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林秋往里走的时候遇见了江言,月江顺手把窦绍轩介绍给了他。

    “这是我哥,照顾下。”她拍了拍江言的肩膀,擦这个麻烦甩给了江言。她想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月江还是想偷懒,在这样的宴会上,她没办法像林秋那样游刃有余,她向来和人交往只有带着目的才能顺利进行下去。如果只是客套寒暄,她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秋把她带到了女眷的厅,自己就出去了。

    开席的时候月江也是埋头苦吃。和这群千金小姐坐在一起的好处就是,这些姑娘吃得都很少,她无需费力争抢,慢慢悠悠吃了个十分饱。

    吃完饭就是喝茶聊天,女眷们几乎都在后院的花厅里。三三两两一桌,气氛很好。月江谁也不认识,孤独地坐在花厅的角落里,看着那些年轻姑娘聊天。听她们从穿戴首饰聊到零食点心,仿佛又回到了做暗线的那两年,她混在人群中偷听着形形色色的故事。

    她始终觉得她不属于这样的场合,待在这里很不自在。

    今时终究不同往日,她这个窦家的大小姐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这几个小姑娘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今天参加寿宴的年轻公子,江言和林秋这种生得俊俏的自然也是女孩子们的讨论话题。不过听起来这两人在京中贵女圈子里并不算出名,他们两似乎不怎么参加同龄人的活动。林秋这人喜欢混迹于街头茶肆,爱和贩夫走卒打交道。江言喜欢舞刀弄枪,成日和宇文素那群人在一起。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和他们不沾边。

    “那边那个之前在长公主的桃花宴上见过一次,好像是林家二公子,就是林铮的弟弟。”一个黄衣女子说道。

    一群小姑娘娇羞地惊呼道:“林铮呀,他们一家都长这么好看啊!”

    “快说快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就桃花宴见过一次,也没说过话。他当时和别人比射箭来着,还把弓拉断了。”

    又是一阵惊叹,众人感叹林秋英明神武。

    月江心中冷笑,暗自嘲讽林秋箭术臭。

    “好像是和窦家小姐比试的,就是前不久才平反的窦家,听说窦小姐以前在玄天府做事。”黄衣女子说着开始四处张望,“听说今天窦家也来人了。”

    一群人四处张望,很快注意到,独自坐在角落里月江。众人目光汇聚于此,看得月江头皮发麻。

    “窦姐姐,你认识林二公子吗?”

    也没多余的客套,这称呼突然就变得亲切起来。

    “哦,认识,都是北院的。”月江放下茶杯,有些不自在。她并不想成为这时候的话题中心。

    “窦姐姐你也是玄天府的,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队的。”

    “那应该知道他很多事吧。”

    “嗯,知道。你们想知道些什么?”月江突然觉得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如果二两银子卖一个关于林秋的消息,她今天应该能赚一小笔钱。

    一群女孩子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问题,一时间花厅里嘈杂得像挤满了人的菜市场。月江根本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她还在和自己的贪欲做斗争,到底要不要为了这点银子把月江和江言卖了。她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

    最终还是江言的到来让这里突然变得安静,月江的敛财计划落空。

    江言和一位藕荷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十五六岁,粉面桃腮,唇如朱樱一点,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轻轻摇晃着。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月江愣了一下。她悄悄问旁边的女孩子:“什么情况,那女的是谁?”

    “陆芸菀,她爹是太府寺少卿,她爷爷是丞相。看这情形,她今天是看上江公子了,今天谁敢和江公子说半句话都得倒霉。”

    “这陆小姐脾气这么大吗?”

    “谁都不敢和她争,哪怕是一块糖。”

    身边的女孩子低声和月江说话,花厅门口的两人却拉拉扯扯。

    江言把人送到了就要走,陆芸菀拦着不让他离开。

    “江言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嘛,她们不和我玩,我害怕。”这声音甜得发腻。

    月江身边的女孩子,翻白眼的翻白眼,呕吐的呕吐。

    这时候月江突然觉得这事很有趣,她很想犯个贱。

    “你们是不是都很讨厌她,我帮你们出个气如何。”

    “好啊好啊。”众人点头答应,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着给点吧。”月江把腰间荷包拉开。

    待到荷包装满,她也没数就站了起来。这群千金小姐出门不会带银子,直接把自己的首饰扔了进去,有戒指有耳环。月江差点乐出声来。

    “江言。”月江站起身来。

    江言这时候才注意到月江也在,他仿佛松了一口气,“月队,刚才林秋在找你。”

    月江走到门口,看也没看陆芸菀,对江言道:“林秋在哪儿?”

    “应该在花园池塘那边。”

    “我不认识路,带我过去。”

    “好的,这边请。”

    两人毫不犹豫地迈出门去。

    身后的陆芸菀急得直跺脚:“江言哥哥!”

    月江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陆芸莞,然后学着她的语气:“江言哥哥!”

    这种阴阳怪气的模仿侮辱性极强。不带一句脏话,恶心人的效果非常的好。陆芸莞的脸色已经瞬间黑如锅底。月江知道她此时的做法非常不要脸,为了对得起这一荷包的首饰,她决定恶人做到底。

    “你,哼!”

    “哼!”

    月江眼睛一瞟,看到了一群幸灾乐祸的小姑娘和一脸笑意的江言。

    “走吧,我带你去找林秋。”江言正好借此机会脱身。

    “江言哥哥,你别理她。”陆芸菀一着急眼中的怒气就掩饰不住,如此年轻的面容上有些与之年龄不符的恶毒。

    江言回头解释道:“她职级比我高,我不听她的听谁的,而且我打不过她。”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起曾经头破血流的惨状。

    二人离开,陆芸菀的面子是彻底挂不住了。她气冲冲地坐下,说话声音早没了之前的甜腻,“我爹是太府寺少卿,比她职级高多了,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那个穿着黄裙的姑娘道:“太府寺和玄天府都不是同一机构,少卿也不敢管玄天府的人啊。”

    声音不大,刚好够陆芸菀听见,如同火上浇油,气得陆芸菀摔了手中的茶杯。

    “我爷爷是当今丞相。”

    “陆丞相也不敢管玄天府啊。”

    玄天府是皇帝亲卫,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这事人尽皆知。

    花厅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没人再去搭理陆芸菀。陆芸菀又摔了一个茶盘,然后气急败坏地走了。

    兴安候府的后花园里,林秋正和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捡小石块玩打水漂。石块在水面弹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每在水面弹跳一下孩子们就欢呼一声。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江言笑道,说着他也捡了一石头往水池里扔。

    一时间水花四起,大人小孩都开始笑起来,一个个都在比谁溅起来的水花大。

    气氛很好,场面很乱。兴安候府的池塘边已经快被薅秃了。

    一个小孩突然喊道:“大哥过来了。”

    然后那群小孩做鸟兽状散,一转眼跑得没影了。

    月江看了看浑身是水的两人,故作严肃道:“你们俩不跑吗?”

    林秋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不跑,跑了就显得我心虚。”

    他这个始作俑者倒是不心虚,带着小孩子胡闹的是他,最后屁股挨鸡毛掸子的可能是那几个侯府的小少爷。

    江言默不作声离林秋远了几步,然后看着花园的尽头:“三殿下也过来了。”

    兴安候世子贺书君和三皇子李元岐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很明显没注意到这边之前的动静。待到走近才发现这几个人神情有些古怪,尤其是林秋和江言身上还有水渍。

    “这么大的人还玩水。”李元岐语气温和,眼睛却看向月江的方向。

    世子一眼就看见了他家池塘那光秃秃的岸边,那里原本有一小堆鹅卵石,那是他留着装点他自己院子里那个小鱼池用的。

    “三殿下,世子,你们这是去哪儿。”江言尴尬地打着招呼,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林秋大概是坏事干得多了,一点都不心虚:“这池塘里鱼挺多的哈。”

    不仅鱼多,石头也多。

    世子还在奇怪他的鹅卵石去哪儿了,李元岐开口道:“不是要去紫藤架那边吗,走吧。”

    “哦,对对对。”世子又看了林秋和江言,“我家花园那边的紫藤正好开了。”

    “过去坐坐。”李元岐这句邀请是对月江发起的。

    月江没有拒绝,她刚得罪完陆小姐,这会儿想找个大腿抱一下,免得一会儿陆小姐报复起来让她当众出丑。

    侯府花园东南角的紫藤架下,有一张方桌,两张凳子,桌上摆着两个杯子一个小酒坛。很显然这是为李元岐和贺书君准备的,负责布置的丫鬟也没想到会突然多了三个人。

    世子还没开口,丫鬟便立刻去拿凳子。在所有人都入座以后,又有丫鬟端来了精致的点心。

    世子为人很是热情:“我家自己做的点心,独一份的美味,尝尝。”

    林秋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嗯,好吃!”

    得这一句夸奖,世子笑得很开心。

    “你不吃吗?”林秋看着无动于衷的月江。

    往日里一起吃饭的时候,抢起饭来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今天却安安静静地坐着。

    “中午的还没消化。”月江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撑,这兴安候府的伙食的确好。

    “也是,你现在天天窝在家里都没怎么动。”林秋道。

    李元岐问:“你现在已经离开玄天府了吗?”

    “从丰州回来就把职务撤了,只有名字还在北院名册里挂着。”

    说话间丫鬟过来倒酒。

    世子怒道:“杯子呢,怎么才两杯子,不知道再去拿呀。”

    紫藤架下所有的布置都只是为了世子和三殿下两人准备的,突然多了三人,这两个丫鬟拿了凳子又忘了拿杯子,于是急急忙忙跑来。

    世子看着剩下的一个丫鬟:“行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世子家自己泡的桑葚酒,尝尝。”李元岐把自己面前的杯子递给月江。

    月江伸手去接,却被林秋一把抢了过去。

    “她不能喝酒。”

    李元岐一愣。

    “我替她喝。”林秋厚颜无耻道,然后看向李元岐,“三殿下恕罪,月江她真的是一滴酒都不能沾。我替她,这一杯敬殿下,祝殿下云程发轫 ,踵事增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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