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爸说我刚出生时,我妈曾极力否认那皱巴巴一团的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在多方劝阻下她没能立刻把我扔出去,但为此还是惆怅了很长一段时间。

    让她惆怅的不止我的长相不如她的预想这一件事,那时她跟我爸因为在处理某件事的方法上发生了不小的分歧,所以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下乡支教,这其中当然包括我爸在内。

    但生孩子这事说起来容易,实际也确实很容易,尽管在进产房需要家属签字这一项时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凭她羊水破了还能冷静给自己签了字才进产房的当下也很快就解决了。

    所以当前一刻我妈发觉肚子不对劲,签了字之后推进产房没多久我就呱呱坠地了。

    万幸当时一起支教的老师第一时间把她送去了当地的医院,又加上支教的学校跟他们借宿的人家来回路途崎岖,所以在那段时间运动量相当的充足的情况下,生产过程也是相当的顺利。

    一切顺利的前提下,让她惆怅的第二件事就是要不要通知我爸,她生了个颜值严重不符合林家基因的女儿,虽然孩子生都生了,但是话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口的,况且他俩还有矛盾没有解决,倒不是出于任性,而是她太想分出对错得到一个答案,这才是主要原因。

    于是我妈的打算就是迟一点再跟我爸说这件事,对错不论的前提下最起码也得等到这个皱巴巴一团不皱了,能入眼了。

    由此可见我妈是个典型的颜控。

    当然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她亲口承认自己第一眼看上我爸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爸的颜值没有辜负他在学校的口碑。

    我原以为我爸听了这话多少有些在意,毕竟感情始于颜值和发自内心是两说,却不想我爸听到我妈对他的评价,表现得明显有那么些庆幸意味,由此可见从前我妈也没少对我爸洗脑。

    我妈说当时她看到隔壁床一双白白嫩嫩睁着大眼睛看她的双胞胎时,对比尚在襁褓里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我于是又更加惆怅了。

    这一惆怅就惆怅到第三天出院,跟她一起支教的老师因为有事耽搁了晚点才能来接她,于是隔壁床那对夫妻好心的询问她住在哪,如果顺路可以把她送回家去。

    所谓缘分这回事,就是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所以不能称为缘分,好比这一询问才知道,原来这对夫妻是他们负责支教的那个村子里的人,并且就跟他们借宿的那家相隔不远,这样的才能称为缘分。

    所以出院那天,我们是搭着缘分的车回去的。

    最终我爸以为千方百计找到我妈的那天,应该是赶在我出生之前,结果没想到只是赶在了我满月之前。

    当然这件事也是从前听他们偶然聊天时说起过,除了说完之后两人又莫名其妙的好几天都没说过话,其他的印象早就不怎么深刻了。

    我一时好奇,向厨房里问道:“如果顾余生不是长的现在这样,您还给他做排骨吗?”

    我妈毫不犹豫的说:“做啊。”

    我放下相册走过来:“我的意思是他比现在难看一点呢?”

    我妈说:“你妈我会因为余生比现在难看一点就不给他做排骨吗?”

    我想了想说:“也是,那他要是比现在难看一百倍一千倍?”

    “那也做啊。”然后明显迟疑了一下:“只不过咱们两家的关系就得变一变了。”

    我问:“怎么变?”

    我妈用力剁开一段排骨说:“从亲家变成亲戚。”

    我爸拿着一本看着有些年头的相册下楼来:“跟谁从亲家变成亲戚?”

    我说:“顾余生。”

    他把相册递给我:“也是,反正以后咱们两家都会变成亲戚。”

    但是显然这两个“亲戚”,并不是一个意思。

    “您说的对。”我接过相册翻了翻,里面夹着有一些我爸妈年轻时拍的照片。

    从照片看来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爸,反而更像是我妈年轻时的翻版。

    “难得回来一趟,我给你和余生再做点红烧肉你带回去。”我妈说:“放到冰箱里短时间也坏不了,等吃的时候拿出来热热。”

    说起红烧肉,一瞬间油腻感充斥在我的脑海里,忍了忍胃里差点翻涌出来的感觉,我说:“您给顾余生一个人做就行了,我最近减肥。”

    “减肥?”我妈一手拿着菜刀上下打量我:“我看你这脸色你不说减肥我当你削肉呢,人家减肥是为了魔鬼身材,你是为了什么?”

    我略心虚的说:“当然也是为了魔鬼身材呗。”

    “是吗?”我妈转过身继续剁排骨:“别人减肥是为了魔鬼身材,我看你减肥是为了变成魔鬼。”

    这话我虽然不赞同,但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地方,最近我的食欲的确不怎么好,这一点自己比谁都清楚,并且清楚的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近期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但是最起码对症下药要比盲目求医要好的多。

    我说:“您忙我就不添乱了,我回房间休息一会。”

    “说中就溜,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毛病,真是女大不中留。”指挥无辜进去厨房倒水的我爸:“你干什么去,把排骨洗了。”

    从家里回来的时候,不仅收获了满满一堆吃的,还搬回来几本当武器都绰绰有余的砖头一样的相册。

    顾余生接过相册愣了一会:“这是什么新型防身暗器?”

    我问:“你见过谁把这么大暗器带身上的?”

    顾余生笑说:“你把家里相册都带回来了?”

    这事其实挺无奈,我说:“我也不想,皇太后说让我带回来慢慢选,她可挑不出来哪张是特别好的。”谎话既然说了,戏不做全套不就等于坦白了是在说谎。

    第三天的傍晚,我跟顾余生提前出发去机场,因为演奏会的准备事宜需要先到维克先生那边汇合。

    巧的是在电梯里碰到了那天的小戚先生戚宁宇,他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

    出了电梯,戚宁宇忽然拦住我们:“等一下。”

    顾余生压低帽檐问:“有事?”

    戚宁宇回头看了看:“在这等我一会儿。”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门外走:“就几分钟。”

    我莫名其妙看向顾余生:“要不等等他?”

    顾余生问:“你们很熟?”

    他低着头,帽檐几乎挡住了一大半的脸,于是这个“很熟”的意思我没办法从他的神情里解读个准确的意思。

    我伸手推了推墨镜:“我以为你们很熟,毕竟从进电梯开始他的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挪开过。”

    “没有。”顾余生说:“我跟你一样只见过他一次。”

    我立刻纠正他:“不止一次。”

    顾余生说:“哦,这是第二次。”

    啧,套路失败。

    四五分钟后,戚宁宇急匆匆回来了:“好了放心走吧,我保证到车库这段路绝对没人偷拍。”

    他这么一说,我跟顾余生纷纷愣住了,听这个意思,戚宁宇明显知道这附近有偷拍的人在,并且知道对方在哪。

    “放心。”戚宁宇神色自豪的笑着说:“我就找了个理由把人弄走了,这会你们出去绝对安全,我亲眼看着那人走远才回来的。”

    我十分好奇,问他:“你这么做是因为?”

    戚宁宇说:“不为什么,我喜欢…”欲言又止道:“不说了我还有约得先走了。”转身时脸红的样子着实耐人寻味。

    大概是心里原因,回到这边之后,熟悉的环境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我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坐在顾余生边上,他此刻正坐在后院入院的台阶上看星星,气氛一时文艺的不得了。

    “做歌手是不是很难?”我靠着顾余生的肩膀:“听袁执说,你入行时也吃了不少的苦。”见他不做回应,接着又说:“其实既然这么不容易,当初你应该选择别的…”

    话没说完,顾余生问:“你不喜欢我做歌手?”

    “当然不是。”我说:“我是说你其实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简简单单能让你开心的事情。”

    顾余生侧过头来看着我:“那这就是我喜欢的事,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映着灯光,顾余生眼里的星星远比天上的还要明亮许多。

    虽然不知道分开那两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顾余生走上歌手这条路是我预想的几百种可能里,可能性最低最不靠谱的,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从前说过自己对音乐方面一点也不感兴趣。

    由此可见兴趣确实会随着时间有所变化。

    我假装低下头喝咖啡不再看他:“有人跟我说过,如果你对一件事不能保持从一而终的心态,那就不能说明是真的喜欢,应该趁早改变才不会到头来白忙一场。”

    沉默片刻,顾余生说:“照这么说的话,那我现在确定喜欢的只有一件事。”

    我说:“哪件事?”其实也就是无心的这么顺口一问,如果顾余生还小,那倒是应该关心一下。

    顾余生说:“我喜欢你。”

    “……”咖啡刚一入口就烫了我的舌头。

    在说“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时,顾余生向来都是毫不吝啬。

    “怎么了?”顾余生神色担忧的问:“烫着了?”

    “没事。”我故作镇定的看着他:“有点…”不等话说完,一双触感柔软的嘴唇立刻贴了上来。

    我一手还端着咖啡杯,担心仍然滚烫的咖啡洒出来,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片刻,顾余生浅尝辄止将我放开,然后一脸无害的笑着伸手抚上我的嘴唇:“乖,嘴巴要张开。”

    “嗯?”

    我一时不明所以看着他,想着自己虽然被咖啡烫了一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说:“没…”反应过来后从里到外瞬间烧了个通透。

    然后,顾余生顺势凑过来一个深吻。

    如果以我目前的脸红程度,大约能当即烧个青花瓷出来。

    通过这件事,让我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能带着太厚的滤镜去看一个人,否则很容易分不清什么是笑的一脸狡黠和一脸无害。

章节目录

余生依然爱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梨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梨烛并收藏余生依然爱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