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总烟雾弥漫,似在一夜之间一切便成了一幅水墨画。

    “姐姐今个儿怎么出来了。”

    李落芊循声望去,轻烟便已提着裙摆,从容出来。

    李落芊眉头微微一蹙,

    “你怎的如此大胆,莫要被嬷嬷看见了。”

    轻烟嘴角轻翘,那幅勾人的姿态便全然显了出来,

    “今个阁中来了几个贵客,嬷嬷正忙着捞些钱财,如何还顾得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琴师啊。”

    李落芊仰起头来,喟叹一口气。

    玖琼阁,呵呵,不过锁人之笼罢了。

    “方才在楼上便瞧见姐姐了,这不想的你我二人也好久未说话了,这才偷偷从后门溜出来的,姐姐莫再生我气了”

    轻烟的语气中含着丝丝埋怨。

    李落芊眉头缓了缓,言道

    “烟娘你还是先回去吧,日后我会来多找你些”

    “话说姐姐今个要去作甚?我看这天有些阴了,似要下雨,”

    “我欲往梅楚楼听戏。”

    轻烟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怎么会,那个戏子不早就……

    “姐姐也当真是不将我放在心上,”轻烟看了眼天,浅叹一声,转身便向楼内去,“我去给姐姐拿伞。姐姐也真是。”

    李落芊舒了口气,不知为何,泪水竟盈满了眼眶。

    “那便有劳烟娘了。”

    *

    离开的路上终是没能用上油纸伞。

    李落芊并没有去梅楚楼,她绕进了一个巷子里。

    小巷称得上破败,散落一地的书信,野犬的残骸,蔓上墙根的青苔。

    死寂

    小巷的尽头是一座四合院。

    李落芊强忍着恶心走到门口,猛的一推,大门犹如不堪重负的朽木,发出刺耳的声音。

    “落芊?”

    院子里传来一道男声。

    温润如玉

    “嗯”

    几乎如蚊声般,

    “落芊,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在看到之后就不会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后面的话宴离自然是没有说出口。

    “宴离”

    李落芊望向坐在石椅上的宴离,缓缓开口。

    “落芊为什么这么叫我。”

    宴离的脸明显白上了几分,似乎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在此刻被打破。

    他其实早就知道原因了,不过,似自虐般,他非要从她的口中听到答案。

    “我想,我可能并不喜欢你,真正的你。”

    李落芊闭了闭眼,咬着下唇,似是下定了决心

    “我喜欢的,只是你所装出来的样子,我喜欢的,我所动心的,不过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戏子罢了。我喜欢的只是那个性格,不是吗。无论是谁,有这般性格我都会喜欢上的。”

    “而真实的你,其实并不是那个样子的,我不喜欢真实的你的性格,我,其实不喜欢你,不是吗。”

    荷花被暴风雨打得稀碎。

    “落芊,芊芊,你要是喜欢温润如玉的性格,我还是可以装出来的,我们像从前一般,不行吗。”

    “可那并不是真正的你,我并不喜欢你,这才是事实,不是吗?”

    “可是,芊芊,你不能”

    ……

    *

    “师兄还没从幻境里醒来吗。”

    *

    若是让你知道你喜欢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便如何。

    *

    落芊

    烟娘

    甚至我自己

    都是假的

    都是梦魇的一场

    幻境

    李落芊喜欢上了一个戏子。

    她日日都去那儿捧场,恍然何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恨当初轻狂,如今家徒四壁。

    若能得了红颜还算好,偏偏钱也没了,人也没得到。

    不知又是第几日,李落芊抱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银子又去了那戏楼。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对一个戏子这么执着。

    自古爱情都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来就来了,走就走了。大可不用放在心上。

    “你真没出息。”

    烟娘总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没出息到,还不如我这个青楼琴师。”

    李落芊不语,但意味甚是明显,让她放弃这个戏子,约莫是无稽之谈。

    戏幕起

    戏台上的时光绚致静止 ,青砖铺地,艳红厚重的帘幔垂落。古旧的脂粉寒香,混杂着些许幽怨暧昧的芳尘味道。

    戏腔音忽高忽低,时断时续,时而像撕丝裂锦,时而又像藕断丝连,时而像高山流水,时而又像春雨潇潇,唱腔凄美幽怨,委婉动听。

    戏中人粉墨镶面,唯露出的是一对桃花眸,眸中水波涟涟,似情至深处,潋滟一眼,愁便入了人心,悲情万种皆芳华,依稀人憔悴。

    不错,落芊早就哭的稀里哗啦了,听一遍哭一遍,若是烟娘在,估计又要狠狠嘲笑她一番

    台上幕谢,意犹未绝。

    “那李姑娘日日都来看您的戏,这厢怕是真情意了。”

    小厮恭敬奉上了一杯茶,却又忍不住,多嘴二句。

    宴离坐在木椅上,身材本就高挑,颇有些睥睨的意味,他并不伸手接过那盏茶,

    眼神中并无意味,又让人毛骨悚然,恭着腰的人也不知如何,问道:“公子,可是小的说错什么。小的愚钝,望公子明示。”

    宴离微微抬眸,语气温和:“茶水可烫。”

    小厮这才敢抬头,浅浅一笑,“若茶水不烫,公子身子便不能喝。何况公子您最爱喝的就是这热茶。”

    宴离不再开口,只一只纤手接过茶去,“你倒是关注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捧着茶吹了两口气,自顾自地细细品着。

    “小的不是为公子着想吗,哪敢觊觎李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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