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维上下打量程曼歌一眼,停下正在往上迈的步子,折过身又下了一层,和她并排着。

    “你要出去?”他率先开口。

    程曼歌一边下楼一边反问:“我们很熟?”

    贺维紧紧跟在她后面:“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谢湛野和你说什么了?你了解他吗?”

    程曼歌快被气笑了:“那你了解我吗?”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

    贺维忽的靠近,脸出现在程曼歌一侧,他笑的阴郁:“你不给我机会,我怎么了解你啊?”

    程曼歌几乎想扬起手来给他一巴掌,指甲嵌进肉里才忍住这个冲动的想法。

    “贺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天天来缠着我不放呢?你想让我离谢湛野远点?你嫉妒他?”她想把逢春和谢湛野的告诫抛之脑后,和贺维硬刚。

    程曼歌骨子里是叛逆的,只是不外现,白茉和程潜教给她的一直是保护自己,而不是讨好别人。

    只要她没做错什么,那贺维就不该得逞。

    不该活的这么快活,肆意踩在别人头上。

    “你还有事吗?没事滚。”程曼歌冷声问。

    大概察觉出程曼歌真的生气了,贺维啧啧两声:“脾气还挺烈,行,反正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不定,葬礼上也有可能呢?”

    他说的是极其沉重的字眼,语气却稀松的像在说你今天吃饭了吗。

    不等程曼歌反应,贺维向楼上走去:“玩的愉快。”

    程曼歌几乎没心情,觉得贺维就是个千年难遇一次的疯子,压着恶心感去约定的地方,一路上都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滚动播放他说最后那句话时的语气和眼神。

    -

    夏莞楚定的地方离荟萃楼不远,是旁边的一座大型商超,程曼歌去的时候逢春和谢湛野已经到了,池渡还被堵在路上。

    “走走走,咱们先去游戏城玩一会儿,等等池渡。”夏莞楚拉着几人进了商超直奔三楼。

    程曼歌有些心不在焉,玩起来也时常走神,谢湛野注意到她的异常,趁逢春和夏莞楚去另一边的时候问道:“怎么啦?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程曼歌一惊,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本能否定:“有吗?没有吧哈哈。”

    谢湛野看着她的反应,明白她肯定有心事,只不过可能不想说。

    他沉默了会儿,换了个话题:“我抓娃娃可厉害了。给你抓两只。”

    他投了游戏币,熟练的操纵游戏杆,第二次的时候抓到一只小猪。

    谢湛野弯下腰去拿,程曼歌忽然出声问他:“谢湛野,贺维经历过什么?”

    听见贺维的名字,谢湛野手一顿,他慢慢直起身:“为什么这么问?”

    程曼歌咬了咬唇,把来时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谢湛野罕见的收起他标志性的笑,沉默着倚到游戏机上。

    “今天不合适。我找个时间,讲给你听。”他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程曼歌却莫名觉得他要告诉自己的这些,一定是他不愿意被别人知晓的东西。

    “如果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没有那么好奇,但是我觉得,你之前提醒我让我离他远点,我可能做不到。他三番五次骚扰我,我又没做错什么,没道理躲着他走。”程曼歌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夏莞楚和逢春,又看了看谢湛野,“你还好吗?”

    谢湛野抬头,也看见了两人,迅速压下眼底的情绪,挂上他那懒散的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他举了举手里的小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程曼歌不禁生出一丝好奇。

    比起贺维,她现在有点想知道谢湛野经历过什么。

    能如此迅速的转换情绪。

    “你们两个可以啊!我和逢春一个也没抓着。”夏莞楚没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只顾着捏那只小猪仔。

    逢春认识谢湛野早,本身心思又细腻,从两人落单开始她就担心有什么事,现在看到他们手里的游戏币几乎没少,玩偶也只有一个,她很难不担心。

    谢湛野和程曼歌特意避开她们,不主动说,她也不好开口问,只能也装作没事,跟着插科打诨。

    -

    荟萃楼106。

    “干杯!咱们以果汁代酒!不尽兴不归!”池渡举着手里满满一杯橙汁,大喊,“我干了,你们随意!”

    满屋大笑:“别整的跟你喝了一大杯酒似的!”

    池渡笑得开怀,一旁的齐颖举了举杯:“咱们班同学都是好样儿的啊,运动会没给我丢人,艺术节呢,也很出彩,月考也考的不错,每个同学都很努力。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能一鼓作气,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众人齐齐碰杯,常慕健豪情满天:“下个月的期中考试,咱们拿个理科班第一!”

    “常哥你这话说的,咱得谦虚啊,上头两个火箭班压着呢,那可是一顶一的尖子生,咱再怎么厉害,也得认清现实啊。”

    “梦想必须有!志气必须在!那咱们拿个第三也行啊!”

    “要我说啊,咱们每个人都努努力,说不定高考的时候啊,咱班还真就是黑马!”

    ……

    大家七嘴八舌,程曼歌不自觉被感染。

    在这个集体里,充满爱和团结,开口时是“我们班”“咱班”“一班”“每个人”,他们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出去时夜幕已挂了几颗星,月亮斜斜靠在树梢上。

    已是十月下旬,白天和夜晚的温差有些许大,微凉的风掠过裸露的皮肤,吹的程曼歌打了个寒颤。

    齐颖站在路灯底下,看着一群正十七八岁的少年们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眼底浮上一层欣慰:“今天回去都别熬夜啊,明天还得上课,行了,回吧!”

    大伙儿互相告了别,三三两两散开往回走。

    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有人都在的同学聚会。

    池渡看着程曼歌,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她家住哪儿:“曼歌,你家是哪边的啊?”

    “东城,离这儿很近,艺墅苑,知道吗?”程曼歌搓了搓胳膊,感觉凉意不停的往身体里钻。

    “诶,这不巧了嘛!湛哥和逢春离你家两条街,他俩都住建设小区,我在建设小区对面,百汇苑。”池渡一拍掌,“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走呗!咱们一块儿啊!”

    夏莞楚家在西城,离得远,和程曼歌一行人不顺路,便先行打车走了。

    程曼歌来时打的出租,谢湛野和池渡都是骑的自行车,逢春坐的公交。

    池渡想了想,问程曼歌和逢春:“你们会骑自行车吗?”

    程曼歌和逢春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能载人吗?”池渡问程曼歌。

    程曼歌又点头:“可以。”

    “那太好了!我们骑车回去吧!来来,你们两个骑我这辆,湛哥你带着我。”池渡把手里的自行车往程曼歌手里一塞,自己乐颠颠跑去谢湛野后座上坐好了。

    程曼歌看逢春:“怎么样?”

    路灯细碎的光投进逢春眼睛里,她笑:“走啊。”

    公路上车不算多,四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在马路上畅快又肆意。

    后来池渡提出要和谢湛野比赛。

    谢湛野载着程曼歌,池渡载着逢春。

    两个人铆足了劲往前骑,身后留下一连串笑声。

    程曼歌坐着后座上,紧紧拽着谢湛野的衣角,看他向前弓起的背和灌满风的白色衬衫,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心脏快要蹦出胸腔。

    谢湛野从车座上站起来,声音消散在风里:“你快乐吗?程曼歌。”

    程曼歌用同样大的声音回道:“快乐啊!特别快乐!”

    池渡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来,和谢湛野并排着:“逢春!你快乐吗?”

    程曼歌侧脸,恰好看见逢春眯起的眼睛和小小的梨涡。

    那是程曼歌第一次见情绪如此外露的逢春。

    她的声音像是沾了阳光的清泉,带着温度:“我很快乐!”

    这一年他们十八岁。

    无拘无束,自由如风。

    -

    回到家时白茉和程潜正在抢电视。

    程曼歌笑话他们两个幼稚:“我先洗漱睡了,你们俩小点声。”

    “知道啦知道啦。”白茉应的随意。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程曼歌吹着头发,渐渐走了神。

    她想起谢湛野。

    想起他衣服上淡淡的薄荷味散在风里,想起他头发被吹的乱七八糟,想起他问她快乐吗。

    啪。

    程曼歌关上吹风机,轻轻打了自己脸一巴掌。

    真是……夜色误人啊。

    -

    再回校的时候程曼歌有点不太想面对谢湛野。

    她那点儿朦朦胧胧的心思,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喜欢。

    一见着谢湛野,她总觉着自己那晚上想他是犯了罪。

    下晚自习的时候谢湛野一把拉住程曼歌,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啊?”

    “没……没啊,为什么这么说?”程曼歌心下一慌,面上仍强装淡定。

    谢湛野松开手:“总觉着你今天怪怪的。”

    “你才怪呢!”程曼歌瞪他一眼。

    现在他们四个一起走,程曼歌特地走在最边上,一边是逢春一边是马路牙子。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一头倒到床上,仔细思考起来。

    活了十八年,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她一时不好断定自己对谢湛野是什么态度。

    身边好像也没有能咨询的人。

    逢春……看起来就像个女和尚,肯定也没经验。

    夏莞楚也不行,她自己说过感情方面反应慢。

    白茉更不行,她今晚要是说了,估计明天就能把谢湛野请到家里来。

    程曼歌烦躁的滚了一圈,最后决定还是以平常心对待。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等高考完了再说吧。

    -

    过完愉快的九月和十月,唯一的盼头就是寒假。

    十一月中旬会组织期中考试,是进入高三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大型考试,华崇的领导班子对这次考试非常重视,强调一定要好好考,压过明德中学。

    明德和华崇算是S市两大名校,明德是最好的公办中学,华崇则是一流私立高中,师资力量不相上下,生源也大差不差。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同,大概是明德不如华崇有钱。

    上次考试华崇以12人之差居于明德之下,领导强调这次如果再考砸就是“让华崇颜面扫地”。

    大牛在广播里说这话的时候估计全年级都在笑,因为程曼歌能很清楚的听到隔壁班笑声,甚至能听到走廊尽头隐约的笑声。

    夸张是夸张了点儿,但各个班主任压力确实大。

    齐颖等大牛说完,又简单做了个总结:“大家一定好好考啊,主任说多上线一个人奖一百,咱们班班费多与少就看你们了啊!”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刷题讲题的循环,班里的学习氛围浓厚,程曼歌也没时间想七想八,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睡觉,自然没感觉到谢湛野的细微变化。

    考试前一晚贴考号,程曼歌在25考场,巧的是谢湛野在24考场,仅一墙之隔。

    “到时候咱俩一块儿过去啊。”谢湛野顺手往她桌上放了盒牛奶。

    “嗯。”程曼歌点点头,问池渡在几号。

    “我离你们老远了,在49号,最可恶的是逢春!她竟然在本班考!哎,可怜的人只有我一个啊。”池渡满纸怨言,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牛奶,“湛哥,我为什么没有牛奶?”

    谢湛野看他老半天,还是掏出一盒:“大男生喝什么牛奶啊。”

    池渡不服:“你自己不也喝吗!”

    谢湛野气的懒得理他。

    -

    24和25号考场都在五楼,隔天程曼歌和谢湛野一块爬楼梯,刚走到五楼大厅,程曼歌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25班对面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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