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欢好（二）
北齐朝廷日久，定鼎北都已有五年。齐武帝称帝却只有短短四年。除却齐武帝登基与太子加冕。尚还没有嘉柔公主出嫁、燕王殿下娶妻这般热闹的国事。
从皇极门往西南不过五里路就是燕王府。宫里出来的送亲队伍把路占去三里，从燕王府出来的迎亲班子虽只有一里，可他们由燕王领头，在路途中最宽敞的街上站定。就等着从宫里出来的红色队伍与他们融在一起。浩浩荡荡的红衣队伍，把五里路全塞满了人。
江南十里红妆，不如北都五里双喜。
这样浩大的婚礼，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京中闺阁女子嫉妒的美梦。她们不只嫉妒新娘子能有这样庞大奢华的陪嫁与聘礼，还嫉妒南君意这样的身份竟能成燕王府的正妻。
齐武帝下旨赐婚时，曾不止一位老臣递上折子企图搅黄这门婚事。齐武帝始终缄默不言，油滑的臣子们已然知晓陛下不改之心，便想着怀柔的法子要让南君意做妾。
齐武帝心坚，终究没遂朝臣们的意。底下臣子颇有怨言，但大都只敢在朝下忿忿，不敢到朝堂上说理。
欢喜的乐曲响彻半个北都，却压不过人们或羡慕或嫉妒的闲话。喜轿在这一片故作低沉的腹诽停在路中。南君意眼前只有红色，她从热闹里察觉出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轿子停了，若是燕王过来，乐声应该奏的更响。可所有锣鼓声、议论声也都停下来。哭声和喝退的凶声炸开了耳朵。
“草民北都王氏，轿前喊冤！弘升二十四年，我家人不过在家中谈论一句世事如何，全家上下一十三口便被下狱，三天以后全部惨死！南君意！你为前朝皇族，怎有脸嫁给本朝大将军王！你这个卖主求荣的蛇蝎女人！偿我家人的命来！”
弘升是前朝最后一个皇帝的年号，弘升二十四年，离齐武帝带领众将攻破北都，只剩三年。
现在是北齐太初五年春。
驱赶声渐大，有官兵拖着这个疯了的人往别处去。四周的议论声愈高不灭，声声扎在轿子上，恨不得戳得轿子里的人千疮百孔，死了方能大快人心。
南君意木讷的举起手里的杏子，咬一口，外皮上的肉毛扎着舌头，连皮带肉咽进肚里。皮上的苦涩染坏了里面酸甜可口的果肉。短暂的甜蜜过后，回味全是令人难捱的苦。
路障被清理开，轿子复又被抬起。喜娘为了压住周围的议论，命乐队吹得更响、命小厮沿路撒些铜钱辟邪。
铜钱从铺着红布的竹筐里散在街上，交头接耳的人皆放下话头，叫着好伸手抢钱。有成群的乞丐从街角窜出来，捡掉在地上的钱、趁着乱也偷旁人身上的东西。
周遭一切都乱哄哄的，南君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到铜钱落地的声音，会无端想起母亲下葬的那天。那时她身披白麻，身上只有三枚铜钱，悉数掷在薄棺上。现在她身穿喜服，铜钱多到用竹筐装洒，却是要洒在活人身上来辟自己的邪。
她启帘召来南棠，南棠怕她伤心，低声道：“公主若是伤心便哭出来吧，拜完堂很久才洞房，到时我给您补妆就是。”
南君意拿红帕子裹了杏核，从小窗递出去：“这杏核你留好，待我们安顿好，试试能不能种成杏树。”
南棠叹气：“公主，刚才那事，你听了就没半点的生气或者伤心？”
南君意干涩着眼眶，轻声说：“我早已习惯。”
南棠把杏核贴身放进怀里。抬眼时，已经能看到路尽头骑着高头麒麟骏的燕王。
“燕王殿下剑眉、桃花目。嘴唇很薄。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同那些话本里描绘的差不太多。他面目确实不凶狠，但表情挺令人害怕。现在他骑在一匹黑马上，奴婢看不出多高，远看着身量似乎比陛下身边的神策卫还要威武些。”
南君意从前一直陪在陈皇后身边。宫中的太监侍卫见过不少，权贵世族却一个都不认识。二殿下卫天凛因为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建都以来从未回来过，所以他们互相没有见过面。
南君意终究心里忐忑自己嫁给了怎样一个人。因为她只知道这位陛下亲封的大将军王战功赫赫而素有威名。遇到顽固的守城叛军，他曾下令屠城。震骇了南方五省。
人们传闻中的燕王殿下骁勇善战，却也嗜血任性。他最恨前朝遗老，因为曾有人诈降杀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凶不凶狠？会不会也像刚才拦轿人那般把前朝男人们做下的孽债都记在她头上？她不得而知，只能让南棠用话语先描摹燕王的模样，好试图想象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坐在轿子里的南君意闲来无事，就用南棠的话在脑海里画燕王的小像。她忽然发现南棠没有描述燕王的鼻子。
正待想问，轿子已到燕王府院中。喜娘打帘，欢欢喜喜的用寻常人家的话说：“新娘子快下来，已到新姑爷府上了！”
南君意坐了太久，一时间没站起来。喜娘撩着帘子，南君意虽目不能视，宾客却把新娘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有年轻的笑叫着：“新娘子刚到就腿软，还没见过二殿下的神威怎就就怕了呢！”
另一个也调笑道：“哪里就是怕了，新娘子肯定是太过高兴激动。摊上我们将军这样的男人，皇城别家闺阁的姑娘怕是听到要嫁，早高兴的要哭。现在只是腿软，我看好的很呐！”
这些人要么是朝中新贵，要么是燕王麾下的将领。他们大多行伍出身，身上沾满痞气，说话也不顾忌。府里的气氛热闹的很。
南君意咬牙，借着喜娘和南棠的手才勉强站起。她头上的珠翠似有千金重，在路上又晃了许久，现在整个人都僵硬眩晕。
她有些口渴，却没地方找水喝。良辰吉日等在那里，没人在意盖头下面的新娘是否难受。
喜娘将一条红绸塞在南君意手里，有人似在那头牵着，她什么也看不见，便只能跟着绸子朝前走。裙子太长，领着她的人步子迈的很大。她急忙去追，却几次都要踩裙摔倒。幸而身边还跟着南棠，不时悄悄替她提提她的裙角。
“新人拜堂咯——”
南君意给人按在绣着红双喜的圆垫子上后才恍然发觉，红绸另一边牵着她的正是燕王。
混乱的热闹里，她只看清了他脚上的白底长靴。那靴子是男子走马出游常穿的款式而非特地为婚礼准备的新靴子，这鞋的鞋跟处沾了春泥。可见，早上燕王确实有过远走高飞的想法。只是后来因着什么转变念想，又打马回来了。
怪乎，现下连阎罗战神一般的二殿下都避她如蛇蝎，她若真是蛇蝎也非是不幸之事。至少能躲个清净。
正这样想时，手里的红绸被人给拽直。耳侧传来燕王的声音：“你是故意次次比礼官的号慢半拍来给本王难堪的么？”
南君意给这话刺了一下，拽回思绪才想起他们现在正要做夫妻对拜的礼。
南君意驮着头上的累赘艰难的弯下腰，她既要防着它们完全掉下来，又要小心别磕碰到尊贵的燕王。两人离得太近，中间距离实在难以把控，不过一瞬的对拜礼，在南君意那里却漫长如一个夏天。
“礼成！”
礼官的话夹在喧闹的人群里，弯着腰的南君意给压得一时抬不起头。手里的绸子脱手，她欲伸手撑地，却被一只手扯住手臂，整个人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他们大多说“新娘子忍不住啦！”、“主动投怀送抱真是南君氏的本性！”、“如此心急，要吃住燕王不可！”之类指向南君意的话。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场面话大家一字不提。又或者，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场婚事里藏着怎样的不情愿，于是也没人敢去触燕王的逆鳞。
藏在喜帕下的一张脸羞的极红，她想自己站直，燕王却将她捞起扛在肩上，大步往他们的喜房里走。
南君意被燕王重重放在床上，床上放了些瓜子核桃之类的吉利物，南君意的手被核桃壳划破了，血珠掉在锦被上，燕王没看到，她也没有说。
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燕王说：“我们只拜堂，交杯酒之类事情的不必做。”
“陛下那边……”一个上午没有喝水，南君意的嗓子哑了。她调整一下接着问，“陛下那边怎么交代？礼官和喜娘晚上是要进宫回话的。”
“父皇只让我娶你，没说要我这一辈子都与你做同心夫妻。我现在出去演完该演的戏码再来同你周旋。别耍小心思。”说罢，燕王走出去并从外面锁上了门。
南君意听闻燕王走远，悄悄挑起盖头四处张望。这是他们的喜房也是燕王府正房。
传说燕王府是北都除却宫城最大的宅子，这话果真不假。只一个供二殿下休息的寝室，已同她从前居住过的盼月殿差不多大。只是盼月殿到底破落，不像这间房子，敲出精巧的月亮门，又用紫檀的多宝阁、素雅的屏风做隔断。除了床上放的那床红鸳鸯锦被显得突兀，四处都只写着风雅惬意。
南君意悄悄站起来四处查看。柜阁精巧的事物她一概不碰，她想找点水来喝，好不容易摸到一套青瓷茶具，里面却没有一滴水。南君意失望的回到床边，落下盖头，打算老实的等燕王回来。
外面酒酣意浓，欢乐的声音渗进来，令南君意的胃饿的一阵阵的抽动。她闭上眼，开始想燕王。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未来在燕王府究竟会是怎样一种情境。想着想着，盖头上的红色也渗进她紧闭着的眼睛里来。
她忽然浑身一冷，像是失却鱼鳞的游鱼，天地之大，无处生存。
从皇极门往西南不过五里路就是燕王府。宫里出来的送亲队伍把路占去三里，从燕王府出来的迎亲班子虽只有一里，可他们由燕王领头，在路途中最宽敞的街上站定。就等着从宫里出来的红色队伍与他们融在一起。浩浩荡荡的红衣队伍，把五里路全塞满了人。
江南十里红妆，不如北都五里双喜。
这样浩大的婚礼，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京中闺阁女子嫉妒的美梦。她们不只嫉妒新娘子能有这样庞大奢华的陪嫁与聘礼，还嫉妒南君意这样的身份竟能成燕王府的正妻。
齐武帝下旨赐婚时，曾不止一位老臣递上折子企图搅黄这门婚事。齐武帝始终缄默不言，油滑的臣子们已然知晓陛下不改之心，便想着怀柔的法子要让南君意做妾。
齐武帝心坚，终究没遂朝臣们的意。底下臣子颇有怨言，但大都只敢在朝下忿忿，不敢到朝堂上说理。
欢喜的乐曲响彻半个北都，却压不过人们或羡慕或嫉妒的闲话。喜轿在这一片故作低沉的腹诽停在路中。南君意眼前只有红色，她从热闹里察觉出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轿子停了，若是燕王过来，乐声应该奏的更响。可所有锣鼓声、议论声也都停下来。哭声和喝退的凶声炸开了耳朵。
“草民北都王氏，轿前喊冤！弘升二十四年，我家人不过在家中谈论一句世事如何，全家上下一十三口便被下狱，三天以后全部惨死！南君意！你为前朝皇族，怎有脸嫁给本朝大将军王！你这个卖主求荣的蛇蝎女人！偿我家人的命来！”
弘升是前朝最后一个皇帝的年号，弘升二十四年，离齐武帝带领众将攻破北都，只剩三年。
现在是北齐太初五年春。
驱赶声渐大，有官兵拖着这个疯了的人往别处去。四周的议论声愈高不灭，声声扎在轿子上，恨不得戳得轿子里的人千疮百孔，死了方能大快人心。
南君意木讷的举起手里的杏子，咬一口，外皮上的肉毛扎着舌头，连皮带肉咽进肚里。皮上的苦涩染坏了里面酸甜可口的果肉。短暂的甜蜜过后，回味全是令人难捱的苦。
路障被清理开，轿子复又被抬起。喜娘为了压住周围的议论，命乐队吹得更响、命小厮沿路撒些铜钱辟邪。
铜钱从铺着红布的竹筐里散在街上，交头接耳的人皆放下话头，叫着好伸手抢钱。有成群的乞丐从街角窜出来，捡掉在地上的钱、趁着乱也偷旁人身上的东西。
周遭一切都乱哄哄的，南君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到铜钱落地的声音，会无端想起母亲下葬的那天。那时她身披白麻，身上只有三枚铜钱，悉数掷在薄棺上。现在她身穿喜服，铜钱多到用竹筐装洒，却是要洒在活人身上来辟自己的邪。
她启帘召来南棠，南棠怕她伤心，低声道：“公主若是伤心便哭出来吧，拜完堂很久才洞房，到时我给您补妆就是。”
南君意拿红帕子裹了杏核，从小窗递出去：“这杏核你留好，待我们安顿好，试试能不能种成杏树。”
南棠叹气：“公主，刚才那事，你听了就没半点的生气或者伤心？”
南君意干涩着眼眶，轻声说：“我早已习惯。”
南棠把杏核贴身放进怀里。抬眼时，已经能看到路尽头骑着高头麒麟骏的燕王。
“燕王殿下剑眉、桃花目。嘴唇很薄。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同那些话本里描绘的差不太多。他面目确实不凶狠，但表情挺令人害怕。现在他骑在一匹黑马上，奴婢看不出多高，远看着身量似乎比陛下身边的神策卫还要威武些。”
南君意从前一直陪在陈皇后身边。宫中的太监侍卫见过不少，权贵世族却一个都不认识。二殿下卫天凛因为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建都以来从未回来过，所以他们互相没有见过面。
南君意终究心里忐忑自己嫁给了怎样一个人。因为她只知道这位陛下亲封的大将军王战功赫赫而素有威名。遇到顽固的守城叛军，他曾下令屠城。震骇了南方五省。
人们传闻中的燕王殿下骁勇善战，却也嗜血任性。他最恨前朝遗老，因为曾有人诈降杀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凶不凶狠？会不会也像刚才拦轿人那般把前朝男人们做下的孽债都记在她头上？她不得而知，只能让南棠用话语先描摹燕王的模样，好试图想象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坐在轿子里的南君意闲来无事，就用南棠的话在脑海里画燕王的小像。她忽然发现南棠没有描述燕王的鼻子。
正待想问，轿子已到燕王府院中。喜娘打帘，欢欢喜喜的用寻常人家的话说：“新娘子快下来，已到新姑爷府上了！”
南君意坐了太久，一时间没站起来。喜娘撩着帘子，南君意虽目不能视，宾客却把新娘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有年轻的笑叫着：“新娘子刚到就腿软，还没见过二殿下的神威怎就就怕了呢！”
另一个也调笑道：“哪里就是怕了，新娘子肯定是太过高兴激动。摊上我们将军这样的男人，皇城别家闺阁的姑娘怕是听到要嫁，早高兴的要哭。现在只是腿软，我看好的很呐！”
这些人要么是朝中新贵，要么是燕王麾下的将领。他们大多行伍出身，身上沾满痞气，说话也不顾忌。府里的气氛热闹的很。
南君意咬牙，借着喜娘和南棠的手才勉强站起。她头上的珠翠似有千金重，在路上又晃了许久，现在整个人都僵硬眩晕。
她有些口渴，却没地方找水喝。良辰吉日等在那里，没人在意盖头下面的新娘是否难受。
喜娘将一条红绸塞在南君意手里，有人似在那头牵着，她什么也看不见，便只能跟着绸子朝前走。裙子太长，领着她的人步子迈的很大。她急忙去追，却几次都要踩裙摔倒。幸而身边还跟着南棠，不时悄悄替她提提她的裙角。
“新人拜堂咯——”
南君意给人按在绣着红双喜的圆垫子上后才恍然发觉，红绸另一边牵着她的正是燕王。
混乱的热闹里，她只看清了他脚上的白底长靴。那靴子是男子走马出游常穿的款式而非特地为婚礼准备的新靴子，这鞋的鞋跟处沾了春泥。可见，早上燕王确实有过远走高飞的想法。只是后来因着什么转变念想，又打马回来了。
怪乎，现下连阎罗战神一般的二殿下都避她如蛇蝎，她若真是蛇蝎也非是不幸之事。至少能躲个清净。
正这样想时，手里的红绸被人给拽直。耳侧传来燕王的声音：“你是故意次次比礼官的号慢半拍来给本王难堪的么？”
南君意给这话刺了一下，拽回思绪才想起他们现在正要做夫妻对拜的礼。
南君意驮着头上的累赘艰难的弯下腰，她既要防着它们完全掉下来，又要小心别磕碰到尊贵的燕王。两人离得太近，中间距离实在难以把控，不过一瞬的对拜礼，在南君意那里却漫长如一个夏天。
“礼成！”
礼官的话夹在喧闹的人群里，弯着腰的南君意给压得一时抬不起头。手里的绸子脱手，她欲伸手撑地，却被一只手扯住手臂，整个人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他们大多说“新娘子忍不住啦！”、“主动投怀送抱真是南君氏的本性！”、“如此心急，要吃住燕王不可！”之类指向南君意的话。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场面话大家一字不提。又或者，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场婚事里藏着怎样的不情愿，于是也没人敢去触燕王的逆鳞。
藏在喜帕下的一张脸羞的极红，她想自己站直，燕王却将她捞起扛在肩上，大步往他们的喜房里走。
南君意被燕王重重放在床上，床上放了些瓜子核桃之类的吉利物，南君意的手被核桃壳划破了，血珠掉在锦被上，燕王没看到，她也没有说。
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燕王说：“我们只拜堂，交杯酒之类事情的不必做。”
“陛下那边……”一个上午没有喝水，南君意的嗓子哑了。她调整一下接着问，“陛下那边怎么交代？礼官和喜娘晚上是要进宫回话的。”
“父皇只让我娶你，没说要我这一辈子都与你做同心夫妻。我现在出去演完该演的戏码再来同你周旋。别耍小心思。”说罢，燕王走出去并从外面锁上了门。
南君意听闻燕王走远，悄悄挑起盖头四处张望。这是他们的喜房也是燕王府正房。
传说燕王府是北都除却宫城最大的宅子，这话果真不假。只一个供二殿下休息的寝室，已同她从前居住过的盼月殿差不多大。只是盼月殿到底破落，不像这间房子，敲出精巧的月亮门，又用紫檀的多宝阁、素雅的屏风做隔断。除了床上放的那床红鸳鸯锦被显得突兀，四处都只写着风雅惬意。
南君意悄悄站起来四处查看。柜阁精巧的事物她一概不碰，她想找点水来喝，好不容易摸到一套青瓷茶具，里面却没有一滴水。南君意失望的回到床边，落下盖头，打算老实的等燕王回来。
外面酒酣意浓，欢乐的声音渗进来，令南君意的胃饿的一阵阵的抽动。她闭上眼，开始想燕王。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未来在燕王府究竟会是怎样一种情境。想着想着，盖头上的红色也渗进她紧闭着的眼睛里来。
她忽然浑身一冷，像是失却鱼鳞的游鱼，天地之大，无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