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发现南君意正扶着自己的胳膊发抖,他轻声呼喊南君意:“意儿?”

    南君意闭着眼睛半天没有反应,燕王将黏在她侧脸的发丝拂开。燕王指尖粗糙且温热的触感令南君意回神,她睁开了眼睛。

    南君意抿着嘴,深深描摹眼前人。剑眉悠远、黑瞳深邃、薄唇如铁。他脸廓有刀削斧砍般的凌厉。这种刚毅非是战场磨砺过的人而不常有。若燕王从小生长在锦绣堆中,他这样的面容定比现在减去七分炽烈,添上千般多情。

    燕王瞧南君意望着自己不出声,便拈出志得意满的笑来问她:“旁人都说我虎步鹤姿,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南君意的面庞倒映在燕王漆黑的眼眸中,她压住心头的恐惧,垂下眼睑缓慢的点点头。

    燕王不知怎的非常喜欢抚摸南君意脖颈处的碎发。像给小动物顺毛,又像是在哄逗幼童:“低头做什么,害羞啦?”

    南君意无心与他玩闹,便又点点头。

    “真的在害羞么?你又不是才看清我长什么样子……”燕王把手垫在南君意颌下迫她抬头,“可是颠簸难受,想吐吗?”

    南君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无神的望着他。她面上的红晕早已全褪干净,只余一层月光一样的白色浮在表面。因被燕王用手垫着下颌,南君意樱唇微张,小巧如玉的贝齿在红唇的掩映下犹抱琵琶半遮面。

    ——若她不难受,或可尝一尝她唇上的滋味。

    燕王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于是一瞬间忽然被拉至最长。他观察到锦缎一般的眼睫微微发颤,又感到她极不可闻的轻叹。

    像是经过反复挣扎、下了很大的决心。南君意终于点点头,对他说:“我、我害怕这样骑马。”

    燕王的心像用细针给人扎一下,酥麻痛痒五味俱全。他失望的说:“刚和你说过,等你骑多了就不会害怕。现在我抱着你,我又不会把你扔下去,有什么好怕?”

    南君意不欲言说,下巴从燕王手上挣开,撇过脸说:“我不想学骑马。”

    “你哪里是不想学骑马,不愿意让我教你才是真的!”燕王皱起眉头,将南君意再次扳正让她面对自己,“刚刚还看我看得入迷,现在又厌我如弃履。左右你都已经嫁给我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龟缩东院里当个完璧童娘子?”

    “我没有讨厌你……”

    “那你这是什么?上次我去东院,想留在那吃晚饭你不愿意;夸你点心做得好,你也只是让下人把做好的点心送到正院。你就不能亲自送来吗?我夸你做得好,理应给你赏赐。我不给你怎么也不知找我来要?”燕王声音里含着些怨怼,“正院不是虎穴,本王也不吃人。你何必如此嫌弃我?”

    听到燕王要打赏,正愁八千两银钱的南君意本来有些心动。转念记起燕王种种霸道行径,只得硬着头皮说:“每次见到王爷不是受伤就是在道歉,我实在害怕……上次幼伦哥哥同我说几句话,不仅他被您训得当着众人面长跪不起;我后来也被您多番欺——还是在东院闭门不出更安全些。”

    燕王想半天才记起幼伦是吴周道那厮的小字。他强压下怒火说:“现在不提旁人,只说我们俩。以后我不欺负你便是。”

    今天的燕王有些反常,说什么竟都顺着她。这般态度着实诡异,南君意不由多看他两眼,然后才说:“好。”

    燕王看出南君意的敷衍,他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却不肯像之前那样再恶声恶气的对待南君意。

    他亲亲南君意的耳廓,低声道:“以后不许敷衍我,下次再这样我不会这样让着你了。”

    这下南君意是真的愣住。她捂住被燕王亲过地方,另一只手推他的胸膛:“王爷今天是怎么了,莫非中暑抑或公务令您混了头?”

    “南君意,你能不能盼我有点好事?”燕王笑着抓过按在他胸口处的小手,亲吻着南君意的指尖说,“本王今日突然发现街上那些男人全盯着你看,光是想想就生气。现在恨不得把你整个儿包在嘴里带回府里才放心。”

    南君意被燕王亲的倒吸着凉气,也不顾再捂耳朵,又用右手去推:“那我们快些回府去吧,我以后再不出来……”

    燕王便借势把南君意牵进自己怀里,用双臂圈住她之后自顾自的道:“说起来今日在洪上鸿我还和人打赌,本王要保你做一辈子燕王妃。这可是我当着所有人许得愿呢,你该知道做成这件事并没有多难,只看我愿不愿意。如此,让我亲亲再抱抱不为过吧?”

    听完这话,怀里的人便不再挣扎。南君意把头抵在燕王肩膀上,闷声问:“为什么?王爷不是很讨厌我么?”

    “为什么啊……”燕王嗅着南君意发间的茉莉香,远望天际被夕阳染红的流云,“像要被抢走玩具的稚童,本来不爱玩却又不甘心被人轻易夺走。有些生气,因为明明是我的东西,别人竟然敢抢。又有点高兴,属于我的,竟是那么好的——大概,就是这样。”

    这种把人当玩意儿的话落在任何人耳里恐都会惹人生气,但南君意与这些人都不同。她沉默许久,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哦。”

    燕王好气又好笑:“你这是什么反应,想这么半天就回答我一个字?就没别的可说?”

    南君意仍闷在燕王怀里,她闷声说话时候热的气喷在衣襟将燕王肩膀焐得发烫:“没有。”

    燕王把南君意从怀里挖出来,看着她笑问:“答得这么笃定,你可听懂我在说什么?”

    南君意抿着唇重重点头,饱满红润的双唇被她压作一条苍白而富有弹力的棉线。

    轻薄又结实。

    燕王低沉着声音问:“我说的是什么?”

    燕王的气息喷在南君意脸上,她非常痒,却仍板正而认真的说:“王爷是在说现在既不怨恨我,也不喜欢我。可是已经接纳我为燕王府的人。日后我一定多带点心去正厅。王爷吃了说好的话,我就向您多讨赏钱。总之,我以后也会听王爷的话,燕王府就是我的家。”

    燕王本来已快要尝到南君意双唇的味道,听到她这番郑重发言,不禁笑倒在马上。燕王枕着南君意的颈窝笑个没完,南君意不知他怎么了,只好任由他靠着、笑着。

    南君意茫然的问:“我说的不够郑重坦诚吗?”

    他勉强收住笑,摸摸南君意的头。哄她说:“你说的很对,不过你要说到做到,日后要常来正院,要听我的话。”

    南君意点点头,小声龃龉:“其实我从进王府起就很听话,只是那时王爷并没有发现。”

    燕王鼻尖萦绕着刚才在南君意颈窝沾上的少女香,再看现在垂首低眉的模样。忽然觉得下/////身有些不妙。他跃下马,又将南君意从马上抱下来。随后拿起水袋猛灌几口水之后对南君意说:“坐太久怪热的,咱们走走。”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乘马来到城郊,四野都是田地,此时正有三两农人坐在路边搭的凉棚里吃晚饭。见两人走过来,以为天上仙人下凡来,连饭都忘记扒,只怔怔望着他们发呆。

    南君意本来想问燕王什饿时候回府,但燕王随后的一连串动作更令她十分疑惑:“王爷,为何要站到我身后去?”

    “没事,你继续往前走就好。”燕王退到南君意三部之外,见南君意欲靠近,急忙拦住她,“别过来,跟着飞陟继续走。”

    南君意皱眉:“这不合规矩,我不能走在您前面。”

    燕王扶额叹气:“郊野之地就不必在意规矩不规矩的事情,总之你先离我远一些。若太近,恐该是我要对你做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南君意满面不解,刚想说话燕王又说:“也不要走我身后。天马上就黑了,你走后面我不放心。”

    那本闲步而走的乌的卢听到主人嘴里叫出他的名字也跟着回头望,见自己身边只有南君意而主人却退到自己身后,也疑惑的嘶叫出声。

    南君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嘶鸣吓得后退几步,差点掉进路旁的麦田中。燕王顾不得许多,箭步上前拉住南君意,无奈道:“你都在它背上坐了一路怎么还会害怕呢?没伤着吧?”

    燕王拉着南君意的手,身体仍然理她很远。南君意觉得燕王的手烫的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连他眼中都能看到火一般霸道的红光。

    南君意本能的瑟缩一下,回答说:“我从前被马吓到过,到现在也有些害怕。”

    “小时候?”燕王右手拉着南君意,左手牵缰绳,“你小时候宫城里竟让跑马么?”

    南君意摇摇头,解释道:“我从前住的地方离御马监很近,昏德公在时宫城里已十分混乱了。永巷那边常有太监与宫卫私自纵马。他们有时候会骑着马来抢东西,抑或……杀人越货。”

    燕王问:“他们抢过你的东西?”

    “我是‘货’。”南君意叹着气说,“那些侍卫想把我带出宫。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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