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诗年拨出的电话很快被接听。

    林修清缓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没有一句虚假客套,开口就问:“怎么了年年?”

    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俞诗年气闷道:“你赶紧把我家里的那个系统给关了,我用不习惯。”

    林修很痛快地应下:“行,年年再等几天,等我回D市给你提供上.门.服.务。”

    她尽管不想见他,但也不想再听到家里传出林修的声音,太诡异了,他答应给她关掉就行。

    俞诗年闷声闷气地应了声,“行,挂了。”

    林修毫无防备地被掐断电话,无奈笑了笑。

    她还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跟他说,冷漠得很。

    她现在的耐心也很有限,才这么两天就受不了他留下的东西了。

    她不想见他,哪有那么容易。林修眼中得逞的光一闪而过。

    贺睿敲了敲桌子,哀嚎提醒:“大哥,别愣着了,赶紧干正事吧,你一走好几天,兄弟我都要累死了,你孤家寡人的熬死也没人管,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睡觉呢。”

    林修思绪被打断,眉心微微动了动,横了他一眼,指尖漫不经心地挑起桌上的文件:“这些我倒是可以一个人处理……”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贺睿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行,说你的条件吧。”

    林修收回手,双手抱胸靠在椅子里:“我听说当初何乐怡要跟你分手,你在她家楼下淋了一夜雨,后来不仅没分,还领证了,为什么?”

    贺睿不可思议地问:“林修,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我的八卦了?”

    “我没兴趣关心你的八卦,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让一个本打算抛弃你的人,最后却选择了和你共度余生。”

    林修的话语透着不耐烦的冷意,确实不像是在八卦。

    贺睿坐直身体,正儿八经回应:“还能因为什么,因为爱呗,我病了她心疼,发现心里都有彼此,自然没必要分手,把矛盾说出来,解决掉,肯定能走得更远。”

    林修捏着眉心,许久未言。

    贺睿见他那副烦闷不得解的模样,幸灾乐祸道:“你就是太骄傲了,整天端着,谁能猜透你心里在想什么,活该被甩。”

    林修抬头,眯眼望去。

    贺睿收到他的眼刀,举手服软,补充道:“其实女人都心软,你真想和俞诗年和好,不如试着装装可怜,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赶紧走。”林修驱赶,声音冷寂,十分骇人。

    贺睿赶紧起身离开,等他出了办公室,林修无力地倚倒在椅子里。

    他发烧的时候,俞诗年毫不犹豫撇下他离开,他甚至不知道她那些下意识的关心到底是因为爱他,还是出于她内心的善良,毕竟她路上看到流浪的小猫小狗都会关心一下,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大活人。

    装可怜,博心疼,真的能让她心软吗?

    斗转星移,城市喧嚣被按下暂停键,林修办公室里的灯光彻夜未熄。

    俞诗年忍着家里的烦,熬到周末,开开心心地回了姥姥家。

    回来时,被电梯口停放的车给吸引了目光。

    她不懂车,但俞诗岚来找她碴的时候,总喜欢让她未婚夫开豪车送她,借此来挤兑她没用。

    后来她和裘轩在一起,他知道这件事后,跟小孩子置气一般,总换各种各样的车来接她,顺带会给她科普,她也涨了不少知识。

    如今看到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停在她单元楼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不等她收回视线,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皮鞋率先从车里伸了出来,露出半截脚踝。

    好看的东西,总是能吸引到她的目光,俞诗年驻足,继续欣赏。

    等那双脚的主人站稳,她看到剪裁合体的西裤盖住了脚踝骨,目光向上,看到两条修长的腿,长腿之上,是匀称的腰身。

    俞诗年却觉得他随意搭在身侧的手更好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扣了手表的手腕处隐隐能够看到青筋凸起,血脉喷张的力量感自手臂透出。

    用专业健康管理师的目光鉴定,这是经常健身的人才会拥有的手,不用看脸,她就能猜出来这个人长得绝对不差。

    她在心里跟自己打起了赌,为确定赌局的输赢,目光继续往上移动。

    越看她越觉得熟悉。

    宽厚的肩膀,圆润的喉结,性感的下巴,微勾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对上那双含情眼时,俞诗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人是长得不错。

    但怎么是林修啊!

    林修嘴角勾着温柔的笑意,似是被她这样的打量给愉悦到了,含笑开口:“怎么几天不见,年年好像不认识我了。”

    俞诗年想到她刚才目不转睛盯着一个男人看的行为,悄悄红了脸,眉心拧紧了三分,怏怏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过来了?”

    林修对她这不记事的脑子,深表无奈,耐心解释:“前两天你说让我过来给你关系统,我可是收到你的服务召唤,一点都没敢耽误,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来了。”

    经他这么一解释,俞诗年又想起家里那个烦人的破系统了。

    确实是她叫他过来的,急忙点头:“对,我想起来了,你赶紧给我把那个系统关掉。”

    关完赶紧离开,别阴魂不散地让她每天都要想起他。

    林修应了句,“好。”对一侧站着的司机招手。

    司机打开后备厢,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里拎出来。

    林修接过,全拎进她家,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机。

    俞诗年伸脚踢了踢他:“给我把系统关掉。”

    林修专心摆弄手机:“正在关着,好了,你试试。”

    “好烦啊。”俞诗年叫道。

    没反应。

    “林修。”俞诗年又叫。

    林修来不及反应,手机振动声传来。

    “你没关好。”俞诗年提醒。

    林修把手机装进口袋,争取道:“感应灯不能关,工程师呼叫服务自然也不能关,方便年年有事呼叫我。”

    俞诗年没跟他纠缠,反正她在家也不会喊他的名字,只要这个破系统不出声就行。

    松了口气,望着坐在沙发上的林修,又觉得不对劲:“既然你用手机就能关,那为什么要来我家?”

    这次她反应倒是快了。

    林修压着想要上扬的唇角,故作严肃地说:“距离太远了不行,关不掉。”

    俞诗年怀疑地端详着他。

    四目相对,他神情不似作假。

    她姑且相信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指了指他放在沙发一侧的东西:“拿这么多东西来我家做什么?”

    “送你的,看看喜欢吗?”

    俞诗年不为所动:“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给邻居的见面礼,劳请以后多多关照。”林修说完还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像模像样的。

    俞诗年反应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所谓的给邻居见面礼是为什么。

    林修凝视着她那副呆傻的模样,止不住想笑。

    她怎么这么可爱,这都想不到。

    牵起她的手腕:“走,去我家参观一下。”

    俞诗年被他牵着走出门,见他把钥匙插进对门的锁孔里,终于明白他送她东西为什么说是给邻居见面礼了。

    原来买她对面房子的人,是林修,他成了她的邻居。

    可是为什么啊?这个城市这么大,高档小区那么多,林修为什么偏偏要选她对面的房子。

    她不想他住这里。

    俞诗年控制不住地烦,皱着眉头不悦地问:“为什么要买这个房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特别冷。

    林修知道她不愿意他回来,所以留下那个智能系统,以为足以找到回到她身边的理由,可她好像还是因为他搬过来不高兴了。

    林修掩饰着眼中的伤痕,压制着内心的紧张,缓缓解释道:“这个小区位置好,五星级物业服务,人车分流,周围配套齐全,出行购物都方便,离我公司近……”

    林修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俞诗年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她目光悲痛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急忙去追,还是被她关在了门外。

    林修拍着门,焦急地叫:“年年你怎么了?”

    俞诗年沿着门板滑落,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上,抱着腿止不住地颤抖。

    “年年可别嫌这个房子小,姥爷看来看去,最中意的还是这个小区,这个小区位置好,五星级物业服务,人车分流,周围配套齐全,出行购物都方便,也好找工作。”

    林修刚说出口的话语,毫无预兆地和姥爷曾经对她说的话重叠了。

    他们都站在这个楼道里,就连说话时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她心里的疮痂毫无防备地又一次被掀起。

    犹记得她实习那年,姥爷帮她选了这个小区,生怕她不喜欢这里一样,讨好又紧张地拉着她说了这么一大通话。

    尽管她知道这是开发商宣传的卖点,但她那时候对金钱没有概念,对姥爷的话也没有概念,觉得姥爷喜欢就好,高高兴兴地把这个房子买了。

    如今林修用同样的神情,说出同样的话,她真的很难不想起姥爷的爱和她的愚蠢。

    姥爷去世后,她陪姥姥处理他身后事。那时她才知道姥爷一个月的退休金是多少,折合这个房子的价值,也便知道姥爷当初为给她买这个房子,竟用掉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姥姥姥爷的爱于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才找到她以前会被人称作小太阳的原因。

    不是因为她多乐观开朗,是因为她知道姥姥姥爷会一直宠着她,有靠山便不担心闯祸,便可以无忧无虑地任性胡闹。

    她的安全感都是姥姥姥爷用爱为她堆砌起来的,不管她有没有出息,姥姥姥爷都以她为傲,尽力哄她开心。

    若没有他们在,她的内心世界估计很早就坍塌了,俞博文和张静秀都不喜欢她,不管他们离婚后她跟着谁过,都不会像跟在姥姥姥爷身边那么舒心。

    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姥姥姥爷的付出,不仅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还总是让他们担心。

    如今更是子欲养而……

    俞诗年越想越伤心,林修隔着门板就听了她的抽泣声。

    他没想到他搬来这里会惹她难过成这个样子,心里无力感倍增,在门外一声声叫着。

    “年年你别哭。”

    “年年对不起。”

    “年年把门打开好不好?”

    “……”

    声音里满是哀求。

    俞诗年不仅不开门,慢慢连抽泣声都听不到了。

    林修想到她的病,心里的恐惧无限蔓延,再也无法站在门外,颤抖地掏出那把没有还给她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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