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上稀疏的几颗寒星。

    雪华山的夜,冷到人骨子里。

    沈九尾一个人坐在廊庭上,他已经在这坐了一下午了,他心中想一个人安静待着,又隐隐希望沈凌来找他,可是他坐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沈凌,便负气一般一直坐着,赌着口气,沈凌不来哄他,他绝不回去,便冻死在这,让她心疼死!后悔死!

    想到这,沈九尾便有一种报复的畅快感。

    “你怎么躲在这了?”

    伽罗容总算找到他了,伽罗容过来道:“雪不离发烧了,雪仙主一直在找你。”

    沈九尾靠在亭柱上,眼神比天上的寒星还冷,他道:“那就让他死好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就算这个世上的人全死光了他也无所谓!

    “怎么了,跟你师父吵架了?”伽罗容坐下问,然后了顿了下,“你师父也是,饭都不吃了,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了。”

    沈九尾心狠狠一揪,他别开头,双手握紧:“她饭都没吃?”

    “没吃,说没胃口,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她一直是个吃货。”

    “……!!”

    沈九尾忽然站起身,大步朝前,他板着脸,满面恼怒,脚步却走得飞起!

    这对师徒,果然吵架了。

    伽罗容在后面直摇头。

    ——

    沈九尾回到沈凌的小院,他心中焦急一把推开门,冲进屋内:“师父,你怎么又不吃饭——”

    沈九尾猛地停下脚步,一只脚还在门外,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沈凌左手烧鸡,右手烤洋腿,吃得腮帮子鼓起来,满嘴流油。

    沈九尾只觉着自己像个蠢货,他脸都绿了!

    沈凌呆呆看他,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赶紧放下烧鸡羊腿!

    “那个徒弟你回来了,唉,你不回来我没胃口,是伽罗容逼我的,不吃就打了,我这才被逼嚼了两口你就回来。”

    沈凌厚着脸皮解释。

    么的,点儿背啊,她饿了一下午了,饿得浑身无力实在受不了了,于是爬下床想垫巴两口,结果就那么背被逮个正着。

    沈九尾呵了一声,他一甩袖子甩出一股怒火,然后扭身便走!

    “徒弟,你听我解释啊,师父说的全是真的,师父心里真的全是你。”

    沈凌左手烧鸡,右手羊腿,举着跑到门口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本以为沈九尾会倔强的不会回头,没想到沈九尾居然回头了,沈凌正在啃羊腿,她尴尬地站在原地,然后她又淡定地松开嘴微笑:“徒弟,吃羊腿,烧鸡,我特意拿来给你的,知道你饿了。”

    沈九尾气得鼻孔呼哧喷气,他怒得牙都要咬碎了,再次怒甩衣衫扭身离开,这次再没有回头。

    “唉……”

    “我真是天下最可怜的师父,成天受徒弟的气。”沈凌悲伤的不停摇头,然后抽泣着啃一口鸡大腿,“我吃饱了再去哄他,我太难了,太难了。”

    雪华山准备公审雪不离。

    第二天一早,沈凌正在院中发呆,雪镜衣来找她。

    “沈仙主,白苏长老他们要公审不离,我想,能不能请你帮忙,到时候说个情,能让不离免受些罪。”雪镜衣开口道。

    “这个肯定的,你放心吧。”

    “多谢了,沈凌。”

    雪镜衣真心感激,她不再叫沈仙主,而是直呼沈凌的名字,将她当作好友。

    雪镜衣自沈凌那回去,方进院子,便看到雪不离穿着薄衣,坐在门口等她。

    “师父。”

    “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雪镜衣责备他,雪不离便拢了下衣服笑笑:“我没事的。”

    他只是不安,见不到雪镜衣便忐忑,根本躺不住。

    雪镜衣拉他进屋,她方要说话,忽然她的贴身侍女兰茹走过来。

    “仙主。”

    兰茹喊雪镜衣到院外说话。

    雪不离站在门口,看到兰茹神情凝重,他不安地抓紧门,心道又出什么事了?

    “是雪副仙主通知的各大仙门。”兰茹低声道,神情不由忿忿。

    “我知道了。”

    雪不离脸色略微苍白。

    公审雪不离的事,雪华山原本是打算让沈凌出席作证以示公证便可,这也是雪镜衣极力争取的,这样便能保住雪不离一命。

    如今雪寒见将此事捅了出去,书信通知了各大仙门前来参加公审,弄得天下皆知,她只是怕保不住雪不离了。

    “仙主,不如你带不离走吧。”

    兰茹哀求雪镜衣,“躲一阵再回来。”

    雪镜衣垂眸,片刻后摇头:“我若能走,又岂会等到现在,我是雪华山仙主,自有我的责任,怎么可能背弃仙主,你去吧,我知道了。”

    雪镜衣回去,雪不离不安地问:“师父,怎么了?”

    雪镜衣微笑着摇头:“没事,你快进屋躺着吧。”

    ——

    “这个雪寒见,怎么这么喜欢挑事?”

    晚上,沈凌跟伽罗容等人在院子里喝茶闲聊,沈凌不高兴地呵了一声。

    本来事儿不大,内部消化就好了,这下好了,雪寒见把事捅的人尽皆知了。

    “雪不离是妖,雪镜衣难辞其咎,她到如此还想法偏袒这只妖,本就有错。”沈雪镜坐在一旁冷冷说道。

    “妖就该死么,雪不离明明是被陷害的。”沈九尾目光扫向沈雪镜反唇相讥。

    “妖就该死。”

    沈雪镜盯着他,眼中射出寒意,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遍。

    沈凌看他们剑拔弩张急忙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别争了。”

    伽罗容也发觉沈九尾不太对劲,往常沈九尾确实不喜欢沈雪镜,但顶多不理会她,最近几天对沈雪镜表现的还有几分敬重,这从昨天起,沈九尾突然又变了态度,对沈雪镜各种挑刺,各种看不上眼。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魔界为冰璃找药,不要再在雪华山的事上再浪费时间了。”沈雪镜冷冰冰地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去魔界救容英南,谁说是为容冰璃寻药的,我现在改主意,我不想救她了。”沈九尾冷声道。

    “你——”

    沈雪镜一把捏碎了杯子。

    沈凌赶紧弯腰挡在两人面前:“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

    他么的,她简直是快要累死了,看看让这两个和好相爱,这他么是多么艰巨的任何,这何止是时间短任务重啊,这他么是时间长任务也重啊。

    深夜了。

    雪不离做了个噩梦,醒来一身汗,他坐起身,发现屋里烛火还亮着,雪镜衣居然还没有睡,她坐在灯下,手上捧着衣裳,正一针一线地缝着。

    “师父,你还不睡啊。”

    雪不离走过来。

    雪镜衣抬头一笑,温柔道:“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吧,喝口水压压惊。”

    雪不离坐下来:“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雪镜衣一面缝衣裳一面道:“我也不因,早点给你把这衣裳缝出来。”

    雪不离倾身上前挽住雪镜衣的手臂,头搭在她的肩上。

    “师父……”

    他心中着盛满了不安。

    雪镜衣停下动作,低头看他,眼底满是悲伤不舍,她笑道:“没事的,别怕,师父说过会永远保护你,定不会让你死的。”

    “师父我不怕死,我怕连累你。”

    雪不离声音哽咽,他还害怕,和雪镜衣分开。

    “傻啊……”

    雪镜衣喃喃一句。

    在心中叹息。

    若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会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吧。

    “来,试试吧。”

    雪镜衣将线打了个结,低头咬断,笑着拉雪不离起身,抖开衣裳给他试衣。

    “刚好,也不用怎么改。”

    雪镜衣笑道,他的衣裳都是她缝的,她缝了一百多年了,最了解他的身长尺寸。

    雪不离摸着衣裳上的细细的针角,心中暖融融的。

    被雪不离杀死的弟子,是琢光仙门过来求学的,琢光仙门最仙赶到雪华山,随后各大仙门也陆续赶了过来。

    因为雪不离不是什么大妖,所以各大仙门派的也都是长老级别的。

    “师父,他们会怎么对雪不离。”

    公审的前一晚,沈九尾站在院子里,他问沈凌。

    沈凌坐在桌边,手撑着额头想了想道:“肯定得逐出雪华山的,雪镜衣是他师父,肯定也要受罚,不然没法对天下人交待。”

    “可是事实的真相不是这样的,雪不离明明是被冤枉的!”沈九尾扭过身,他情绪不由激动!

    “……”

    沈凌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有时候真相在社会稳定面前,一文不值,人们知道真相,人们也知道有人冤枉,可是为了安稳人心,总需要人牺牲。”

    “所以就要罔顾事实?”

    “所以人其实很渺小,一个人的悲欢委屈,在整个世界中根本微不足道。”

    沈凌叹了声气,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有些伤感了,尽说些让人丧气的事实。

    “师父不能帮雪镜衣师徒逃离雪华山么,不就好了?”沈九尾提议,眼睛直盯着沈凌。

    沈凌却一反常态地摇头:“雪镜衣若想逃,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她是雪华山仙主,她有自己的责任担当,她不会逃的。”

    “迂腐。”

    沈九尾沉着脸,他自唇间吐出两个字,极其不屑地呵了一声。

    “不过应该没事,仙门的人虽然恨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我估计雪不离会被逐出仙门,雪镜衣会受点罚,也就过了。”沈凌心里倒不怎么担心。

    沈九尾听到这话,他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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