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夜阑公主十三岁那年，身边多了个跟班。
原是公主在宫中呆着烦闷，又没有什么同龄人一起玩耍解闷，皇上便特许她可以出宫游玩。
边疆战事渐缓，很多将士从前线退回，既可与家人团聚，受封领赏，又可短暂疗养。
而负责保护公主的，便是从战场回来的莫离。彼时，他刚被提拔为将军，本应风光无两，却因本人十分低调，朝中并没多少人认识他。
夜阑初见莫离时，是有些害怕的，这个人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身材高大挺拔，脸型已初露棱角，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眼间却锋芒毕露，紧抿着嘴，不苟言笑，气质冷峻肃杀，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开始，她都不敢与他说话，可自从他稳稳接住从果树上掉下的她之后，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稍有改观。她觉得，这个人可能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他也许只是不会表达感情而已。
出宫后，莫离时刻牢记自己身为保镖职责，尽心尽力地保护公主，却实在有些过犹不及。
每当公主路过一个街边摊贩，上前询问价格时，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摊主身后，用他那在战场上杀敌的斩刀抵住摊主后背。
“我们小姐在问你话，速速如实回答！”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威胁的语气，可怜的摊主经这一遭，轻则浑身抖如筛糠无法正常对话，重则吓得屁滚尿流收拾东西跑路。
“……”
次数多了，凡是被夜阑光顾过的摊子都迅速撤离，整个市场不剩几家摊贩，从人声鼎沸一下变冷清，她也没办法毫无顾忌地逛市场了。
这时，私塾的孩子们下学，凑在一堆玩跳格子，扔沙包的游戏，她看得有趣，也顾不上自己比那些孩子大几岁，想去参加他们的游戏，可孩子们见她身边站着个高个子男人，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拿着刀，纷纷摇头跑开。
夜阑见状，只得命令让莫离躲在暗处，这才得以加入他们。
可还没玩多久，一个孩童不小心将沙包抛得有些高，掉下来恰好会砸在夜阑的头上。
沙包而已，被砸到也不会有什么事，她本来也不在乎，可莫离却以为公主有危险，不知从哪飞身出来，一刀劈开了沙包，沙包在空中炸裂，里面的沙子撒了对面孩子一脸。
孩子愣了一下，立刻哇哇大哭起来，其他孩子也或多或少被吓到，匆忙离去。
回宫路上，夜阑生闷气，大步走在前面，莫离紧紧跟在后面。
“小姐，这里人多眼杂，请走慢些。”
他不出声倒也罢了，一出声就激起她满腔的怒气。
她停下来，回头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是存心不想让我好好玩吗？！”
他低着头，依旧面无表情，“保护公主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大木头！大笨蛋！！！”
“……”
她不想再与他废话，只想快些回宫向父皇告状。
按照平时，父皇对她的诉求向来是千依百顺的，可今天，无论她如何添油加醋，声泪俱下地“控诉”对莫离的不满，父皇也只是略带烦恼地轻抚她的发顶。
“阑儿乖，目前除了莫将军真没别的人选了，你就忍一下……”
“不嘛不嘛！我不要他保护！给我换个人！”
“父皇也实在没办法……”他抬起头对莫离道：“莫将军……”
“末将在。”
“公主玩心重，你多担待些……要不这样吧，以后凡是公主的命令，一律不得违抗。”
夜阑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莫离行礼道：“遵命。”
之后，皇帝单独找到夜阑，语重心长道：“阑儿，莫将军本性良善，绝不是坏人，你要多谅解他才是。”
夜阑不悦道：“可我就是讨厌他啊……”
皇帝一如既往，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他幼时坎坷，受过太多磨难，又一直身处战场，可能不太懂常人的情感，你要接纳他，引导他……”
在皇帝的絮叨中，她神游天外，只感到莫名其妙——明明那人只是被指派保护我的，为什么我还要负责引导？他不懂人情世故，与我何干？
*
翌日，只要莫离有一点点紧张过度的征兆，夜阑就立即命令他走开，总算能放松下来逛集市了。
吃过午饭，夜阑突然冒出个捉弄莫离的好法子。
“莫离！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他一脸茫然。
“嗯嗯！”她指着不远处的墙角，“你背过去，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
“可是，这样就无法保护您了。”
“这是命令，你敢不听？”
“……遵命。”
没办法，他只得照做，默默数了一百个数后，果然公主的身影早已从视线中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寻找公主。
夜阑自然是不想让他找到，只要看到他的身影立即就绕道走。
烈日炎炎，他每经过一个人便向那人打听她的下落，路人或摇头，或像避瘟神般躲开，他毫不在意，仍孜孜不倦地询问着路人。
她看着他努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他好像是为了养伤才从前线回来的来着……
愧疚之情一闪而过，她看到了旁边玩翻花绳的孩子们，便兴高采烈地加入了他们。
*
直到太阳下山，莫离才在郊外的麦田中找到了闷闷不乐的她，她抱膝坐着，回头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见公主没赶自己走，他便默默来到她身边，“殿下。”
她不理他，只将头埋得更深。
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您怎么了？”
“翻花绳……”她的小脸钻出来，噘着嘴，“没玩赢小孩子。”
他沉默片刻，小声道：“若是不嫌弃，末将可以教您。”
“诶？！你会玩翻花绳？！”
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点点头。
“教我教我！”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两根花绳，开始翻起来。
翻到“桥”的形状时，她兴奋道：“我就是玩到这里怎么都不会翻了！快教我！”
“这里要这样……”
公主的手有一点点笨，怎么也学不会，莫离不厌其烦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教会她，她却意犹未尽。
“接下来呢？要怎么翻？”
“这样……”
微风吹动麦穗，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像现在这般融洽，直到夜幕降临。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莫离站起，向她伸出手，想拉着她站起来。
“嗯。”她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很自然地说道：“莫离，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宫中要举办宴会，你也来吧？”
莫离愣了一下，“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叫人给你留个席位，啊，不过女孩子比较多，我们会一起缝香囊。你若不喜欢，就算了……”
“不，我会去的。”
“嗯，那就说定啦。”
她浅笑着，发丝在微风中飘动，笑容融化在初夏的夜色中，整个轮廓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柔和。
他看呆了。
突然，战士的直觉将他飘向远方的思绪迅速拉回。
——公主的身后，有一处地方闪着异样的寒光。
原是公主在宫中呆着烦闷，又没有什么同龄人一起玩耍解闷，皇上便特许她可以出宫游玩。
边疆战事渐缓，很多将士从前线退回，既可与家人团聚，受封领赏，又可短暂疗养。
而负责保护公主的，便是从战场回来的莫离。彼时，他刚被提拔为将军，本应风光无两，却因本人十分低调，朝中并没多少人认识他。
夜阑初见莫离时，是有些害怕的，这个人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身材高大挺拔，脸型已初露棱角，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眼间却锋芒毕露，紧抿着嘴，不苟言笑，气质冷峻肃杀，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开始，她都不敢与他说话，可自从他稳稳接住从果树上掉下的她之后，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稍有改观。她觉得，这个人可能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他也许只是不会表达感情而已。
出宫后，莫离时刻牢记自己身为保镖职责，尽心尽力地保护公主，却实在有些过犹不及。
每当公主路过一个街边摊贩，上前询问价格时，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摊主身后，用他那在战场上杀敌的斩刀抵住摊主后背。
“我们小姐在问你话，速速如实回答！”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威胁的语气，可怜的摊主经这一遭，轻则浑身抖如筛糠无法正常对话，重则吓得屁滚尿流收拾东西跑路。
“……”
次数多了，凡是被夜阑光顾过的摊子都迅速撤离，整个市场不剩几家摊贩，从人声鼎沸一下变冷清，她也没办法毫无顾忌地逛市场了。
这时，私塾的孩子们下学，凑在一堆玩跳格子，扔沙包的游戏，她看得有趣，也顾不上自己比那些孩子大几岁，想去参加他们的游戏，可孩子们见她身边站着个高个子男人，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拿着刀，纷纷摇头跑开。
夜阑见状，只得命令让莫离躲在暗处，这才得以加入他们。
可还没玩多久，一个孩童不小心将沙包抛得有些高，掉下来恰好会砸在夜阑的头上。
沙包而已，被砸到也不会有什么事，她本来也不在乎，可莫离却以为公主有危险，不知从哪飞身出来，一刀劈开了沙包，沙包在空中炸裂，里面的沙子撒了对面孩子一脸。
孩子愣了一下，立刻哇哇大哭起来，其他孩子也或多或少被吓到，匆忙离去。
回宫路上，夜阑生闷气，大步走在前面，莫离紧紧跟在后面。
“小姐，这里人多眼杂，请走慢些。”
他不出声倒也罢了，一出声就激起她满腔的怒气。
她停下来，回头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是存心不想让我好好玩吗？！”
他低着头，依旧面无表情，“保护公主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大木头！大笨蛋！！！”
“……”
她不想再与他废话，只想快些回宫向父皇告状。
按照平时，父皇对她的诉求向来是千依百顺的，可今天，无论她如何添油加醋，声泪俱下地“控诉”对莫离的不满，父皇也只是略带烦恼地轻抚她的发顶。
“阑儿乖，目前除了莫将军真没别的人选了，你就忍一下……”
“不嘛不嘛！我不要他保护！给我换个人！”
“父皇也实在没办法……”他抬起头对莫离道：“莫将军……”
“末将在。”
“公主玩心重，你多担待些……要不这样吧，以后凡是公主的命令，一律不得违抗。”
夜阑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莫离行礼道：“遵命。”
之后，皇帝单独找到夜阑，语重心长道：“阑儿，莫将军本性良善，绝不是坏人，你要多谅解他才是。”
夜阑不悦道：“可我就是讨厌他啊……”
皇帝一如既往，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他幼时坎坷，受过太多磨难，又一直身处战场，可能不太懂常人的情感，你要接纳他，引导他……”
在皇帝的絮叨中，她神游天外，只感到莫名其妙——明明那人只是被指派保护我的，为什么我还要负责引导？他不懂人情世故，与我何干？
*
翌日，只要莫离有一点点紧张过度的征兆，夜阑就立即命令他走开，总算能放松下来逛集市了。
吃过午饭，夜阑突然冒出个捉弄莫离的好法子。
“莫离！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他一脸茫然。
“嗯嗯！”她指着不远处的墙角，“你背过去，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
“可是，这样就无法保护您了。”
“这是命令，你敢不听？”
“……遵命。”
没办法，他只得照做，默默数了一百个数后，果然公主的身影早已从视线中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寻找公主。
夜阑自然是不想让他找到，只要看到他的身影立即就绕道走。
烈日炎炎，他每经过一个人便向那人打听她的下落，路人或摇头，或像避瘟神般躲开，他毫不在意，仍孜孜不倦地询问着路人。
她看着他努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他好像是为了养伤才从前线回来的来着……
愧疚之情一闪而过，她看到了旁边玩翻花绳的孩子们，便兴高采烈地加入了他们。
*
直到太阳下山，莫离才在郊外的麦田中找到了闷闷不乐的她，她抱膝坐着，回头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见公主没赶自己走，他便默默来到她身边，“殿下。”
她不理他，只将头埋得更深。
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您怎么了？”
“翻花绳……”她的小脸钻出来，噘着嘴，“没玩赢小孩子。”
他沉默片刻，小声道：“若是不嫌弃，末将可以教您。”
“诶？！你会玩翻花绳？！”
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点点头。
“教我教我！”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两根花绳，开始翻起来。
翻到“桥”的形状时，她兴奋道：“我就是玩到这里怎么都不会翻了！快教我！”
“这里要这样……”
公主的手有一点点笨，怎么也学不会，莫离不厌其烦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教会她，她却意犹未尽。
“接下来呢？要怎么翻？”
“这样……”
微风吹动麦穗，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像现在这般融洽，直到夜幕降临。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莫离站起，向她伸出手，想拉着她站起来。
“嗯。”她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很自然地说道：“莫离，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宫中要举办宴会，你也来吧？”
莫离愣了一下，“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叫人给你留个席位，啊，不过女孩子比较多，我们会一起缝香囊。你若不喜欢，就算了……”
“不，我会去的。”
“嗯，那就说定啦。”
她浅笑着，发丝在微风中飘动，笑容融化在初夏的夜色中，整个轮廓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柔和。
他看呆了。
突然，战士的直觉将他飘向远方的思绪迅速拉回。
——公主的身后，有一处地方闪着异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