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抿了抿无甚血色的唇,眼下的青黑多了几分颓废,“老婆,你是想让他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是我欠他的。我没有做过一天合格的妻子。”

    “什么叫做合格?婚姻和爱情从来没有标准答案。你唯一的问题就是在不够爱他的时候选择了和他在一起。而他的问题严重得多,他明知这个事实依然用世俗的名分把你绑在他的身边。”

    宁钰舒能够理解前夫哥的想法,但是他很不爽前夫哥把这种手段用在了阿芙的身上,还让阿芙产生了自我怀疑。

    尽管他没有从小和阿芙在一起长大,也从前夫哥的记忆中参与到了宁芙的过往。

    “阿芙,你从来不需要反省自己。如果一定要说谁有错的话,那一定是这个世界。”我会为了你改变这个世界,他没说出来的话,害怕她觉得自己自大。

    宁芙看着端肃坐着的宁钰舒,他的身上有一种将所有矛盾特质混合在一起的想要人保护他的冲动,没ren住伸出手上下摩挲着他柔顺的银发。

    接着她张开双臂把他拥入怀中,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咬着耳朵,“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别让我发现你是骗子。”

    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看你表现咯”。

    时间从上午转到下午,夕阳的残影透过绿色的纱窗洒在男人的身上,宁芙用手胡乱抓着他精壮的背肌,模糊不清地想他真的蛮有料的。

    不知道中间叫了几次水,宁芙现在只感觉四肢乏力,静静看着身边睡美人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的弧度像是几百年没睡过好觉。

    宁芙直接用手揪住他的脸,“醒醒,太阳都起来了”。

    宁钰舒的声音带着吃饱了的餍足,用手臂环住女子的腰肢,“老婆~”

    “别靠近我,太热了”宁芙无情地把手扔在一边。其实没有,他的身体除了动情的时候都是带点凉意的。

    宁钰舒便单手撑着下巴,换了个姿势让好身材在月光下显露无疑,眼睛却含着蜜色的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宁芙眄了一眼,随手拉了一个毯子抛在扔在他身上,“别勾引我”。自顾自地推开小窗,伸手去掐窗边的花。

    宁钰舒眸里的光黯淡了,脸上爬上了月影和郁色,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宁芙捏着那朵花凑在鼻子上轻嗅,闻不到什么味道就减了几分兴致,转头看到又陷入情绪无法自拔的宁钰舒,便把那朵花插在他的银色鬓间,“好漂亮啊”。

    不知道夸的是花还是人,宁钰舒上半身的肌肉在一瞬间都绷紧了,他左手按住耳边的花茎,凑过去吻她亮晶晶的眼睛。

    好喜欢好喜欢小妻子,被她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好想把心脏都挖给她。

    所以可不可以只注视我一个人。

    他用力吻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却飘到了耳边的花上,宁钰舒奇妙地产生了嫉妒,对一切可以被她看到、可以让她开心的事物。

    他的手紧紧贴在宁芙的腰上,在纯白的极乐中,心里却依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世间的花如此多,蝴蝶怎会只停留在一朵上呢?

    ……

    扑簌簌的雪在下落,整个世界像是被它按下了暂停键,银色缀在了湖边无叶的树上,积在无人踏过的地上。此时一只小舟在湖上荡开一圈圈波纹,岸也淡成了水墨画中的一笔。

    舟中飘散的烤红薯的甜香味也不能磨损宁钰舒的风姿,一贯穿暗色衣服的他破天荒地穿了点艳色,反而更衬得他秀色可餐。

    可惜他最想取悦的小妻子只顾着盯着炉子咽口水。

    宁芙今日休沐,本来打算窝在房间喊人支桌打叶子牌。

    宁钰舒却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给她披上一件毛氅披风,牵着她的手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换了一袭绯袍的宁钰舒整个人的气质都勾人了起来,可是这些都是张宪舒玩剩的花样,对她来说还不如面前的烤红薯吸引人。

    宁钰舒无奈地望着一脸渴望的小妻子,心中就是甜蜜中带着哀伤。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宁钰舒感觉到新生,开始期待新的一天。

    开始时他对两人关系的确定性抱有希望,而小妻子性情中的喜新厌旧始终让他感到惶恐不安,他最近已经明显感觉到小妻子对自己提不起兴趣了。

    宁芙前段日子玩得太开心了,宁钰舒每天都能想到不一样的玩法!七月坐了大船去看海,她不但亲手捕了鱼,还喂了白色的海鸟,中间还遇上一群水贼,女侠本侠直接送他们去岸边的官府了。

    九月北上草原骑大马,还学了射箭和当地人一起围猎。等到十月中旬准备回京,宁芙因为舍不得离开养的羊咩咩,抱着它哭了一通。宁钰舒捏着手帕给她擦眼泪,一边哭笑不得地刮着她红彤彤的鼻子说“都依你”。

    宁芙觉得她简直都要爱上这个男人了。

    回府后怕她无聊,还教她打叶子牌,时不时地喊一群帅哥美女去府上表演话本。

    不过她最近时常走神。

    寒冷的冬天总是惹人讨厌的,宁芙大概是最讨厌冬天的那个。

    不管是张宪舒还是宁钰舒,宁芙始终知道自己是被毫无保留爱着的那一个,她本不该对被爱这件事如此战战兢兢。可是她依然吝啬地将自己的爱和注意力只藏在她自己的身上。

    宁钰舒不知道眼前的小妻子在想什么,若是让他恢复原先的读心能力,说不定会高兴地跳进湖里来个冬泳。

    他小心掀开了红薯的外皮,等到温度略烫但适口时才将甜沙的红薯凑到了她的嘴边。

    宁芙下意识地含住了他的指尖,两个人的目光黏在一起又被莫名斩断。

    整个的红薯像是没力气握住一样掉落在船上的木板,宁钰舒的眼皮微耷,脸上的阴影随着火光明灭不定,“老婆,你为什么不看我?”

    宁芙很少见到他这一面,或者说从没见过,她也不在意男人的心情变化“啊,我的烤红薯!”

    他没有第一时间捡起来,而是用素白的手帕擦了擦宁芙的嘴,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炭灰,“红薯重要我重要?”

    如果他是低眉顺眼地问这一句,宁芙或许会看心情给他一个好听的答复。

    可是她不能ren受宁钰舒浪费粮食的举动,脸上爬了几分怒色,“宁钰舒你发什么疯?你能和红薯比?”宁芙全然忽略这高产又好吃的作物是宁钰舒派人从海外找来的。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僵住了,像是线控制的木偶一样捡起了地上的物什。

    一抬头,身上绑住的线又被宁芙眼中跃动的火光点燃,他痴痴地望着,“老婆,我可以吻你吗?”

    她扯着宁钰舒胸前的一缕头发引他靠近,又拍了一下他的脸,始终没有落下男人最想要的那一吻,“爪子太利的猫是没有主人敢要的”。

    宁芙靠在他的胸上,闻着他身上的体香,似是白麝香和檀香混合的香味。

    “我睡一会”。

    宁钰舒的心也安定了下来,看着怀中毫不设防的女子,这样就很好。

    小舟摇摇晃晃地驶进一片纯白。

    ……

    自湖心亭看雪后,宁钰舒愈发黏人了起来。

    以前是每天最多能见六个时辰,现在他休沐在家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看到他。

    宁芙翻了个白眼,看美男也没什么不好,可是问题在于这半个月只能看他一个人。今年新内阁颁布了年假政策,她本来打算遵照规定付双倍薪资请人回家演话本的,结果平时出手太阔绰了,戏班子全都喜气洋洋地婉拒了。

    等她回家的时候,家里空得只有红色灯笼。她还以为遭贼了,刚好碰上蹦蹦跳跳的看门小童给她解惑:原来大家都美滋滋地领了红包回乡过大年了。

    宁芙也没顾形象,从前厅一路大喊宁钰舒的名字,直到在厨房听到几声应和。

    她冲进去,却被一股黑烟呛到,眼睛辣得出水,模糊中看到宁钰舒背对着自己拼命用手搓着脸。

    宁芙只得用袖子捂住口鼻退出来,“你给我出来!”

    宁钰舒受了气一样地回她,“我不敢出来。”

    宁芙气笑了,“宁钰舒,看把你能的?你是会做饭还是会洗衣,你让家里的帮佣都放假了,晚上这满府的灯又让谁来点?”

    “双倍工资留不住人,你就不能出三倍、四倍!”

    乾朝,啊不,已经改称乾国了。内阁甫一上台就颁布了《人权法案》,第一条就宣称人生来平等。刚开始哪有人信啊,别说朝野内外的饱学之士,就是撑起了雍国半壁江山的商人也不敢信。

    但是随着一条条法律流水一样地颁布,以及从内阁高官到县衙小吏坚决按规办事的决心和百姓的拥护,再加上工业技术和管理模式的革新,短短半年恍如隔世。现在啊,最缺的就是人力。

    之所以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留在宁府做事,一是薪资高,二是可以在雍国最牛波一的一对伴侣手底下做事。

    “为什么你有这么长的假期?”宁芙咬着牙。

    宁钰舒隔着门板边咳边说,“是、是之前没休过的年假。”

    “放屁,你小子之前不是有小半年都和我在外面玩吗?”宁芙不爽,全世界只有自己没年假,越是快要过年了,她这个新任治安官就越忙,这段时间京城里鱼龙混杂的,需要她每天带那群小崽子巡逻维护治安。

    “老婆,你忘了,我当时是自费出差,下fangmin情。”宁钰舒咽下后半句,再说只有你会把剿匪打仗说成是玩了。

    宁钰舒想要和宁芙待在一起,又想观察雍朝的土壤到底适合种出什么样子的花。

    在询问了她的意见后,两个人就一起踏上了走南闯北的路。

    他越和宁芙相处,就越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的美好。

    她就像是一轮永远光耀的太阳,所有人都甘愿当她的信徒。

    水匪作乱之际,她一个外乡人,在没有朝廷公文的任命和背书下,凭着几通演说就速度在几个村庄组织了一支自发的联合抗敌队。

    他想陪在左右,护她周全,而她眉眼弯弯,“首辅大人,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我回来”。

    当她在众人簇拥下坚定向他走来,在村民们shan意的哄笑声中扬起脸,望向他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要超过极限,喜悦冲得他懵然又混沌,给这位得胜归来的女神一吻。

    高层昏庸懦弱不敢出兵,防御工事早已废弛,以至匈奴南下牧马之时,边民无不逃窜。

    她手下无可用之人,便让自己做了她的副官。他以为这次宁芙又要在这悍勇之地故技重施,没想到她只让他招募了一批勇士充当护卫队。

    而她假作是京城来边地寻求ciji的皇室之女,邀请城内有身份的二代带着护院去草场围猎。她只言这猎物是扮作胡人的死囚,带着不过千人挺进了敌方部落。

    再暗中遣人送信告知这些二代们的家族“你们家孩子被匈奴绑架了”。

    太守再想当缩头乌龟,也不能无视这些在城里颇有声望的家族联合,更何况自己的孙子也被抓走了。

    等到宁芙剿匪平边患的事迹传到京城,她俨然成了比宁钰舒还要火爆的人气顶流。

    这背后当然少不了宁钰舒私底下写的《芙将军日记》的功劳,此书一经发表,掀起了一股二创热潮。从此茶馆酒楼里上演的是她的传奇话本,大家闺秀聚会则是言必称故事原型宁芙将军如何如何,街边巷口的小女孩也开始耍起了红缨枪。

    等到宁芙年前回到京城的时候,被官方评为“感动雍国十大人物”,还因其功绩破格提拔为京城治安官。

    “算你有理,快给我出来,里面呛死了”宁芙叉着腰大喊。

    宁钰舒委屈巴巴地走出来,脸上被炭画成了灰扑扑的花猫。

    宁芙“噗呲”乐了,捧着肚子大笑,“宁钰舒你真的笨死了!”

    宁钰舒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她,自己也露了点洁白的牙齿。

    “那今日我们外食”,他状若不经意地靠近宁芙,一只手迅速划过她的脸,却被宁芙抓住。

    “你这小猫爪子又不老实了”,宁芙眯着眼睛得意道,“那你快点收拾,我要去安福寺吃素斋”。

    宁钰舒的脸上却闪过三分古怪两分焦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道了一句“好”。

    宁芙话一出口,自己都呆了一下,怎么会下意识说出安福寺呢?以前和张宪舒在一起闹矛盾的时候,他永远会在安福寺等着她找他。好像,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在上山的一路上,宁钰舒都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怀有心事地吻着她的眉眼。

    宁芙感觉到他放在明面上的不安,却不肯出声安慰,她知道此行或许和张宪舒有关。

    而她不想做蒙在鼓里的人,哪怕真相是残酷的。

    “我骗了你”。

    宁芙毫不意外地反握住他的手,似是给他一些勇气让他继续。

    “在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宁宪舒的鬼魂。”宁钰舒阖上双眼,看不出情绪,“他让我不要伤害你,可是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更何况,这种劝告的话就不该由他这个抛弃生者死去的人说。

    “他还说”,宁钰舒顿了一下,“他会在安福寺等你。”

    宁钰舒控制不住地握住了双手,真该死,死了还要缠着老婆不放?

    宁芙的心里也很乱,闪过和张宪舒的多年情谊和这段时间与宁钰舒的愉快相处,她开始理解话本子里的负心书生说的一个是心头血,一个是朱砂痣的意思了。

    但是她知道“事情总该要弄明白的”。

    用毕蔬食后,月已上枝头。

    两个人坐在石凳上看了彼此一眼,宁钰舒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眼中的郁色终是化成了落在眉间的一吻,“去找他吧”。

    宁芙也莫名有些伤感,转身的瞬间小指却被他勾住,“能不能别忘记我?”

    宁芙含着笑,“好啊”。

    又被他拉着撞进他的胸膛,他将头埋在宁芙的颈间,含糊道“那就好,那就好”。

    宁芙感觉到肩膀的热气与湿意,用手搂住这只黑皮大猫的腰,狠狠地在他的脖颈处咬了下去。

    他痛得战栗,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被点燃一样颤抖。

    “作为交换,小猫也要记得谁是你的主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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