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换身衣服就不认识了?”和他说话的那人带着四方巾,身着艳粉色的广袖大袍。正外袍大敞着笑看南君意,“还是被本公子帅到以至于不能言语?”

    南君意瞪圆眼睛,压低声音说:“燕王生气得很,你怎么还敢……”

    吴周道坏笑着扯起外袍:“特地换了件衣服,燕王刚才没看见我的脸。只要你不说,他就不知道刚才是我。”

    南君意无语的盯着吴周道上下看了半天。吴周道一点不虚,手肘搭在矮桌上,靠着桌子光明正大的说:“妹妹想看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登徒子。”南君意赶紧闭眼转头,不再搭理他。

    吴周道侧卧着看南君意半晌,南君意察觉到吴周道的目光。耳朵红成樱桃样,吴周道端起酒杯,强忍住想捏捏那耳垂的冲动,挑逗的说:“果儿妹妹怎么光盯着碗不吃饭?喜欢这碗我送你一套呀。”

    南君意依旧不理他。吴周道坐直,朝南君意方向挪了挪,轻声呵气:“刚刚那糖你吃了没有?我特地从西市买的。从前你也什么都不吃只爱吃这糖,我还记得呢。”

    南君意想起那颗糖,手里的碗捧得更紧。她头皮发麻,悄声说:“你坐远些,燕王会听到。”

    吴周道高兴的说:“果儿妹妹担心我,要我现在就死也死而无憾。”

    南君意机械的转过脸,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瞪他。吴周道不以为意,十分真诚的说:“你这么怕燕王,可见他待你不好。”

    “王爷待我很好的,你别胡说。”

    吴周道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像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说:“你进王府有三四个月了吧?还是从前那样瘦,脸上也没从前在晋国候府时的笑。新婚女子若同丈夫浓情蜜意,早一口一个夫君的叫。你呢?恨不得满山满谷的喊他王爷,看见对面霍家那小丫头片子霍英了么?仗着她姐姐和你家王爷走的近,还常管燕王叫哥哥呢。”

    南君意说:“王爷待我好,我尊他敬他,如对待主子一般侍奉他。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何必这样较真。”

    “小果儿,你活得真累。”吴周道吐出舌头,“你这样美却偏不爱笑,要是你能常常笑多好。干嘛非学宫里那些老古板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玩。”

    南君意发狠瞪他一眼:“要你管。”

    杏眼圆睁、美人怒目。如小刀子刮在身上不仅不痛,反激起一层酥麻。吴周道全身发热,像长了跳蚤的猴子坐着卧着都不舒服,他忽然坐起,弯腰将额头抵在矮桌上,趴着一动不动。

    南君意瞧他半天,以为吴周道又犯过敏症,忙对身后的贴侍说:“你家主人今日出门可有服药?你可带着药?”

    那贴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在南君意和吴周道身上转了个圈,支吾半天才说:“我家公子可能、可能……”

    吴周道忙打断贴侍的话,没脸没皮的大声快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南君意狐疑的盯着吴周道,身后传来燕王阴恻恻的声音:“吴公子刚刚还和燕王妃相谈甚欢,怎么看见本王就倒了?”

    吴周道脸憋的通红:“回王爷,酒劲儿有点大,臣有些上头。”

    南君意恍悟,燕王继续问吴周道:“吴公子与燕王妃从前就认识?”

    吴周道勉强挤出点笑容:“破城前燕王妃娘娘曾在泰山伯府寄住。”

    燕王手里转着只酒杯,眼里无甚喜色:“燕王妃,之前你可是说你只在晋国候府住过……”

    吴周道忙解释:“娘娘实际只在小臣家中住过三日,后来才搬去晋国候府的。”

    燕王放下杯子,也像吴周道那样以肘支桌,侧卧着瞧南君意:“是这样么,燕王妃?”

    南君意不可闻的叹口气,又说起违心的话:“是,最早陛下确实将我安顿在泰山伯府。后来因为泰山伯家中全是男丁,我住着十分不便。陛下就让我搬到晋国候府家去。”

    燕王又将食指伸进南君意的裙腰,南君意坐在垫上,被这么勾拉着连同垫子一同被拖进燕王怀里。

    她按着裙子一头不敢乱动,燕王故意贴着她的耳朵呵气:“晋国候府虽有个尚淼淼,但她可有三个哥哥呢。也挺不方便的吧?”

    南君意左耳发烫,忍着酥麻回答:“我在泰山伯府中一应吃穿用度都要烦劳吴公子安排,着实不便。在晋国候府里我同尚小姐住,事情都由尚小姐安排,平常我在后院也见不着尚家哥哥们,所以没有不方便。”

    周围人已经注意到燕王夫妇的亲昵之举,又开始起些议论。燕王很满意周围的气氛,边示威一般看吴周道,边拱起双腿把坐得僵直南君意夹在两腿中间。他手里玩南君意腰间的玉,贴着耳朵说:“原来是这样啊。”

    南君意腰间一阵紧过一阵,她有些担心的说:“我裙子不结实……”

    “怕什么,断了有本王给你挡着,到时给你买身儿新的。”燕王忽然提高声音,“你喜欢什么颜色?千岁绿怎么样?”

    南君意绝望的闭上眼睛,吴周道脸上五光十色好不精彩。燕王瞧他俩把自己的猜测全写在脸上,心里像什么东西给打翻了,气不打一处来。

    吴周道脸上好看,脑子倒是不慢。他硬着头皮说:“王爷当时在外征战,不知道当时北都城中的情况。前朝昏君虽然已经逃走,城里还有不少各怀心思的人。城外大军逼近,一些小人就想携皇城内没被昏君带走的皇子,一道逃去南方,好把人献给昏君来邀功要爵,博个护卫幼主的美名……”

    吴周道停下来,燕王示意他继续,吴周道才说:“娘娘是我爷爷勉强买通关系才得以接出皇城的。当时城里乱的很,沿街杀人夺财都是常事。泰山伯府虽然有爷爷镇着,可毕竟只是文官之家,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不能保证娘娘的安全。晋国侯也做镖局生意,手下能人不少,这才把娘娘转送到晋国候府以求万无一失。”

    燕王手里仍摩挲着那块蟠螭玉,像是玩上瘾了似的,连听吴周道讲话都心不在焉。

    他闭上眼睛,把头抵在南君意肩头,嗅着少女馨香惬意的问:“患难相护之情果然不是旁人能比的。燕王妃后来可报答过泰山伯府和晋国侯府?”

    燕王靠上南君意的瞬间,身上就给周遭射来的百簇目光给扎成筛子。她浑身不自在,稍微挪动一下,腰间就给燕王多拽紧一分。

    她有些喘:“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啊!”

    “别叫。”燕王双手圈上南君意的细腰,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如今你是燕王妃,这人情是不是该本王来还?”

    吴周道看到南君意挂着害怕的脸,忙心疼的换成跪姿俯首叩拜:“王爷,护卫主上是臣子之责,绝不敢以此邀功!”

    燕王使力把南君意往自己怀里压,南君意不得不把双手搭在他一侧小臂上以维持平衡。

    软香在怀,燕王心里冰火纵横相交,他对俯首许久的吴周道说:“若年轻一辈都能如你都这般恪守君臣礼节有不计较得失,北齐兴盛指日可待。吴公子,你说是不是?”

    “是!”燕王故意把君臣二字咬的极重,重到吴周道甚至从中听到一丝赢家向败者炫耀战利品的滋味,“臣当恪守此道,绝不辜负王爷期望!”

    燕王知道吴周道已听懂弦外之音,便又紧了紧怀里的‘战利品’,轻呵气问她:“那你呢?新裙子还要不要?”

    “不、不要……”

    南君意极荒乱,近在咫尺的粉颊比骄阳还艳。诱的燕王不禁凑到跟前用胡子狠狠地蹭:“不喜欢千岁绿的话,你想要什么颜色?粉的还是蓝的?”

    地上跪着的粉衣人伏得更低。南君意腮边痒极痛极以致没听出画外音:“我什么都不要……”

    “不成,必须选一个。”燕王又狠狠的蹭她,“你不喜欢粉色更好。我身上这赤红色如何?你穿上肯定好看……”

    “我不要!”南君意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伸手猛推燕王。人没推开,吊着蟠螭玉的绳子先断。

    燕王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他说话向来是命令,哪容人拒绝?现在他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拒绝她的人还是南君意。他哪肯咽下这口气?

    “晋国侯世子尚弘毅见过燕王殿下!”

    燕王将怒时,晋国候世子竟主动走过来。他拱手行礼,从容的对燕王说:“午宴将尽,诗会即开。王爷是在坐所有人中最为尊贵的。小臣今日想从王爷处讨个赏,请您来为诗会开锣选题。”

    燕王放开南君意,怒极反笑:“好啊。”

    尚弘毅又拱手,指向刚刚放在中庭正中的木桌说:“待会请王爷移步桌前,敲响铜锣再选出个字来,示意众人。夏日诗会即开。”

    燕王像是嫌弃谁一样,拍掉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后才慢吞吞的站起来。他极其轻蔑的说:“世子真有兄长之风,尊上护下,周全极了。”

    “殿下谬赞,臣实不敢当。”尚弘毅装做没听出燕王的讽刺之语,只拱手行礼。

    他转过身,向僵坐在原地低头不语的南君意说:“燕王妃娘娘,夏日诗会将开,您头发乱了,后院备有衣饰间,您可以整理完仪容再回来。”

    南君意点点头,由南棠扶着匆匆离席。往年夏日诗会,开锣选字的都是晋国候世子本人来做。从前太子与故太子妃在时世子也未让位,可见这遭亲自下场是为解围。

    南君意踉跄的从蒲团垫上站起来,尚未站稳就听燕王提点道:“梳妆好后快些回来,咱们夫妻一起为诗会开锣。”

    南君意僵硬一瞬,最终还是应下,扶着南棠慢慢走离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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