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
一行四人，两男两女停在了一座牌坊前。
那牌坊有些年头，上头似乎雕了些花样，但痕迹过于细小而让人有些看不清。
楚弦了眯眼，给另外两个凑了老半天想看清的人介绍道：“那是一篇文章。”
褚甘与半夏诧异：“这你都瞧得清？”
便听韩溯川在旁一脸淡然地接了下去：“静轩坊以能工巧匠闻名，这牌坊是按照从右至左顺序雕的一篇赋文。至于是谁写的，不得考究。至今已有许多年头，大约与静轩坊成立的时日相差无几。”
“韩盟主好记性，这件事司马本人都记不大清了，韩盟主倒是。”韩溯川转头，从牌坊另一头走来一个摇着纸扇的男子，一身长袍，似是被墨肆意泼过一般，墨迹错落晕染穿在身上，倒别有韵味。他缓步走近，停下打量一番几人，对上韩溯川的目光，笑着抱拳：“在下司马信，见过各位。”
“褚甘。”褚甘把缰绳往马背一甩，身后大刀上的铁环刷刷响了响，也抱了抱拳。
韩溯川指着楚弦、半夏：“这位你见过就不介绍了。这位是上虞遇见的朋友，半夏。”
司马信眸光深了深：“上虞？”
韩溯川垂眸点头。
司马信未当着众人的面多言，摇着折扇转身：“远道而来，先行休息吧。在下给诸位带路。”
“好嘞。”褚甘当即牵着马跟了上去，半夏落后一步追了过去。
“累了？”韩溯川留意到楚弦没有跟上，便低声问了一句。
楚弦望着眼前这个分明温柔不改的人，心里有些憋闷，但说不上来，只能摇摇头，也随着韩溯川跟了过去。
司马信仿佛是早就知道几人要来，早早准备上了酒席。几人这几日又要赶路，又要躲避追杀，已然疲惫不堪，此刻只想吃饱喝足睡上一觉。
“几位吃好喝好，到了静轩坊的地界，诸位可以安心。”司马信折扇一收，“无论是谁，也不敢在静轩坊的地界上撒野。”
“这么厉害？”半夏惊奇道。
“炼兵阁灭门后，世上武器铸造大家便只剩了静轩坊。静轩坊只守这弋阳一处地方，只做他们的铸造生意，于武林而言没有威胁，反倒结缘多家，令人不敢轻易冒犯。所以这里，算个平安的休憩之所。”楚弦笑了笑，夹了块五花肉正要吃，被韩溯川半道劫走，换了碗鸡汤给她。
“我想吃肉。”楚弦委屈。
韩溯川看她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又夹了两块鸡肉给她。
楚弦还要再说什么，褚甘先抢话道：“秦妹子，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就得好好养养，这么重的荤腥，怎么能吃呢？还是得吃点鸡肉补补。这汤一喝就是上了年头的老母鸡，补得很。”说着塞了几口五花肉进嘴里，一脸满足。
司马信被那声“秦妹子”叫得愣在原地，折扇捂住下半张脸，缓缓凑近了韩溯川，轻声问：“她什么时候姓秦了？”旋即恍然大悟，“你不会让她替了秦可言的身份吧？”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不由得赞叹，“如此一来你们二人倒是可以名正言顺成亲，要不说你是盟主呢！”
韩溯川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看了楚弦一眼，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为了行走方便，不是为了成亲。”
司马信大失所望：“不会吧？她还没答应嫁给你？我算算，你俩一前一后可是——”
“司马。”
“坊主。”
韩溯川与楚弦一同喝止司马信剩下的话。出口的刹那，听到对方的声音，心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觉得好笑。
其实司马信说不说完，都不影响韩溯川与楚弦两人知道剩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静轩坊是做生意的，自然谁都能来。
楚弦在静轩坊定做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而韩溯川找静轩坊何事，虽然如今未见到那物件，但大抵与楚弦当年做铜钱的心思没有多少不同。
只是，若在二人浓情蜜意时，这事是锦上添花。
可如今。
虽然未曾言明，对她的照顾半分未减，但楚弦能感觉到，韩溯川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他已经许久未曾与她畅想过未来。
在得知，九星连珏中的神药为假之时后。
她仿佛能听见韩溯川那颗跳动的心逐渐在寂灭。
不知道的却是，往后的每一日，韩溯川都在强行将自己的情绪从他的脑中剥离，似乎这样才能够在某一日，她猝然离去后，能够冷静的接受。
替她处理后事。
以未亡人的身份。
可这身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只是感受到对方的无措与挣扎，自己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办法。
司马信见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干咳了两声，笑眯眯转向褚甘：“褚兄弟是被玄机门赶出来的？现下可有地方要去？我这静轩坊宝物众多，总是遭人觊觎，正是缺褚兄弟这般的好手。”
褚甘当即一抹手，两眼放光：“当真？可有月银？”
“有有有！”司马信连声答道，“褚兄是韩盟主的朋友，在下怎敢克扣褚兄的月银，自然是有！”
“真是太好了！”半夏边高兴，边期待地望着褚甘。
褚甘立刻道：“那可有什么活计可以让半夏做一做的？”
“这个……半夏姑娘若是愿意做客，在静轩坊住着，在下绝不赶人。至于活计……后院之事在下插手不多，等明日在下问过府中管事之后，再做答话如何？”
楚弦凑到韩溯川身侧：“他什么时候成亲了？”
韩溯川不着痕迹地避开些许：“唬人的。”
楚弦明了。
这是不放心半夏了。
酒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不多时，几人也都累了。楚弦早已撑不住，回了房间。
司马信大手一挥给四人安排了三间房，是打定主意要帮韩溯川到底了。
却在人都走光之后，拉住司马信：“给我单独安排一间屋子。”
“大哥，这种时候了，你还要顽固不化？”
司马信眼睛都要掉地上了，在他看来，一路上他们扮做夫妻，定然时常一间屋子，此刻到了静轩坊避嫌，若是被人瞧了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盟主夫妻感情失和事小，司马信可是光明正大收留韩溯川与楚弦的，他能替韩溯川这个问柳山庄的少庄主挡住追杀之人，却万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在楚弦一边，与全天下放言支持楚弦成为问柳山庄的少夫人。
楚弦哪里都好，万不该背了个顾守城徒弟的名头。
韩溯川却不愿多做解释，只微微按了按眉头：“与你所想之事无关，替我另外准备一间吧。”
司马信立刻正经起来：“那是何事？你要做什么？”
韩溯川要避开楚弦私下所做之事，保不齐是什么危险之事，司马信可不敢由着他乱来。
“没有危险。”韩溯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近来遇到一个人，只打了个照面，我便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甚至还未瞧见他出招，他瞧着也未比我年长几岁。我只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该练练武了。”
“噢！”司马信折扇一转，心下了然，“你怕吵着楚弦。”
韩溯川点头。
“兄弟给你安排！”司马信叫来人叮嘱一番，之后得意地拍了拍韩溯川的肩膀，“我跟你说，到了兄弟这儿，不要客气，有什么需求就告诉兄弟我，兄弟别的没有，钱是有的。”
韩溯川撤开肩膀，司马信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我剑铸好了？”韩溯川淡声问。
司马信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没好气地咕哝：“就知道是来要债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等着，三个月后能好了。”
韩溯川都准备走了，闻言又转过身来，拧眉道：“怎么还要三个月，按照你的工期，应当早就完工了才对。你这算违约了吧？得赔我多少？”
“……”司马信一时哑然，折扇戳了戳头，“行行行，赔，你个问柳山庄少庄主还缺钱？你想要多少？”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推迟了。”
“本来吧，是铸好了……”司马信道，偷偷打量了一眼韩溯川不算太好的面色，斟酌道，“可是有一日电闪雷鸣，你知道的，铸剑这种事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那日天时异常，地利不在，人和没有……”
“说结果。”
司马信撇撇嘴：“剑断了。本着我静轩坊从不亏待任何一位顾客的原则，我们自掏腰包重新给你锻了一柄。”说到这里，司马信脸上露出了奸猾的笑意，“你看这算不算赔偿你了？我静轩坊加量不加价，承接一柄剑，实则造了两柄！”
看着司马信伸出的两根指头，韩溯川只留了一句“你给我两柄再说是不是已经赔偿”，便潇洒离开。
留司马信一人折扇掩面原地哀叹不已。
良久，这位静轩坊主折扇一收，面色已然如常。
身后暗门陡然打开，里头虚虚淡淡能瞧见几道人影。
其中一名开口，是个男子声音：“我来取东西。”
司马信嘴角微扬：“跟我来吧。”
江都。
黑暗中的人动了动，努力睁开眼却是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
不禁苦笑了笑，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这个漆黑的地方，暗无天日，没有任何声响，就连是什么绑住了自己都不知道，动动都不能发出半点声响。
或许是有声响的，只不过，耳朵似乎给毒聋了。
因为有些刺痛在耳朵上。
眼睛他知道是完好的，至少没有发现半点异样。这样几乎是将自己的存在给消弭了的做法，或许是想要将自己给逼疯吧。
头两日还能够忍住，第三日开始已经有些胡思乱想，头脑不受控制一般，沉静不下来，到现在，几乎是凝聚一点精神都有些困难。
若说要折磨他，邬垣做到了。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曾答应过邬垣任何一点要求，怕是真的将他给惹恼了。
他不知道邬垣想要做什么，而邬垣还没有那种可以让他为之卖命的本事。
黑暗中总是容易想到一些很肮脏的东西，比如杀戮，比如交易，比如欲望。他的心一日日就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变得狂躁。
在这般无尽的折磨中，门突然被打开，外头的日头正盛，照射进来，一瞬间，似乎有种脑中的东西全部被赶跑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低头看去，他居然是被绑缚在一根柱子上，眼前是一座石桥通向门口，石桥下就是几丈深的坑，里面埋了一些人的尸首，仔细看了去，有天都的弟子，有玄机门的，有唐门的，有流苑的，有栖霞的，也有琅琊王氏的王允瑜仰面倒在那一堆人中。
站在阳光中的人走了进来，手中不知道是提着谁，只见他面带微笑，走得近些渐渐看得清楚，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说着一些什么，然后将手一扬，那人，或者该说是尸体从桥下滚落砸在王允瑜的面上。从始至终，他都不敢去看那个掉下去的人是谁，只是死死盯着邬垣翻动的唇，直到他转身走开，重新掩上了门。
他在原地木然许久，才终于辨别出那几个被他特意放慢语速说的几个字，脑中不断的回响着，终于忍受不住嘶声咆哮：“不——”
你开了一个好头。
邬垣关上门的迈步的瞬间听见里面的嘶吼，轻轻笑了笑，若神明般恬淡，若神明般寂灭，他轻声嘟囔着：“不过只是镇远镖局孙耀十二岁的儿子而已，终有一日，该聚集在那里的人，总会都团聚。”
一行四人，两男两女停在了一座牌坊前。
那牌坊有些年头，上头似乎雕了些花样，但痕迹过于细小而让人有些看不清。
楚弦了眯眼，给另外两个凑了老半天想看清的人介绍道：“那是一篇文章。”
褚甘与半夏诧异：“这你都瞧得清？”
便听韩溯川在旁一脸淡然地接了下去：“静轩坊以能工巧匠闻名，这牌坊是按照从右至左顺序雕的一篇赋文。至于是谁写的，不得考究。至今已有许多年头，大约与静轩坊成立的时日相差无几。”
“韩盟主好记性，这件事司马本人都记不大清了，韩盟主倒是。”韩溯川转头，从牌坊另一头走来一个摇着纸扇的男子，一身长袍，似是被墨肆意泼过一般，墨迹错落晕染穿在身上，倒别有韵味。他缓步走近，停下打量一番几人，对上韩溯川的目光，笑着抱拳：“在下司马信，见过各位。”
“褚甘。”褚甘把缰绳往马背一甩，身后大刀上的铁环刷刷响了响，也抱了抱拳。
韩溯川指着楚弦、半夏：“这位你见过就不介绍了。这位是上虞遇见的朋友，半夏。”
司马信眸光深了深：“上虞？”
韩溯川垂眸点头。
司马信未当着众人的面多言，摇着折扇转身：“远道而来，先行休息吧。在下给诸位带路。”
“好嘞。”褚甘当即牵着马跟了上去，半夏落后一步追了过去。
“累了？”韩溯川留意到楚弦没有跟上，便低声问了一句。
楚弦望着眼前这个分明温柔不改的人，心里有些憋闷，但说不上来，只能摇摇头，也随着韩溯川跟了过去。
司马信仿佛是早就知道几人要来，早早准备上了酒席。几人这几日又要赶路，又要躲避追杀，已然疲惫不堪，此刻只想吃饱喝足睡上一觉。
“几位吃好喝好，到了静轩坊的地界，诸位可以安心。”司马信折扇一收，“无论是谁，也不敢在静轩坊的地界上撒野。”
“这么厉害？”半夏惊奇道。
“炼兵阁灭门后，世上武器铸造大家便只剩了静轩坊。静轩坊只守这弋阳一处地方，只做他们的铸造生意，于武林而言没有威胁，反倒结缘多家，令人不敢轻易冒犯。所以这里，算个平安的休憩之所。”楚弦笑了笑，夹了块五花肉正要吃，被韩溯川半道劫走，换了碗鸡汤给她。
“我想吃肉。”楚弦委屈。
韩溯川看她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又夹了两块鸡肉给她。
楚弦还要再说什么，褚甘先抢话道：“秦妹子，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就得好好养养，这么重的荤腥，怎么能吃呢？还是得吃点鸡肉补补。这汤一喝就是上了年头的老母鸡，补得很。”说着塞了几口五花肉进嘴里，一脸满足。
司马信被那声“秦妹子”叫得愣在原地，折扇捂住下半张脸，缓缓凑近了韩溯川，轻声问：“她什么时候姓秦了？”旋即恍然大悟，“你不会让她替了秦可言的身份吧？”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不由得赞叹，“如此一来你们二人倒是可以名正言顺成亲，要不说你是盟主呢！”
韩溯川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看了楚弦一眼，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为了行走方便，不是为了成亲。”
司马信大失所望：“不会吧？她还没答应嫁给你？我算算，你俩一前一后可是——”
“司马。”
“坊主。”
韩溯川与楚弦一同喝止司马信剩下的话。出口的刹那，听到对方的声音，心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觉得好笑。
其实司马信说不说完，都不影响韩溯川与楚弦两人知道剩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静轩坊是做生意的，自然谁都能来。
楚弦在静轩坊定做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而韩溯川找静轩坊何事，虽然如今未见到那物件，但大抵与楚弦当年做铜钱的心思没有多少不同。
只是，若在二人浓情蜜意时，这事是锦上添花。
可如今。
虽然未曾言明，对她的照顾半分未减，但楚弦能感觉到，韩溯川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他已经许久未曾与她畅想过未来。
在得知，九星连珏中的神药为假之时后。
她仿佛能听见韩溯川那颗跳动的心逐渐在寂灭。
不知道的却是，往后的每一日，韩溯川都在强行将自己的情绪从他的脑中剥离，似乎这样才能够在某一日，她猝然离去后，能够冷静的接受。
替她处理后事。
以未亡人的身份。
可这身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只是感受到对方的无措与挣扎，自己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办法。
司马信见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干咳了两声，笑眯眯转向褚甘：“褚兄弟是被玄机门赶出来的？现下可有地方要去？我这静轩坊宝物众多，总是遭人觊觎，正是缺褚兄弟这般的好手。”
褚甘当即一抹手，两眼放光：“当真？可有月银？”
“有有有！”司马信连声答道，“褚兄是韩盟主的朋友，在下怎敢克扣褚兄的月银，自然是有！”
“真是太好了！”半夏边高兴，边期待地望着褚甘。
褚甘立刻道：“那可有什么活计可以让半夏做一做的？”
“这个……半夏姑娘若是愿意做客，在静轩坊住着，在下绝不赶人。至于活计……后院之事在下插手不多，等明日在下问过府中管事之后，再做答话如何？”
楚弦凑到韩溯川身侧：“他什么时候成亲了？”
韩溯川不着痕迹地避开些许：“唬人的。”
楚弦明了。
这是不放心半夏了。
酒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不多时，几人也都累了。楚弦早已撑不住，回了房间。
司马信大手一挥给四人安排了三间房，是打定主意要帮韩溯川到底了。
却在人都走光之后，拉住司马信：“给我单独安排一间屋子。”
“大哥，这种时候了，你还要顽固不化？”
司马信眼睛都要掉地上了，在他看来，一路上他们扮做夫妻，定然时常一间屋子，此刻到了静轩坊避嫌，若是被人瞧了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盟主夫妻感情失和事小，司马信可是光明正大收留韩溯川与楚弦的，他能替韩溯川这个问柳山庄的少庄主挡住追杀之人，却万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在楚弦一边，与全天下放言支持楚弦成为问柳山庄的少夫人。
楚弦哪里都好，万不该背了个顾守城徒弟的名头。
韩溯川却不愿多做解释，只微微按了按眉头：“与你所想之事无关，替我另外准备一间吧。”
司马信立刻正经起来：“那是何事？你要做什么？”
韩溯川要避开楚弦私下所做之事，保不齐是什么危险之事，司马信可不敢由着他乱来。
“没有危险。”韩溯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近来遇到一个人，只打了个照面，我便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甚至还未瞧见他出招，他瞧着也未比我年长几岁。我只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该练练武了。”
“噢！”司马信折扇一转，心下了然，“你怕吵着楚弦。”
韩溯川点头。
“兄弟给你安排！”司马信叫来人叮嘱一番，之后得意地拍了拍韩溯川的肩膀，“我跟你说，到了兄弟这儿，不要客气，有什么需求就告诉兄弟我，兄弟别的没有，钱是有的。”
韩溯川撤开肩膀，司马信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我剑铸好了？”韩溯川淡声问。
司马信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没好气地咕哝：“就知道是来要债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等着，三个月后能好了。”
韩溯川都准备走了，闻言又转过身来，拧眉道：“怎么还要三个月，按照你的工期，应当早就完工了才对。你这算违约了吧？得赔我多少？”
“……”司马信一时哑然，折扇戳了戳头，“行行行，赔，你个问柳山庄少庄主还缺钱？你想要多少？”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推迟了。”
“本来吧，是铸好了……”司马信道，偷偷打量了一眼韩溯川不算太好的面色，斟酌道，“可是有一日电闪雷鸣，你知道的，铸剑这种事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那日天时异常，地利不在，人和没有……”
“说结果。”
司马信撇撇嘴：“剑断了。本着我静轩坊从不亏待任何一位顾客的原则，我们自掏腰包重新给你锻了一柄。”说到这里，司马信脸上露出了奸猾的笑意，“你看这算不算赔偿你了？我静轩坊加量不加价，承接一柄剑，实则造了两柄！”
看着司马信伸出的两根指头，韩溯川只留了一句“你给我两柄再说是不是已经赔偿”，便潇洒离开。
留司马信一人折扇掩面原地哀叹不已。
良久，这位静轩坊主折扇一收，面色已然如常。
身后暗门陡然打开，里头虚虚淡淡能瞧见几道人影。
其中一名开口，是个男子声音：“我来取东西。”
司马信嘴角微扬：“跟我来吧。”
江都。
黑暗中的人动了动，努力睁开眼却是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
不禁苦笑了笑，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这个漆黑的地方，暗无天日，没有任何声响，就连是什么绑住了自己都不知道，动动都不能发出半点声响。
或许是有声响的，只不过，耳朵似乎给毒聋了。
因为有些刺痛在耳朵上。
眼睛他知道是完好的，至少没有发现半点异样。这样几乎是将自己的存在给消弭了的做法，或许是想要将自己给逼疯吧。
头两日还能够忍住，第三日开始已经有些胡思乱想，头脑不受控制一般，沉静不下来，到现在，几乎是凝聚一点精神都有些困难。
若说要折磨他，邬垣做到了。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曾答应过邬垣任何一点要求，怕是真的将他给惹恼了。
他不知道邬垣想要做什么，而邬垣还没有那种可以让他为之卖命的本事。
黑暗中总是容易想到一些很肮脏的东西，比如杀戮，比如交易，比如欲望。他的心一日日就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变得狂躁。
在这般无尽的折磨中，门突然被打开，外头的日头正盛，照射进来，一瞬间，似乎有种脑中的东西全部被赶跑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低头看去，他居然是被绑缚在一根柱子上，眼前是一座石桥通向门口，石桥下就是几丈深的坑，里面埋了一些人的尸首，仔细看了去，有天都的弟子，有玄机门的，有唐门的，有流苑的，有栖霞的，也有琅琊王氏的王允瑜仰面倒在那一堆人中。
站在阳光中的人走了进来，手中不知道是提着谁，只见他面带微笑，走得近些渐渐看得清楚，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说着一些什么，然后将手一扬，那人，或者该说是尸体从桥下滚落砸在王允瑜的面上。从始至终，他都不敢去看那个掉下去的人是谁，只是死死盯着邬垣翻动的唇，直到他转身走开，重新掩上了门。
他在原地木然许久，才终于辨别出那几个被他特意放慢语速说的几个字，脑中不断的回响着，终于忍受不住嘶声咆哮：“不——”
你开了一个好头。
邬垣关上门的迈步的瞬间听见里面的嘶吼，轻轻笑了笑，若神明般恬淡，若神明般寂灭，他轻声嘟囔着：“不过只是镇远镖局孙耀十二岁的儿子而已，终有一日，该聚集在那里的人，总会都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