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乐在南容博离开后,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憋得慌,拿出手机。

    :我想离开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甜:你怎么了?

    :我想离家出走了。

    甜:别闹,乐乐。

    南嘉乐没有再回消息,视线模糊,关了灯。其实,黑暗,没有什么不好,可以掩饰我们自己脆弱。我们可以在黑暗中肆无忌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南嘉乐都很反常。

    比如,她悄悄给南嘉凌买了他念叨了好久的手办;会假装不知道父母正在冷战,她会找机会让他们相互说话,理一下对方,哪怕违背本心。她会特意为了妈妈,扔下一堆作业,和她去逛街,置办需要的年货,主动帮忙打扫卫生,擦窗户,贴春联;她会在吃完饭之后,时不时得赖在客厅一会儿,就只是为了和外婆外公聊一会天。

    腊月十八,中午,南嘉乐的家里聚满了人。

    这一天,从起床的那一刻开始,手机就好像长在了南嘉乐的手上,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她想要记录一天的所有美好,不光光是因为自己的生日。

    这让南嘉乐想到了前几天正在背诵的一首高考必背诗词《醉翁亭记》。宴酣之乐,非食非酒,孩童闹,长者唠,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外公醉也。

    拿着手机在拍照的南嘉乐,一不小心看着外公坐在餐桌上,和好友们聊天,说说笑笑,还没有放下手中的杯子,而碗中的饭都没有动筷子。

    “外公,你少喝一点点,好不好?“南嘉乐伸出手,想要把外公手上的酒杯拿过来。

    “我高兴,我高兴,我高兴......“外公看似语不达意,但是南嘉乐都懂,心里抽痛了一下。

    旁边的人起哄,“老白,你少喝一点,你外孙女都看不下去了。”

    “嗯,”外公语不成句,拉着南嘉乐的手,“她,乐乐,长大了,我高兴,高兴。”

    “外公。”南嘉乐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不知道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心疼,或者是因为两者都有。外公,乐乐已经长大,可是你却变老了.....

    这是从一个餐桌上吃完饭的客人将要离开,过来跟外公打招呼,“二伯,我先走了,家里有点事。”“就走啊?晚上来吃饭。“外公站了起来,走路踉踉跄跄的,明显喝大了。

    “家里有事,着急,晚上,有时间就过来,二伯。”

    “好好好。”外公点头,“路上小心一点。”

    “外公,你喝多了。”

    “没有没有。“外公摆了摆手,否定了南嘉乐的话。

    已而,天色暗淡,人影散乱,乐许愿而宾客欢呼,感动乎其间者,亦悲也。

    烛光之下,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个人,都是自己爱的以及爱自己的人啊,应该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吧。这天过后,都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相聚,如果足够幸运,可以相聚,相聚那天,现在的人又是否都会在呢?

    可能有些事发生过就不会在发生,有些人见过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就好像曾经读过的一段话,人生中大部分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一句就是最后一句,哪一眼就是最后一眼。真正的告别几乎都是这样的:既没有长亭外古道边,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我们还想着来日方长呢,却见完了此生最后一面,所以,每一次分开都要好好告别。因为,那一瞬过后,你才会知道它的意义。

    其实,南嘉乐不喜欢这样的相聚,虽然一旦相聚,就会欢声笑语,但是她无法忍受在人群散去之后,带给自己的失落感,尤其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但是,怎么办呢?人,在一生,会相遇,会离去,会再聚,不管如何,宴席虽然短暂,但却是无法否认的璀璨。久别重逢,相聚一阁,回忆满满。

    “拜拜”虽难出口,无奈,只能“再见”。再见啊,我最爱最爱的你们。

    生日那天,南嘉乐其实许了一个超美的愿望,就只有一个,不敢太贪心。

    腊月十九上午,在家留宿的亲戚离开,外婆外公在南嘉乐姐弟的软磨硬泡,在妈妈和阿姨的劝说下,聚在一起过除夕,吃年夜饭,就好像是……一个大团圆。

    正月亲戚家逐渐走完,一切都恢复正常,南嘉乐也要开始进入高三冲刺生活了。但是一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南嘉乐偷偷起床。

    她借着窗外的还没有熄灭的黯淡的路光灯,蹲下身体,将早就已经整理好的背包拿了出来。在站起身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床头的全家福。

    黑夜里,那张全家福或许是因为相框反光的原因,万分耀眼。不然,为什么这一刻,除了这张全家福,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在南嘉乐的眼里,都变得黯淡无光了呢?照片里那一张张如花笑颜,似乎有一种魔力。

    许久过后,飘远的思绪再次飘回,南嘉乐嘴角微翘,似喜似悲,似嘲讽,似无奈。她缓缓伸出手将其拿起,放入背包,而后,走进房间,回头,紧紧攥着房间的门把手。

    “再见了,我的王国。“小声嘀咕。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迟迟都未关上门。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自己的影子,或蹲或站,或坐或躺,或哭或笑,或欢喜或失落,或成功或失败,真真实实的自己,自自由由的自己。

    我想,每个人在自己的房间,虽然看似是自己孤独一个人,但是实则都是王,所有的物品都是自己的附属品,随意摆放,任意处理。

    一切所言所为,没有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喜欢的可以尽情欢喜,讨厌的可以勇敢厌恶。谁不喜欢这种感觉呢?都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吧。更何况,是南嘉乐这个自卑,多愁善感的女孩。南嘉乐凝视着自己的王国,好像在拼尽全力得想要记住它,记住它每一个角落的模样。

    狠下心,猛地关上门,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又迅速减小了力度,却依旧发出了不大也不小的声响。惊得南嘉乐一身冷汗,她深呼吸一口,又向四周张望。

    南嘉乐走出了家,三步一停留,一停一回头,她真的好想回去,可是,又好想好想逃离。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小巷的尽头,她又回头,转过了身,向后抬起了左脚,放下,右脚却怎么也跟不上步伐。

    她清楚地知道,再跨一步,拐了弯,就再也看不到家的模样。她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许久许久......

    眼睛从未离开过远方,在不经意间,嘴角尝到了淡淡的咸咸的味道。

    她转过了身,奋力向前跑,挥泪如雨的滋味真的特别特别不好受。南嘉乐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现在,她在哪里呢?她不清楚。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感到世界之大,自己渺小如尘埃,随风而飘,不知归处。南嘉乐最后,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发消息。

    “欢,我真的离家出走了。”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这次对方回复消息的速度极快。

    “嗯,这次你不能再劝我回家了。”

    “你把定位发给我吧。”

    “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

    “所以,你就发定位给我吧。”虽然,南嘉乐很不解,还是发了自己的定位给她。

    “你到底要干什么?”

    “晚上一个女孩子有点危险,听话,你去先回家好不好?”南嘉乐知道对方要想各种方法劝自己回去了,索性就关了机,因为等天亮之后,家人没有发现自己,肯定也会给自己打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后。

    “南嘉乐。”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南嘉乐一惊。

    抬头,面前站着黎勤氪,不远处停着他的汽车。

    “啊。?!“南嘉乐好像是在答应,又好像是在表示自己的惊讶,带着疑惑。

    黎勤氪拿过她的箱子,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去哪里?我送你。”

    其实,她和黎勤氪并没有这么熟悉,至少南嘉乐是这样想的。除了和老奶奶聊天,有几次他会在旁边,偶尔会和自己说几句话,再无联系。

    “我......”南嘉乐没有解释。

    “怎么了?离家出走了啊?”黎勤氪开着玩笑。

    南嘉乐却被说中了心思,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

    “哦,我回国要办一点事情,刚好看见了你。”

    “走吧,我送你回家。”黎勤氪顺手拿走南嘉乐放在一旁的箱子,转身离开,南嘉乐连忙阻止,“我不要回去。”或许,是太过于着急,导致声音很大,黎勤氪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料到了南嘉乐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对不起。”南嘉乐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恶劣,低下了头,本能地撒谎,“我现在马上就回去。”

    “你真的离家出走了?”黎勤氪继续试探。

    南嘉乐没有说话。

    “走吧,我送你回家。”黎勤氪没有松开南嘉乐的行李箱,想要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南嘉乐伸出手,也拉住行李箱的拉杆。

    “我离家出走了。”南嘉乐尝试将行李箱从黎勤氪的手里给拿过来,但是对方不肯松手,只能承认自己的现状。

    “我知道了。“见南嘉乐还不肯跟自己走,他直接牵起了她的手,拖着她走了好几步。

    南嘉乐挣扎,想要挣脱黎勤氪的手,“我不想回去。”

    “我没想带你回家,况且,我又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黎勤氪回头看着她,见南嘉乐不停地揉捏自己的手腕,细看有些震惊。

    “我们去奶奶家。”黎勤氪放软了自己说话的语气,“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在外面很危险。“

    “我......“

    南嘉乐头靠在窗边,没有说话,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黎勤氪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开着车......

    “南嘉乐,到。”黎勤氪看见南嘉乐看在一旁,呼吸均匀,一时失了神,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如果她还在,是不是......

    睡着了的南嘉乐安静极了,不同往常,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她和妹妹像极了,不是相貌,而是给他的感觉。

    自己说的话,她都没有怀疑,她如果有一天知道了真相,该怎么办?他很担心,他又能瞒得了多久。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又好像不是在看她。从她的身上能够找到很多很多妹妹的影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她这么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算是一种补偿吧。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偶遇,只是刻意罢了,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一猜就中,只是早就知道真相罢了。

    黎勤氪轻轻下车,而后打开车门,正犹豫,到底是抱她下来,还是将她叫醒呢?抱?毕竟不是亲兄妹,男女授受不亲。叫?他有点不忍心,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再等待的过程中,还特地悄悄将南嘉乐的衣服袖子拉起,南嘉乐的手腕有很多伤口,青青紫紫的。

    吹进车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南嘉乐睁开了眼。

    “乐乐,下来吧,到了。”

    “哦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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