了，去那里干什么？”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走出京城十里地，这个理由很牵强，不过皇帝似乎不打算深究。
“还是不要乱跑，马上你就该回窦家了。”皇帝用手指轻轻敲着摇椅的扶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有个分寸。”
这轻轻地敲击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月江的天灵盖上，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也快收场了。你倒是聪明，躲在北院不出来，倒也落得个清净。”皇帝轻笑一声，“三司会审啊，忙坏了多少人。”
月江就这样听着，连半句狡辩都没有。
这样的反应让皇帝有些失望，他一个人在这絮絮叨叨，眼前这个人跟一尊雕像似的，没半点反应。
“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结局已定。说说丰州的事情吧，这次北院重组多少跟你的上报有些关系。你在丰州功劳不小，按理当有重赏。可你这密报一上来，北院内部又是大清洗，再给你赏赐，你难免遭人嫉恨。”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你好的意思，话都到这儿了，月江再怎么都得再给皇帝磕一个头，甭管她愿不愿意。
“陛下恩德莫不敢忘。”月江‘噗通’一声给磕了个响头，那响声听上去就特别真诚，磕完自己都觉得眼冒金星。
显然这一下让皇帝高兴了，他笑了起来：“凤翎关失守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又要重回十五年前的时候，两国开战一耗就是三年。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结束了，这还是在京中有奸细，边关有叛徒的情况下。你的运气实在是好啊。”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话就特别多。
在这种月江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皇帝能自己一个人说下去。
“你天生就是个好命的。窦家长房我记得是一儿一女吧，你当初是被抓去顶替的是那个窦家孙女。另一个顶替的都被砍了脑袋，你倒是逃了出来。”
往日突然浮现，过去很久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十年时间，她几乎忘记了母亲的模样，只有一个虚影在脑中存在。可那时候逃命的情形，一直在她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
逃走然后再被抓到，接着就是到了晋王府。
“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晋王这么多年见着一个长得像柳慕清的就带回去，别人都还得意洋洋的以为攀上了高枝。就你知道事情不对，还知道跑。也就是见你有心求生，所以才给你了一个能离开的机会。聪明人是知道该怎么做选择的，你以前此次都能选对，这一次你该知道怎么选择吧。”
其实月江一直都没有选择。每条路摆在她的面前，都不是她想要的。
现在也是一样，她可以选择去做窦家女，成就皇帝维护忠臣的好名声，也可以抗旨不尊，然后被杀了抛尸在这湖里。她可以选择死，可是她极其怕死，至少在现在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个怕死的人。
皇帝并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我那几个儿子，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元岐。”
“啊？”月江终于忍不住抬头了，她一时间忘了礼节，只因这一下没跟上皇帝的思路。
这些尊贵的人说起话来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月江没听一句话脑子都要转千百遍。在她之前的判断里，皇帝敲打她是为了让她做好这个窦家的孙女。话题到这儿一直都是关于窦家的，怎么突然一下就跳到了李元岐身上。
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李元岐，那怎么还让月江去保护他。
月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糊掉了，若不是忌惮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她真想站起来踹他两脚。
“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安分守己的一个，安分到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个儿子。我们父子关系生疏，生疏到他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诉苦。他哥都明目张胆地派人杀他了，他回来也不说。”皇帝的声音满是疲惫，“他是不是很讨厌我这个父亲？”
月江看着皇帝的脸，惊觉这张脸看上去比上次见面还要苍老，一脸的病态让这个九五至尊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还在纠结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讨厌他。
“江州的事情你们心里也应该有数，是谁做的也不是查不出来。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么办？我老了，终有一天会离开。即便是我闭眼，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萧蔷。”皇帝弯弯绕绕半天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保元岐一条命。”
说了半天让她选择，原来是选这种事情，选一个党争的阵营。
月江恍然大悟。这时候再看皇帝的脸，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这皇帝怕不是快死了吧。
见月江点头，皇帝满意地笑笑：“你要是保住元岐，也能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了。好多人都劝我立太子，可我不敢啊，我知道只要我偏向于他，他就性命堪忧。你得想尽办法保他，保他就是保着宁朝江山。老二虽然都有治国之才，可心胸狭隘唯利是图。老五性子软是个没主见的，母族势力又过大，这些年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他要继位日后恐造成外戚专权。”
话都说到这儿了，月江再不明白就真是个傻子了。皇帝想传位于李元岐，可是又担心另外两个儿子害他。于是暗中部署，想要保他顺利继位。
月江突然觉得，皇帝最爱的其实应该是这个儿子吧。让玄天卫偷偷保护他，还给他文江营的铁骑精锐，窦家的冤案也让他去主持。
兵权、名声，都在不知不觉间给了他。
只是现在李元岐名望越高，就越容易招来危险。所以才有了现在让月江来选边站队。
只是玄天府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了自己。
月江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皇帝是想用她来恶心晋王。
晋王一手建立的玄天府被皇帝给夺了指挥权，晋王一手培养的人也给整编得无所剩，就连月江这种特别的存在都要给抢走，放在他的对立面去。
在回去的路上，月江回想过去种种，突然能想明白林秋为什么死皮赖脸的要进北院。
原来这一切早有安排，他们都不过是这盘局中的棋子。
她没得选，林秋同样没得选。
她是自己走回去的，有人接没人送，没有车没有马，就这样一路步行。
走回城门的时候她才真正地觉得累了，这种疲倦不仅仅来自于脚下，她甚至觉得眼皮都快撑不开，她很想睡觉。
多日未见的林秋站在城门口，见她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你走了多远，怎么才回来？”
“关你屁事。”
月江知道是林秋通风报信的，不然那群侍卫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她拦下。
可是她也不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南城新开了家米粉店，听说他们家的红薯粉特别好吃。”
“我不饿。”
“广福街那边有个卖肉夹馍的摊子，生意特别好。”
“我不饿。”
“泰西巷有个茶楼，我在最近常去。”
“有话直说。”月江抬手就是一拳，她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对着皇帝那些云山雾罩的话，已经耗费了不少心思。现在还有人跟她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她就开始烦躁不已。
林秋下巴上挨了一拳，也不恼，捂着下巴笑嘻嘻道：“找你说点事，顺便我想吃点好吃的，主要是我想吃。”
也只有打林秋，她才能这么没心理负担，打了就打了，不用担心报复。
林秋想吃的其实是南城的红薯粉。
不大的店铺里只摆得下几张桌子，因为生意很好，店家还摆了几张桌子在街面上。
这时候的生意很好，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他们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里。
“你确定要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谈事情。”月江冷漠地看着他。
“哪儿谈不是谈，要是有人想监视，我们躲到哪儿都有人跟踪。”林秋一指街上，“看，他们没抢到座位。”
月江回头，只见有几个人站在店门口的人迅速转身离开。
“都是些什么人？”
“首先排除玄天府的人，他们用不着监视咱俩。”林秋满脸自信。
月江笑得阴森：“其次再排除你身后的人吧。”
“你说什么呢？我身后哪有人。”林秋说着还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后，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