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辉愕然沮丧了一下,而后就秀目凛烈、光芒惊人道:“无论如何,我都已和萧大哥相许,此生至死,我非他不嫁!”

    夏碧血却丝毫不激不怒,一派令人害怕地平静,眼中竟是满有把握,以及两分强她所难了地悲悯,一字字道:“届时,你一定会答应的。”

    他是多么了解分辉的性格啊,断定等她回去知道那些情由后,就不可能还忍心不依的,终是难为她了。

    萧寒烟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

    分辉睖睁地看着夏碧血,心中也泛起了一股莫名地恐惧……

    夏碧血蓦地慨然一叹,正色道:“罢了,你现在跟我走就好,我也不追究别人了。”

    分辉还未及回答,萧寒烟就森冷有力地一声:“不许走。”

    夏碧血竟又激犯大怒道:“天谴的魔头!早知你必会作梗,还有别的那些恶事,今日必得教训你一番!”说着再不可待,起手一祭,灵界书主的那支“悯世神毫”就已惊现世间!

    他高立空中,貌如威神,遒逸地一挥毫,那支灵笔就泻出了无数书字,形成了一条锁链,末端连于笔尖,头端飞啸而下,如一道天罚之索,威威地朝萧寒烟捆来!

    同时之间,四周的教众又一阵哄动!还有人也不管合不合适地兴言:“圣师着实惊才绝艳!”,“圣师真不愧是圣师啊!这等神术,见所未见,怕是也只有大祭司能相比了!”

    分辉虽早看出夏碧血欲对萧寒烟发动威术,可一见他真的如此,还是大感惊异——要知夏碧血常年行走四方,可不是处处受人尊敬,也没少遇见过那类恶霸劣绅、刁民泼妇的,可他从不用强相制,总是忍让的,甚至还教导她等弟子们“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这种都不知从哪学来的道理!就这样一个大圣人,今时竟会对萧寒烟如此轻易就动用暴力了!

    连陈岗都又惊异了,万没料到萧魔头还话都没说两句,更别提动手了,一向那么圣人的夏掌宗就倒先对他大动干戈了!今日的夏掌宗可真是判若两人!

    而分辉更多的还是惊惧,因知萧寒烟而今身负鳞伤,赶紧就挡在了他身前。

    萧寒烟却适力地扯开了她,昂然道:“我平生还不用别人挡护!”

    分辉心如火焚,却没再有逆他之行。

    夏碧血便不停施功着,那条锁链直朝萧寒烟身上缠去,转眼就一圈又一圈地捆满了他全身!

    萧寒烟根本没有躲抗,任由那锁链缠住了全身,给着他最后的敬让。

    那条锁链越捆越紧,在萧寒烟身上勒出了道道深痕,都像要勒进他肉里去,都像要勒断他一身硬骨般。

    任不羁再也看不下去,仰头就道:“圣师也别太逞威了!你可知六年前是谁救……”

    萧寒烟一声暴喝:“住口!”

    任不羁只好气呼呼地闭了嘴。

    萧寒烟随后深深地凝望着夏碧血道:“圣师,我对你已仁至义尽了,此后莫怪我不敬。”说完,颀身强劲一绷,那条字链就崩断散落,化为乌有。

    夏碧血本还被任不羁说的“六年前”这个极其特殊的时间引起了注意,可这下就顾不得别的了,也不慌乱地又一挥毫,泻出了无数书字,这次却是形成了一条长鞭,手段更甚地朝萧寒烟抽来!

    萧寒烟隐含悲愤地冷笑了一声,一震右手,饮恨刀便从掌中琤然现出,惊动天地!他极其酷飒地一旋赤刀,抵抗起了那道如神抶电击的鞭子,叱咤风云地两下,就将那条字鞭斩得七零八落!

    但这回夏碧血那笔尖源源不断地发出着书字,聚合成鞭,无止地朝他抽来!

    萧寒烟霍然直上,也飞到了半空,和夏碧血处于了个平等的位置;他斜提赤刀、未再动武地对峙着夏碧血,脚下可是没踩任何物体地立在那空中,雄姿绝色、神威自流!

    夏碧血应变自如地操纵着那条鞭子,如电策般向他继续攻来!

    萧寒烟这才又应战起了那条鞭子,一袭披风烈烈飞舞,身姿又雄劲又飘逸,在空中如履平地,手中赤刀耍得飒美绝伦,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热血沸腾!

    不过萧寒烟出刀只为对付夏碧血那神奇难缠的灵功,这始终只是抵抗着,可没有攻击他。

    自他出刀起,四周的教众就震天价地叫好起来!那几个爱说话的也又兴言开了:“我早就知道,教主就是神武盖世、所向无敌!”,“咱家教主可是武功绝顶兼灵功也不弱的,单打独斗,这天下还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分辉却一直顾着萧寒烟身负鳞伤,如此举动,可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起码也会很痛的!便对夏碧血疾呼道:“师父且住,还请借一步说话!”

    夏碧血攻势一停,却完全没有要借一步的意思。萧寒烟也冷硬地道:“有什么话都在我面前说。”

    分辉万分无奈,只好对任不羁道:“任大哥,那就请你叫众人回避一下。”

    任不羁立就命令四周的教众连那车夫都离开了,还让追风和耿大守在了远处两头,暂不许任何人经过。

    分辉便再也顾不得会触及萧寒烟的隐私了,对夏碧血直言道:“师父,萧大哥乃是忠良之后!自己也是格外持正、义气干云的!他落入魔教,都是被权奸所害,都是身不由己!”

    夏碧血并没有不由分说,正经疑问道:“什么忠良?”

    分辉一不做二不休道:“就是当年的萧大将、萧浩然大将军啊!”

    夏碧血竟然浑身一震,情感激荡得连那灵术都维持不住了,那条字鞭分崩消散,只剩那只灵笔提在手中;他惊乱地喃若自语:“怎会?萧仁兄只有一子,早就死在那场火灾中了……”说着急剧地转头一端详萧寒烟,声音都发颤道:“你……你是来生?”

    分辉可不知萧寒烟儿时就和夏碧血相识过,见到夏碧血这般反应,不由一阵诧愕。

    而萧寒烟面色一缓,感怀深情地对视着夏碧血,心中已经发软了……

    可夏碧血又猛想起了当前要事,赶紧一严色道:“如果你真是来生,那别的事都好说,可这婚配之事,也是绝对不可!”

    萧寒烟顿时面冷心伤,这次还多了份羞臊之情,更加激愤难忍,积年的郁结汹涌爆发,竟自己都大吐隐衷了,一字字咬着牙道:“为什么,凭什么,从小就是,你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给了他?!以往的也都罢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个爱人,你却还要夺去!还要给他!”

    夏碧血也很惶惑道:“什么意思?”

    萧寒烟竟还笑了起来,那笑意大显谑嘲又隐含自嘲道:“圣师想必早都忘了,那年冬季你来家府时,曾对我好不赞赏,又对我父和我信誓旦旦,说等过完年节你就会来京城接走我,亲自把我带引进天道门,保荐给向太虚,一定要我这第一好苗从师他那第一高手的,成为一名伟大绝伦的英侠!

    真是好可惜哦,那约定的日子你没有来,未几我家就出了事,你还是没有来。圣师啊,只要你期间践诺而来,就必能寻到我的下落,所以我纵是沦入了那最污秽的地方,还在暗自期望你会来,从而把我救出去呢;可我直捱得九死一生,最终正是被魔教首领所救,也不曾见到你半点身影。很久以后我亦获知,你别说过完年节了,那整整一年你都根本没有来过京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而若干年后,我还在魔教里苦苦挣命,你却已把承诺给我的那些,都给了那个新为赞赏的人。”

    这本是一段当中有着无数血泪的事情,他却像在讲着一个万分好笑的笑话;笑得分辉都想哭了。

    夏碧血实已忘却了那番久在二十三年前的诺言,这会经他一说才清楚记忆起来;同时也可毫无疑问地确定他就是来生了。

    且说那年夏碧血返回天道门后不久,身上便萌发了灵功,这让平生好学的他欣喜万分,立就闭关修练了。期间他也念及会误了与萧家父子的约期,却想带来生入门拜师之事晚些天也没关系的,就只顾沉迷在那新学识中了。

    及至他的门人瞅到了个机会将萧大将被火速下狱和处决之事禀告他时,那事都已过去多日了。而夏碧血当年虽已是举世名才,可终归也才是个少年,心性还不稳,迷恋于他那功法正练到了个关键之处,并想他现去京城也已是回天乏术,所以虽也痛心切骨,却还是没有出关赶去,只让人先去查清了萧公子的下落再说。

    这一番追查又浪费了些时日,之后夏碧血收到的回报就是:萧公子从那刑场下来后竟是被送进了那种地方;更且就在日前,那男娼馆还遭遇了一场大火,当晚那馆中包括萧公子在内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被烧得一塌糊涂——这也是官方调查的结果。

    如此,萧家父子皆落了个惨遭横死、尸骨无存;夏碧血觉得再去京城也于事无补,便只悲叹了一声“天命如此啊”,也就接受现实,不了了之了。

    此时夏碧血回想起了那些往事,虽仍不似分辉一般知道萧寒烟沦入那娼馆中的细情,可也是倍感哀怜与愧疚的,很想对萧寒烟解释一番,却又想到他那负诺的原由在别人看来是多么轻如鸿毛,尤其对于萧寒烟,简直都是无谓可笑的!他便没有解释,只自责认罪道:“都是我铸成大错,百身莫赎!我本该如约而至,更该在萧仁兄都已冤死后倾力保护他的遗孤,可我不但负诺,还弃义了的,始终没有去救过你;使你还那么小时就无所依靠、期望破灭,受尽了种种惨苦。是我大大地亏负了你,你记恨我都是应该的。”

    萧寒烟却摇头道:“不,我只是心有郁结,可没有恨你,这世上轻忽诺言的人多得是,圣师偶有负诺也不算什么,并且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管我的死活;反而我还是非常敬仰你的,所以六年前你在归真荒漠陷入倾世魅布下的收魂大阵,天道门上下无计可施之时,我就甘冒大险地去救了你。”说着却又有些激楚了起来:“那次为了救你,还耽误了我另一件要事,造成了我终生的罪孽!”

    夏碧血早已双目惊睁,也顾不上他后面的话了,失声道:“是你?六年前救我的原来是你!”

    萧寒烟又一脸玩谑地应了:“是哦。”

    夏碧血瞬间就思绪万端、百感交集,深深地说道:“如此这般,你对我真是已仁至义尽了。”

    他自己一承认这点,萧寒烟倒还有些难为情了,没有接这个话。

    而夏碧血又骤然想到,六年前那大阵中可还有分辉呢,那场大阵也正是分辉被他连累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开头,若当时救他的人是萧寒烟,那分辉和萧寒烟其实是在那开头就相遇了的!夏碧血一阵心潮震荡,禁不住跺足怨叹道:“真是孽缘啊!”

    萧寒烟敏锐地关注道:“这是何意?”

    夏碧血心神一懔,再也没有说什么,一因当然不愿让萧寒烟得知他和分辉还有那份本缘的,二因那是个大大关系着穿越的事,也不能对外人详说的。

    萧寒烟见他不答,便再不相问,继续起了原本的话:“而且那次事后,又是华飘羽冒认了我的功劳;那时他才多大啊,就已有这种心计了。虽然他平生侠风有口皆碑,可我所知的他某些行为,也都可见他伪君子的一面。”

    分辉听到这里,脑中乱哄哄地想到,原来萧寒烟那么嫌厌和介意华飘羽,除了她已知的那多方原因,还有这么多和夏碧血有关的原因呢……

    夏碧血急切道:“不不,那可不是飘羽盗名欺世,他当时就告诉我等不是他救了我的,后是本门尊长多方考虑才让他冒认了此事的!”

    萧寒烟竟当即相信并认同了:“那就怪不得他了;其实近日我对他也已有所改观。”说着却又笑了起来:“可无论那些,他都可谓是我天生的对头呢,总能在我看重的事上与我对立的,今时更还要成了我的情敌呢。

    圣师,我原本从没怨恨你,也从没想要说出那事挟恩图报,可是今时你不该连我的爱人都要夺去,还正是要给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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