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样，苏兰总会在固定的时间醒来，但这次不会再有广播声，而是乡邻院里报晓的公鸡。
小小的苏兰醒来就同昨日一样，准备去觅食。
“听说你们每天早上都会蹲马步啊？”董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兰的身后。
“啊？”苏兰有些惊讶。
“你现在去院里蹲马步吧，以后我都会提醒你的。”董夕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说，而是像一位关心后辈功课的长辈一样关心着苏兰。
苏兰顿了顿，但对上董夕的目光时，又觉得理所当然，便转身去院里晨练。
清晨的阳光照在苏兰身上，很清晰但不强烈，空气中有稀薄露水，伴着花香，院子后边的一条小溪沿边而下，滋润着远边的稻田，乡邻人家院后不少银杏树，时而落下的叶片也随着小溪流淌。
苏兰在院里的一角蹲着马步，从前是耳机中播放着自己喜欢的歌，现在是耳边清风拂畔，鸟语常环，苏兰呼吸着自然的气息，浩然之气油然而生，身心愉悦。
董夕在一旁浇灌着花草，喂食鸡群。苏兰没来时，这些大自然的动植物是他鲜少的伙伴，他将苏兰带来时，便有了羁绊。
苏兰在心中估摸着时间，像是从前到点就会腿酸的定时闹钟，苏兰在相对的时间起身。
刚起身的苏兰踉踉跄跄地走进院里，不知是外面的花香太浓烈，还是流着汗使她呼吸频率变高，苏兰踏进院里竟闻到一阵烟火味，再走进些，汹涌的气味使她满血复活，她想再走快些，到达气味来源处。
苏兰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冒着热气的锅以及旁边站着的翩翩少年，他身上有烟火味但并不世俗，他静静地站着，连那窗檐透出来的余光都在配合他：“马上好了。”
“嗯。”苏兰听见他小声说话，但却没动一下，好像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苏兰自觉地先坐在木桌旁，董夕将两人食端上，坐在苏兰的对面：“除了必备的武器，你再带上这个，防身用的。”
苏兰接过董夕手中的一把白蓝色短匕首，匕鞘镂雕着花的形状，匕头镶着一颗晶莹的蓝宝石，颜色由浅到深，乍一看好看得像是小女孩的玩具，但出鞘时却是锋利，像是精心打磨过一样。苏兰看着它，心里莫名的喜欢，它很鲜艳却不夺目，需多望几眼才能在杂物中相中它。
“谢谢。”苏兰细细看了一会，很喜欢这个物件。但对它的喜爱却只说出感谢董夕，她想表达出她对这个物件的喜欢，但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等会儿”董夕停顿了一会儿“你跟着我出去。”
“嗯。”苏兰乖巧的点着头回应。
苏兰低着头时，注意到董夕起身到另一扇门里去了，习惯性不多参与到别人的行动中去的性格让苏兰只是保持着低头的动作。
苏兰的碗见底了，见没有人催促，便想起身再添一碗，抬眸间，一位黑衣男子走出来，两步成风，千骑而随，发间只有一条素色发带束发，清爽又干练。
董夕准备与苏兰说话，他走过来，他对上她的眼。苏兰看清楚他——没有碎发的椭圆形脸上镶着一双丹凤眼，琥珀色眼球使他看起来伶俐而坚定，眉尾自然上翘，唇色似心中的火一般鲜艳，青年应带在两颊的婴儿肥也很紧致，鼻子犹如凸点在平整的面上立挺。
“你把这个换上。”董夕拿出一身黑色衣服，递给苏兰。
“哦。”苏兰像是上课开小差的老实学生，听到董夕的话后慌乱起身，接过衣服快步走进里屋。
里屋的苏兰，刚慌乱的心还不能立马平复，但不想让别人等太久的习惯使苏兰即使慌乱也在换着服装。
苏兰仔细看这套衣服，穿上后还留着两条绸布，一大一小，这小的那块，看董夕身上的好像是发带，苏兰便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可不懂那大的条是何用意：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裹胸的。”
“哦。”听到这话的苏兰有点脸红，本来只是不理解这物件的用处，现在倒是想不理解了。
…………
本来不太注意自己形象的苏兰，现在换上这男生服装，束着发，倒像个俊秀小生，有几分样子。
董夕见苏兰扮好，便拿上帷帽和佩剑往前走，苏兰也学他的样，拿起桌上的物件，紧紧跟着他。
他们来到院后，远远看见两匹马在食草，一大一小，其乐融融。
董夕一大跨步，骑上那匹大马，转头一看，苏兰还在小马边上犹犹豫豫：
“不会？”
“有学过…但有点怕。”苏兰想着董夕的行动应该是快节奏的，而自己的骑术只能缓缓而行，担忧自己会拖董夕的后腿。
“上来。”董夕拉着苏兰的手，让她坐在前面。
苏兰被刚刚的腾空一跃惊住，人还在蒙圈，马已经在狂奔了，苏兰只好紧紧抓住手中的物件，害怕自己会影响到董夕。
苏兰望着前边，一会穿过狭窄的小巷，一会路过人多的闹市，一会闪过高大的城墙，一会奔驰在郊外的旷地。
苏兰紧绷着，不敢动作，怕乱了董夕的阵脚。
慢慢地，太阳由正东斜落至东南，一溜烟的功夫，竟已是申正。
远远看见一处茶水铺，两人缓缓停下。
董夕坐到桌子旁，铺里人自然端上两碗茶水。
董夕喝完水后，看着对面有些局促的苏兰：
“不用怕，今天晚上的行动很简单，事前的行动我已经提前完成了，今晚，你待在我旁边就行。”
“嗯。”在太阳底下游历一天的苏兰微微有些热，但看起来还是很乖。
董夕坐在原处，喝了几轮茶水，像是等待着什么，直到远远有位胖少爷走近。
“把那戴上。”董夕一面快速将帷帽戴上，一面提醒着苏兰戴上。
董夕继续在帷帽下喝着茶，苏兰看着董夕悠闲的样，自己却悠闲不起来，在看不见的衣裙下，她的腿不敢动作，僵硬到麻木。
胖少爷坐了好一会儿，董夕远远看见他起身走远后，将帷帽下依旧盛满的茶碗立在桌面，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小的苏兰紧紧的跟在董夕身后。
不知跟了多久，夜渐渐深了，路途渐窄，夜莺鸣嘀，蝉虫伏敌，丛草渐长，树林藏身，草屋深见，烛灯夜明。
苏兰在途中探头望了几眼，却不见那位目标人物，但董夕好似在他身上装了雷达一样，慢慢悠悠也能跟在他后头。
两人看见远处的茅草屋外，直直地站着几位黑衣人，不苟言笑，像院前挪不动的石狮子。
董夕不知什么时候捡了根空心大木棒，此时已经拿着道具在勘察情况了，在一步步试探下，两人离草屋越来越近，苏兰好像能看见微黄的烛火下，形体移动着的影子——两块白花花的肉，胶着在一起。
苏兰还没意识到什么，董夕却已经意识到这时需要蒙住苏兰的眼睛。
“你看着院前”董夕将苏兰的眼睛蒙住“待会我解决掉前面这些人，你再进来。”
“嗯……”苏兰转过头回答董夕时，只看见一个黑影闪过。
把自己化身黑人的董夕，此时已在院前杀了几个黑衣人。
他，步伐轻盈，对手刚察觉时已血溅剑锋；他，眼疾手快，对手的剑刚见光时不久又蒙尘；他，以一敌十，对手眨眼间都只能成为摆设。
“你，你是何人？”只见胖少爷慌乱的跑出来，手还在整理衣裳。
“来杀你的人。”这几个字不长，但却足够有威慑力。
胖少爷看着董夕手持血淋淋的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董夕的步子向来快刀斩乱麻，但胖少爷的眼中，董夕的每一步都沉重而缓慢，好像眼前的不是人而是死神，在剑挥起又落下时，这个人的记忆也到此为止。
“别杀我，别杀我。”屋里另外一个人叫唤着。
董夕的眼睛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别。”一直躲在院外的苏兰，目睹完全部过程，连忙挡在那名女子身前。
“救救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名女子好似找到救星般哭诉着。
“我来，让我来。”苏兰眼睛紧紧盯着董夕，自带的无辜感在董夕眼中更为明显。
董夕没有言语，只是将剑回鞘，静静地看着。
苏兰拿出藏在脚腕处的匕首，挥起至脸颊处，对着她。
女子的眼睛水汪汪，不可置信又百般求饶。
苏兰向这我见犹怜的女子步步紧逼。
“啊——”苏兰的匕首落下，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走，快走。”苏兰看着女子刚刚被自己所刺的脸。
女子刚落下泪的眼有些模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外跑。
苏兰转过头，只看见董夕拿着剑抱肘靠在门前凝视着自己，董夕和她对眼后，就往外边走去，苏兰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董夕走在前头，在苏兰的眼中，他的块头好像更大了，是可以一只手就让她垂危的人，她担心，刚刚从他手里放走了人，会不会把杀意移到自己身上。
在没有电力的时代，夜间只有无尽的黑暗，仅凭着缝里挤出来的一点月光识路。
苏兰紧跟着他，但不敢靠近，开始时，是她一人在荒郊野岭的害怕，胆小地希望跟着董夕走出荒野，可走着走着，又想起刚刚那件事，从抗拒到坦然，她决定面对。
路至茶水铺时，董夕转过身，看向苏兰，苏兰心头一颤，他逼近时，苏兰身临胖少爷死前的害怕，但她的怕是闷闷的，更是因为坦然了一路，接受了死神的无情。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董夕走近两步。
“刚刚…我…放走了一个人。”苏兰很惊讶他与自己说话。
“你那是放走了她吗？你是害了她。”
“害……害…她。”董夕直盯着自己，却也不能理解他的话。
“你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社会，没了容貌会怎么样吗？你觉得自己救了她一命，但却是在害她，你会害得她在这个社会无法立足，在那些扒皮的亲人的压迫下死去。”董夕越来越激动。
“一个女的，如果有什么，也不会干这种事，可你刚刚夺走了她唯一还耀眼的东西。”董夕说话时，脑海中也闪过无数个他曾看过的画面，那些他震惊，但在别人眼里习以为常的画面。
在苏兰的印象中，董夕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第一次觉得他恐怖，感到愧疚，甚至对那一刀耿耿于怀。
“我……我……”苏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沉默着理解对方，沉默着回想。理解两人之间的过往，回想自己刚刚的莽撞。
其实他们都如照在他们身上的月光一般皎洁，行动的原因都只是为别人着想，单纯的希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兰看见背过身的董夕，走到马前，跨步上马。
苏兰望着马背上高高在上的董夕，这一刻，她在月光照耀的一切中显得格外渺小，它们都有归途，而自己的归途，却在自己的行动中变得莫测。
“上来——”董夕把手给苏兰，眼睛却向着前方。
低着头的苏兰，像是听到召唤，她看着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董夕，拉住他的手，像是这黑夜间唯一的牵引，他将她放在自己身后。
马儿在归途驰骋着，夜间不必像白天那般拘束，可以驾驶快马，不会引起旁人的察觉。
董夕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归家，像是有所牵挂。
苏兰坐在颠簸的马背上，心里很害怕，像是垂死感，下一秒就有可能摔下马，但还是不敢碰前面的大块头，她只能紧紧抓住马鞍。
马儿驮着高低起伏的两个人穿过有呼吸的地方，脚步踢踏的声音盖过耳边所有的嘈杂，月亮在天边格外圆，就像摄影者记录着每个美好的画面，花草的呼吸在夜间也放缓了，大家趁着太阳还没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赶紧睡觉。
马近城墙，脚步渐渐慢下来了，苏兰抓的马鞍也松了不少。
那时的夜市还未兴起，这时，街道两边已没什么灯火，店铺大多已打烊。
马儿就在这些没有太多光亮的街道跑腿。
在前头的董夕四处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
身后的苏兰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像出发时的动作一样，身上很僵硬，但原因却不同。苏兰不懂董夕在寻找什么，也不敢询问，只能在后头看着他。
直到街道上出现一位带着小姑娘的婆婆，董夕才勒马：“下来。”
苏兰听见董夕的话，像听到命令一样，连忙下马。
拉着董夕的手下来的苏兰站在远处不敢动，只从背面看见走向那二人的董夕。
在那停留良久的董夕，转过身回来了，手里拿着用油纸包装着的东西：
“拿着吃。”
苏兰看见塞在自己胸前的东西，抬头对上董夕的眼：“嗯？”
见苏兰没接，董夕又往里塞了一下，苏兰才接住。
苏兰手拿着还冒热气的稻饼，眼睛盯着董夕，这一刻，苏兰的心头好像有东西冒出头，就像冬雪覆盖着的草地猛然长出一头嫩芽，而这嫩芽太小，以至于草地都不在意它的存在。
董夕见苏兰大口吃着，就拿着马绳牵着马儿回家：“我们走回去。”
苏兰看着他，点了点头。
街道上，小巷里，只有稀疏的呼吸声，大家都已在习惯的点入睡，唯一的声音也只有穿梭着的打更人，董夕明了他的去想，深夜里总会避开他。
街道上的两人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市场的喧闹，没有恍惚的灯红，没有相互的竞争，有的只是微微亮着的灯笼，夜间传来声音的动物和慢步回家的两人。
“下次有什么想吃的，你可以自己来买。”董夕看着吃得正欢的苏兰。
“嗯。”苏兰不敢跟他多说话。
“你记着回家的路。”董夕看着前头。
“嗯。”苏兰这才想起自己还不认识这里的路，便边吃边记着自己走过的路。
夜间，天边的星辰格外多，像是关于明天的一个暗示——会是个格外晴朗的一天。
小小的苏兰醒来就同昨日一样，准备去觅食。
“听说你们每天早上都会蹲马步啊？”董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兰的身后。
“啊？”苏兰有些惊讶。
“你现在去院里蹲马步吧，以后我都会提醒你的。”董夕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说，而是像一位关心后辈功课的长辈一样关心着苏兰。
苏兰顿了顿，但对上董夕的目光时，又觉得理所当然，便转身去院里晨练。
清晨的阳光照在苏兰身上，很清晰但不强烈，空气中有稀薄露水，伴着花香，院子后边的一条小溪沿边而下，滋润着远边的稻田，乡邻人家院后不少银杏树，时而落下的叶片也随着小溪流淌。
苏兰在院里的一角蹲着马步，从前是耳机中播放着自己喜欢的歌，现在是耳边清风拂畔，鸟语常环，苏兰呼吸着自然的气息，浩然之气油然而生，身心愉悦。
董夕在一旁浇灌着花草，喂食鸡群。苏兰没来时，这些大自然的动植物是他鲜少的伙伴，他将苏兰带来时，便有了羁绊。
苏兰在心中估摸着时间，像是从前到点就会腿酸的定时闹钟，苏兰在相对的时间起身。
刚起身的苏兰踉踉跄跄地走进院里，不知是外面的花香太浓烈，还是流着汗使她呼吸频率变高，苏兰踏进院里竟闻到一阵烟火味，再走进些，汹涌的气味使她满血复活，她想再走快些，到达气味来源处。
苏兰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冒着热气的锅以及旁边站着的翩翩少年，他身上有烟火味但并不世俗，他静静地站着，连那窗檐透出来的余光都在配合他：“马上好了。”
“嗯。”苏兰听见他小声说话，但却没动一下，好像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苏兰自觉地先坐在木桌旁，董夕将两人食端上，坐在苏兰的对面：“除了必备的武器，你再带上这个，防身用的。”
苏兰接过董夕手中的一把白蓝色短匕首，匕鞘镂雕着花的形状，匕头镶着一颗晶莹的蓝宝石，颜色由浅到深，乍一看好看得像是小女孩的玩具，但出鞘时却是锋利，像是精心打磨过一样。苏兰看着它，心里莫名的喜欢，它很鲜艳却不夺目，需多望几眼才能在杂物中相中它。
“谢谢。”苏兰细细看了一会，很喜欢这个物件。但对它的喜爱却只说出感谢董夕，她想表达出她对这个物件的喜欢，但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等会儿”董夕停顿了一会儿“你跟着我出去。”
“嗯。”苏兰乖巧的点着头回应。
苏兰低着头时，注意到董夕起身到另一扇门里去了，习惯性不多参与到别人的行动中去的性格让苏兰只是保持着低头的动作。
苏兰的碗见底了，见没有人催促，便想起身再添一碗，抬眸间，一位黑衣男子走出来，两步成风，千骑而随，发间只有一条素色发带束发，清爽又干练。
董夕准备与苏兰说话，他走过来，他对上她的眼。苏兰看清楚他——没有碎发的椭圆形脸上镶着一双丹凤眼，琥珀色眼球使他看起来伶俐而坚定，眉尾自然上翘，唇色似心中的火一般鲜艳，青年应带在两颊的婴儿肥也很紧致，鼻子犹如凸点在平整的面上立挺。
“你把这个换上。”董夕拿出一身黑色衣服，递给苏兰。
“哦。”苏兰像是上课开小差的老实学生，听到董夕的话后慌乱起身，接过衣服快步走进里屋。
里屋的苏兰，刚慌乱的心还不能立马平复，但不想让别人等太久的习惯使苏兰即使慌乱也在换着服装。
苏兰仔细看这套衣服，穿上后还留着两条绸布，一大一小，这小的那块，看董夕身上的好像是发带，苏兰便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可不懂那大的条是何用意：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裹胸的。”
“哦。”听到这话的苏兰有点脸红，本来只是不理解这物件的用处，现在倒是想不理解了。
…………
本来不太注意自己形象的苏兰，现在换上这男生服装，束着发，倒像个俊秀小生，有几分样子。
董夕见苏兰扮好，便拿上帷帽和佩剑往前走，苏兰也学他的样，拿起桌上的物件，紧紧跟着他。
他们来到院后，远远看见两匹马在食草，一大一小，其乐融融。
董夕一大跨步，骑上那匹大马，转头一看，苏兰还在小马边上犹犹豫豫：
“不会？”
“有学过…但有点怕。”苏兰想着董夕的行动应该是快节奏的，而自己的骑术只能缓缓而行，担忧自己会拖董夕的后腿。
“上来。”董夕拉着苏兰的手，让她坐在前面。
苏兰被刚刚的腾空一跃惊住，人还在蒙圈，马已经在狂奔了，苏兰只好紧紧抓住手中的物件，害怕自己会影响到董夕。
苏兰望着前边，一会穿过狭窄的小巷，一会路过人多的闹市，一会闪过高大的城墙，一会奔驰在郊外的旷地。
苏兰紧绷着，不敢动作，怕乱了董夕的阵脚。
慢慢地，太阳由正东斜落至东南，一溜烟的功夫，竟已是申正。
远远看见一处茶水铺，两人缓缓停下。
董夕坐到桌子旁，铺里人自然端上两碗茶水。
董夕喝完水后，看着对面有些局促的苏兰：
“不用怕，今天晚上的行动很简单，事前的行动我已经提前完成了，今晚，你待在我旁边就行。”
“嗯。”在太阳底下游历一天的苏兰微微有些热，但看起来还是很乖。
董夕坐在原处，喝了几轮茶水，像是等待着什么，直到远远有位胖少爷走近。
“把那戴上。”董夕一面快速将帷帽戴上，一面提醒着苏兰戴上。
董夕继续在帷帽下喝着茶，苏兰看着董夕悠闲的样，自己却悠闲不起来，在看不见的衣裙下，她的腿不敢动作，僵硬到麻木。
胖少爷坐了好一会儿，董夕远远看见他起身走远后，将帷帽下依旧盛满的茶碗立在桌面，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小的苏兰紧紧的跟在董夕身后。
不知跟了多久，夜渐渐深了，路途渐窄，夜莺鸣嘀，蝉虫伏敌，丛草渐长，树林藏身，草屋深见，烛灯夜明。
苏兰在途中探头望了几眼，却不见那位目标人物，但董夕好似在他身上装了雷达一样，慢慢悠悠也能跟在他后头。
两人看见远处的茅草屋外，直直地站着几位黑衣人，不苟言笑，像院前挪不动的石狮子。
董夕不知什么时候捡了根空心大木棒，此时已经拿着道具在勘察情况了，在一步步试探下，两人离草屋越来越近，苏兰好像能看见微黄的烛火下，形体移动着的影子——两块白花花的肉，胶着在一起。
苏兰还没意识到什么，董夕却已经意识到这时需要蒙住苏兰的眼睛。
“你看着院前”董夕将苏兰的眼睛蒙住“待会我解决掉前面这些人，你再进来。”
“嗯……”苏兰转过头回答董夕时，只看见一个黑影闪过。
把自己化身黑人的董夕，此时已在院前杀了几个黑衣人。
他，步伐轻盈，对手刚察觉时已血溅剑锋；他，眼疾手快，对手的剑刚见光时不久又蒙尘；他，以一敌十，对手眨眼间都只能成为摆设。
“你，你是何人？”只见胖少爷慌乱的跑出来，手还在整理衣裳。
“来杀你的人。”这几个字不长，但却足够有威慑力。
胖少爷看着董夕手持血淋淋的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董夕的步子向来快刀斩乱麻，但胖少爷的眼中，董夕的每一步都沉重而缓慢，好像眼前的不是人而是死神，在剑挥起又落下时，这个人的记忆也到此为止。
“别杀我，别杀我。”屋里另外一个人叫唤着。
董夕的眼睛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别。”一直躲在院外的苏兰，目睹完全部过程，连忙挡在那名女子身前。
“救救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名女子好似找到救星般哭诉着。
“我来，让我来。”苏兰眼睛紧紧盯着董夕，自带的无辜感在董夕眼中更为明显。
董夕没有言语，只是将剑回鞘，静静地看着。
苏兰拿出藏在脚腕处的匕首，挥起至脸颊处，对着她。
女子的眼睛水汪汪，不可置信又百般求饶。
苏兰向这我见犹怜的女子步步紧逼。
“啊——”苏兰的匕首落下，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走，快走。”苏兰看着女子刚刚被自己所刺的脸。
女子刚落下泪的眼有些模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外跑。
苏兰转过头，只看见董夕拿着剑抱肘靠在门前凝视着自己，董夕和她对眼后，就往外边走去，苏兰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董夕走在前头，在苏兰的眼中，他的块头好像更大了，是可以一只手就让她垂危的人，她担心，刚刚从他手里放走了人，会不会把杀意移到自己身上。
在没有电力的时代，夜间只有无尽的黑暗，仅凭着缝里挤出来的一点月光识路。
苏兰紧跟着他，但不敢靠近，开始时，是她一人在荒郊野岭的害怕，胆小地希望跟着董夕走出荒野，可走着走着，又想起刚刚那件事，从抗拒到坦然，她决定面对。
路至茶水铺时，董夕转过身，看向苏兰，苏兰心头一颤，他逼近时，苏兰身临胖少爷死前的害怕，但她的怕是闷闷的，更是因为坦然了一路，接受了死神的无情。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董夕走近两步。
“刚刚…我…放走了一个人。”苏兰很惊讶他与自己说话。
“你那是放走了她吗？你是害了她。”
“害……害…她。”董夕直盯着自己，却也不能理解他的话。
“你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社会，没了容貌会怎么样吗？你觉得自己救了她一命，但却是在害她，你会害得她在这个社会无法立足，在那些扒皮的亲人的压迫下死去。”董夕越来越激动。
“一个女的，如果有什么，也不会干这种事，可你刚刚夺走了她唯一还耀眼的东西。”董夕说话时，脑海中也闪过无数个他曾看过的画面，那些他震惊，但在别人眼里习以为常的画面。
在苏兰的印象中，董夕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第一次觉得他恐怖，感到愧疚，甚至对那一刀耿耿于怀。
“我……我……”苏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沉默着理解对方，沉默着回想。理解两人之间的过往，回想自己刚刚的莽撞。
其实他们都如照在他们身上的月光一般皎洁，行动的原因都只是为别人着想，单纯的希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兰看见背过身的董夕，走到马前，跨步上马。
苏兰望着马背上高高在上的董夕，这一刻，她在月光照耀的一切中显得格外渺小，它们都有归途，而自己的归途，却在自己的行动中变得莫测。
“上来——”董夕把手给苏兰，眼睛却向着前方。
低着头的苏兰，像是听到召唤，她看着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董夕，拉住他的手，像是这黑夜间唯一的牵引，他将她放在自己身后。
马儿在归途驰骋着，夜间不必像白天那般拘束，可以驾驶快马，不会引起旁人的察觉。
董夕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归家，像是有所牵挂。
苏兰坐在颠簸的马背上，心里很害怕，像是垂死感，下一秒就有可能摔下马，但还是不敢碰前面的大块头，她只能紧紧抓住马鞍。
马儿驮着高低起伏的两个人穿过有呼吸的地方，脚步踢踏的声音盖过耳边所有的嘈杂，月亮在天边格外圆，就像摄影者记录着每个美好的画面，花草的呼吸在夜间也放缓了，大家趁着太阳还没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赶紧睡觉。
马近城墙，脚步渐渐慢下来了，苏兰抓的马鞍也松了不少。
那时的夜市还未兴起，这时，街道两边已没什么灯火，店铺大多已打烊。
马儿就在这些没有太多光亮的街道跑腿。
在前头的董夕四处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
身后的苏兰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像出发时的动作一样，身上很僵硬，但原因却不同。苏兰不懂董夕在寻找什么，也不敢询问，只能在后头看着他。
直到街道上出现一位带着小姑娘的婆婆，董夕才勒马：“下来。”
苏兰听见董夕的话，像听到命令一样，连忙下马。
拉着董夕的手下来的苏兰站在远处不敢动，只从背面看见走向那二人的董夕。
在那停留良久的董夕，转过身回来了，手里拿着用油纸包装着的东西：
“拿着吃。”
苏兰看见塞在自己胸前的东西，抬头对上董夕的眼：“嗯？”
见苏兰没接，董夕又往里塞了一下，苏兰才接住。
苏兰手拿着还冒热气的稻饼，眼睛盯着董夕，这一刻，苏兰的心头好像有东西冒出头，就像冬雪覆盖着的草地猛然长出一头嫩芽，而这嫩芽太小，以至于草地都不在意它的存在。
董夕见苏兰大口吃着，就拿着马绳牵着马儿回家：“我们走回去。”
苏兰看着他，点了点头。
街道上，小巷里，只有稀疏的呼吸声，大家都已在习惯的点入睡，唯一的声音也只有穿梭着的打更人，董夕明了他的去想，深夜里总会避开他。
街道上的两人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市场的喧闹，没有恍惚的灯红，没有相互的竞争，有的只是微微亮着的灯笼，夜间传来声音的动物和慢步回家的两人。
“下次有什么想吃的，你可以自己来买。”董夕看着吃得正欢的苏兰。
“嗯。”苏兰不敢跟他多说话。
“你记着回家的路。”董夕看着前头。
“嗯。”苏兰这才想起自己还不认识这里的路，便边吃边记着自己走过的路。
夜间，天边的星辰格外多，像是关于明天的一个暗示——会是个格外晴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