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猛然颠簸,楚染惊醒。

    “苏州城快到了。”楚染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声哈欠。

    身后无末轻轻的提醒她。

    楚染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却见仍然是林荫之间,远处隐隐有山,山上有塔。她指着那个塔脱口而出的道:“那是报恩寺塔吗?”

    “报恩寺?倒是个好名字,但那个塔这是叫济宁寺。”身后的无末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之中,他脸上的神情逐渐晦暗不明。

    楚染心中莫名的有些难受,那个位置在自己的这个时代明明就是报恩寺。

    这种感觉很奇怪,由于系统的存在,她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格格不入的替代品。

    楚染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作为古建筑修复专业的学生,她可以默画出报恩寺的平立剖面,甚至她连每个斗拱的在现代的测绘数据都能写下来。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朝代或许只是芸芸历史中的平行时空。她来到这里,是天道为了花最小的代价,修正这个时空的轨迹。

    只要楚家三年之后尚存,那么她便失去了她留在这个时空的意义。

    对于她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她作为且仅作为一个过客解决这些事情。

    楚染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这里不属于她。

    身前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她想抬头看看无末,却被无末一把摁住怀里。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觉得身体从头到脚都是酥酥麻麻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着。

    她只听到头顶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我们是真实的。”

    楚染的心在这一瞬间突然停止跳动,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下来。楚染的眼睛陡然睁大,是啊,她和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小染,无论你来自何处。我们都是真实的,你听到了我的心跳,听到了我的呼吸,我是真实的……”无末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他抱的她是那样的紧,彷佛是在抓住那些消失的记忆与遗憾。

    楚染嘴唇微张,有一瞬间她想告诉他们她是假的,这个时代的楚染早死了。她只是过客,她终将离开这个时代。

    但是她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染的手抓紧了无末胸膛的衣裳,指节用力。

    无末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将她更紧的抱在怀中。只是重复着,“我们是真实的……”

    身后一个人影突然显出来,一个手刀劈上楚染与无末相连的臂膀,打断楚染与无末的有效链接。

    哦,正是她那个话痨且爱哭的便宜舅舅。

    周江枯槁的脸上,眯着眼睛,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听闻张少将军之母身怀奇异,我侄女既为匠人之家之女,总有些非凡之处,还请您莫要大惊小怪。”

    周江盯着无末,他按住无末的手臂,瘦削的脸颊无一丝笑容。

    无末嘴角勾起一丝笑,他掀开帘子,支着头看向窗外。

    阳光斑驳的落在无末的脸上,明明灭灭。楚染看不清无末的他说:“不想周先生连这陈年旧事都知道。”

    周江苍老的面容上表情不变道:“毕竟上了年纪,总是听过一些故事。”

    楚染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便宜舅舅看起来和无末很熟韧?莫不是自己的便宜舅舅也识得张白起?

    楚染在心中唤起自己的嘴替系统,想打探一下张白起的事情。

    可是自己的嘴替系统却像下线一般,毫无动静。

    这边无末的脸上笑容没有变,他的长相并不出众,他看着前方的陡峭的山峰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楚染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正在和自己到系统斗智斗勇的楚染并没有反应过来,一瞬间只觉得这句话像极了遗言。

    楚染正想开口问询。

    却只看到窗外一阵刀光剑影,无末身后一支弩箭从车外射了进来,无末抱着楚染翻了个身,在马车的地板上滚了一番,□□与□□相互碰撞。楚染听到无末的鼻息在自己的脖颈边上。

    这很离谱,刚说完遗言追兵就来。

    无末的嘴是开过光的么?

    不过更让楚染想不明白,这又是哪一伙人?为什么要来追杀他们?他们的行踪理论上应该没有暴露的。

    但是显然以楚染目前的知识与记忆她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马儿扬蹄,整个马车掀了起来。

    楚染和无末,齐齐撞到了身后被粗麻袋包裹住的便宜舅舅身上。那个满脸风霜的马车夫惊呼着,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楚染耳中——“悬崖!悬崖!”

    这是苏州城外最后一个陡峭的山头,此地易守难攻,是苏州城外最佳的守城山。而马儿在受惊之后,不管不顾的向前头冲去。车身在马车带动之下,往前快奔,车轴与马儿的连接绷断了。马车在惯性之下,却依然朝陡峭的山头之下狂奔。

    但是身后的人并未想放过他们,巨大的破空的刀风将马车破开,楚染感受身上湿热的液体,凑过去闻,是一股腥味。

    无末流血了!

    楚染瞳孔瞬间睁大,她的手指有点颤抖,声音生涩而嗫嚅的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害怕,这些人是追杀我的。”无末声音虚弱的说。

    他苍白的脸上抿嘴角噙着笑意,他最后将自己的脸凑到楚染耳边,轻轻的说:“小染,我是真实存在的,你看我会流血,我也会死。”

    “但是小染不必害怕。”

    “我们会再见的。”

    无末一跃而起,顶着破空的刀风之下,跳下悬崖。他嘴角带笑,身上的刀伤极深,但他脸上带着彷佛这只是一场闹剧。

    楚染惊叫着,伸手要够无末,却只感受到一股反力将她推向树丛缓冲区。

    身后便宜舅舅也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掉了下去。

    一群黑衣人从树间跳下来,原本想追上无末。却不成想,这无末竟然直奔悬崖而去,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活捉张少府的暗卫,逼问张白起是否真的死了。

    他们的主子是不信张白起真的死了。

    毕竟张少府太有条不紊了。

    现在倒好,无末这厮直奔悬崖而去。他们难道也要奔着悬崖下去么?黑衣人朝深涧之中望去黑黢黢的一片,这是苏州城外最高的山峰,是个有名的天堑。

    他们就是刻意埋伏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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