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偌大的饮流殿内落针可闻,几乎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上位的几人之间。

    而饮流殿中间位置的冉南晴,脸上不由露出讥讽一笑,远远注视着女帝,心中既希望她能接受冯星,却又在一想到她会接受便更加为扶绍感到不值,感到愤慨。

    明明她也是一等一的尊贵出身了,明明她除了身份处处不比女帝差,可偏偏就只是因为身份,便只得远远看着他。

    想到这,藏在食案下的手不由得绞紧了手中洁白的帕子,那帕子一角的红梅刺绣顿时挤在了一起,眼看着红色丝线就要散落下来。

    同座的尚氏注意到身旁女儿的变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只是她却没想到女儿的一嗔一怒皆是因当今皇后殿下而起,否则她定然不敢再让女儿进宫一步。

    尚儿见扶绍只是看着她笑,并不打算帮她,无奈只得转向另一旁的尚修缙。

    尚修缙看出女儿的窘迫,冲她笑了笑以作安抚,才道:“有劳端王美意,只是陛下和皇后成婚尚不足半载,纳妃之事现在言之还尚早。”

    端王一早便等着这句话呢,此时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只笑眯眯的道:“说到陛下和皇后大婚,到如今也有足足三月了,可陛下的肚子一直未见有动静。”

    尚儿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想不到贵为女帝竟还有被“催生”的烦恼。

    端王继续说道:“倘若寻常人家,此事确实尚早,可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传宗立嗣此为大事。”

    这时,端王突然跪地,带上了哭腔:“若陛下不能早日诞下子嗣,我那先帝阿姊恐怕在天上也不会安心吧!”

    说完,端王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那个……”尚儿伸出手去想要阻止,但奈何距离尚远,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舅舅不必伤心,如今朕年纪尚小,何况朕与……阿……阿绍感情甚笃,不愁来日生不出孩子。”

    尚儿心中很虚,说完之后甚至都不敢转过头去看扶绍的表情,生怕他飞来一记眼刀扎死她。

    “快……你们都看着干什么?”尚儿招呼着四喜儿道,“还不快把舅舅扶起来!”

    四喜儿和太后身边的首领宫侍连忙将端王扶起来,端王见搬出先帝都无用,便也无话再说,只得先回了座位。

    而冯星也一脸不甘的跟在端王身后退了下去。

    扶绍在听到尚儿说到两人“感情甚笃”时,挑了挑眉,端起面前酒盏掩盖情绪。此时端王等人退下,宫乐奏起,舞娘开始表演,他一盏饮尽,又倒了一杯,转向身旁的女帝道:“陛下,今日良辰佳节,臣敬您这杯酒。”

    尚儿一听扶绍叫她,身子瞬间僵硬了,但听到后来,心中疑惑了一瞬,便转过头去。

    此时扶绍面上春风和煦,得意洋洋,哪里有她想象中丝毫被冒犯的不满。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尚儿心中疑惑,端起酒杯敷衍了两句新年贺词,便一口将酒盏中的液体饮下。

    直到酒液入喉,方才察觉出不对来。

    尚儿酒盏中的,根本不是酒,带着淡淡的果香气,微甜,却没有丝毫酒味儿。

    “咦?”待一口酒咽下,尚儿向杯中望去,只见天青色的酒盏中盛着的液体是淡淡的粉色,不光味道,单单颜色就令人不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酒不似酒,倒像是果汁。

    不过她也没有过分纠结,只是在喝完一盏之后,四喜儿上前替她续满,她便又紧接着一饮而尽。

    一旁扶绍见尚儿甚是喜欢这酒,心情一时大好。

    殿内丝竹声不绝于耳,大殿正中起舞的少女犹如蝴蝶蹁跹,与皇家血脉亲近的接连上前敬酒,而疏远一些的也乐得与邻座亲眷交谈。

    一时间觥筹交错,众宾皆露出欢颜。

    只是饮流殿中央位置的一张食案上,尚氏冷眼看着一旁的女儿先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现在又是一脸失落,心中尽是不悦。

    这时邻座的凌国公夫人向她敬酒,她只得熟练的换上一张笑脸端起酒盏来。

    “近日都未见过尚夫人,想不到今日一见,却是容光焕发。”

    凌国公夫人年近五旬,比尚氏整整大上五岁,家中又是国公府,地位自然比冉氏武将之家尊崇,但尚氏乃当今太后殿下之妹,是以这些勋贵世家没有人敢轻慢于她。

    “国公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才是风采依旧啊!”尚氏一张姣好的面容堆起笑,举止投足间尽显从容优雅。

    冉南晴在一旁听着母亲应酬,心中顿感烦躁,低声对母亲说了句出去透透气,便起身从侧门出了饮流殿。

    此时殿外雪已经停了,除了宫道上的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其余地方的雪却是厚厚的铺了一层。

    冬季的枝杈大多都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此时枝杈上被雪嵌了一道白边儿,倒不至于显得萧索了,反而另有一番美妙。

    冉南晴沿着廊亭向远处走去,她虽是皇亲,进宫的机会比旁人多,但也只是一个月最多只有一次进宫的机会,倘若赶上年节,宫中宴请,那便能多一次。

    而此时大雪过后,月光下的上阳宫,却是难得一见粉雕玉琢。

    深深吸了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冷的她不由咳了两声,但方才在殿中的郁闷却顿时烟消云散,她张开手,扫过一旁低矮的灌木丛,她所过之处,叶片上的雪花窸窸窣窣的落到地上。

    “小姐,担心受寒。”一旁贴身丫鬟见状,连忙提醒道。

    “无妨,这雪很舒服。”冉南晴心中惬意。

    此时饮流殿内,酒过三巡,众人都开始露出丝醉态来。尚儿一会儿陪尚修缙聊聊天,一会儿又转过来跟扶绍互呛两句。

    直到后来扶绍起身说去更衣,尚儿才注意到远处冉南晴的位子上也早已不见了人影。

    尚儿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持起酒盏将那带着丝丝甜意的液体送入口中,心中却在盘算,如今剧情与原文出现偏差,希望男女主感情进展的也能更顺利更快一些。待今晚剧情之后,以后她必定还要多找些机会召冉南晴进宫,给他们二人创造见面的机会才行。

    等哪日他们生死不离、远走高飞,这样她脖子上悬着的那把剑才算真正拿了下来,届时她这个小小配角就能愉快的当个女皇帝了!

    正这般想着,糯糯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凑到她耳边道:“陛下,皇后殿下刚刚派洛引传话说,想邀您赴凝雪堂一聚。”

    “……哈?”尚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转过头看向糯糯,一双杏子般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皇后殿下邀您赴凝雪堂一聚。”糯糯凑过去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尚儿这才相信自己确实没有听错,只是今夜是扶绍和冉南晴的重头戏,她去做什么?

    当电灯泡?还是捉奸?

    “不去!”尚儿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除夕宴是一年一度的大宴,不单乐甜舞美,菜肴也是极好,她拿起筷子来,夹起一块炸成菊花形状,淋上橙红色酱汁的鱼肉,咬了一口,那鱼肉外酥里嫩,裹着甜鲜的酱汁,一口下去甚是满足。

    而大殿正中翩翩起舞的舞娘们,各个儿生得貌美,她从前还从未有幸看过现场版的殿堂级舞蹈,如今也算是满足了。

    糯糯见女帝态度决然,也不好再劝,只得又退回到后面。

    正在她如痴如醉的享受着美食美酒,欣赏着丝竹舞蹈之时,大殿正门处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身形颀长,待近了便能看清他浓眉圆眼、与面粉腮,生得甚至讨喜,不是冯星又是谁。

    尚儿微微皱起眉头,心道这又是要整出什么花样?

    就见冯星已到近前,端王带冯星入宫,此时却见他失态,一拍桌子站起来,赶紧出声喝止。

    冯星却充耳未闻,跪在距离尚儿不远处的吉祥纹毡毯上,惊慌道:“陛下不好了,草民刚刚瞧见……瞧见……皇后殿下和……”

    冯星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胆量说出口。

    可原本还觉得冯星莽莽撞撞给自己丢了颜面的端王听到此言,眼睛一眯,瞬间想到冯星尚未出口的后半句定然事关重大。

    遂追问道:“皇后殿下和谁?怎么了?”

    而尚儿心中“咯噔”一声,心道不好,难道扶绍和冉南晴被冯星撞见了?

    果然就见冯星心中挣扎片刻,嗫嚅了半天,才道:“陛下恕罪,草民刚刚在殿外迷了路,不慎误入一片梅林,恰巧撞见皇后殿下与南钦郡主在梅林……私会!”

    此言一出,顿时饮流殿内自最上位往后渐渐静了下来,甚至连正起舞的舞娘也慌忙停下动作,向乐师递眼神赶紧停下,而后一同退出了饮流殿。

    丝竹声停,交谈声止,此时的饮流殿,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尚氏和冉将军,快速从食案后走上前来,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道:“陛下,太后殿下,这绝无可能!”

    紧接着扶相以及相国夫人,也匆匆走上前来跪在地上:“请陛下彻查,还皇后殿下清白!”

    别人不知道,尚儿心中却是清楚,扶绍和冉南晴此刻确实应该在凝雪堂的梅林中,可如今……

    尚儿眯起眼睛看向地上的冯星,凝雪堂距离饮流殿不近,他迷路竟能迷到凝雪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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