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文/白甜贞
程至兵驾驶汽车稳稳地开在充斥积雪的道路上，他的心里头也很兴奋。开车技能是在军营里训练的，开过土路、山地、林地、洼地……还是第一回开在雪地上呢，又可以积累技能了。
“爸爸，你看，那个爱笑的叔叔塞给我这个。”
“什么呀？”后排的程军洋问，程军海也扒到椅背探头。
“一颗苹果。”
王小武真是涨本事了，什么时候塞过来的果子，他居然都没发现。半红半绿的苹果，个头不大，女儿握在手里刚好，想到北方这几年的饥荒，便也释然了。摸了摸女儿的脑瓜顶，程可则怜爱地说：
“那是王小武叔叔，他估计以为你还是小宝宝呢。”
穿上了自己的棉衣，跪坐在爸爸的大腿上，将他的脖子一搂，程军芯歪着小脑袋嘟起小嘴：
“人家就是爸爸妈妈的小宝宝嘛。”
“又装小，呵呵……”
外人分不清双胞胎哥哥，程军芯不用回头，光是听声音就能将他俩分辨得出来，大哥对待自己向来都是包容和宠护，此言必是程军海在奚落她，于是小手朝后一扔，娇哼：
“臭二哥，给你小苹果，好凉啊。”
程军海抬手敏捷地接住妹妹扔过来的半红不红的果子，转手塞到正在开车的大堂哥的军大衣口袋里。天太冷了，啥果子也啃不下嘴啊。
感觉到右侧衣襟微微向下坠了坠，程至兵握着方向盘低头笑了笑，又侧首笑说：
“二叔，开这车就快多了，顶多俩小时，咱们就能到家了。”
“啊？爸爸，坐小吉普还要两个多小时呢？”坐在后排的程军洋麻了。
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到俩堂弟必是面面相觑、惊呆不已的表情，于是，程至兵又给解释道：
“可不，要是等着坐客运大巴，咱们只能坐到镇东头，之后要从镇上走到村子里去。”
“爸爸，您带我们俩小时候也是这样走的？”惊讶路途如此遥远，显得有些泄气，瘫坐于后排的程军海出声问。
“没有，那一趟咱们从镇上下车，没走几步路就碰到了邻村赶驴车的老乡，人家送咱们到村口的。”程可则瞧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故乡的枯树枝干，都觉得亲切。
听了爸爸的解说，并没有起到什么好效果。程军洋拍了拍老弟的肩膀，鼓励似的叹气道：
“弟啊，咱们俩小时候是真勇啊。”
“认同。”
二叔不管是多大的军职，在弟弟妹妹面前他也只是一位父亲。余光瞧到他拉下的大黑脸，程至兵忌愉快地笑了：
“哈哈哈……说啥呢。你们俩小时候别提多可爱了，咱们一村子的娃娃们都乐意撵着你们玩，说你们是小洋人儿。”
后排的程军洋把脸一捂：
“哎哟，好丢脸哦，大堂哥，能不能别提以前的事，我们俩也不记得啊。”
“这怎么丢脸了，多……”
“好好开你的车，别吵你妹妹睡觉。”
扭头一看，二叔怀抱里的程军芯歪着小脖子已经睡熟，程至兵收起玩笑的脸，立即低声应承：
“是，二叔。”
……
小吉普开进村子，天已经擦黑。
车子在程家宅院边上停稳，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主要是因为外头在下大雪，村子里几乎没人在外头闲逛。
跟在爸爸和大堂哥身后迈进爷爷奶奶家，程军洋和程军海都扬着俊脸四处观察，院子里虽然被层层厚雪覆盖，但可以想象得出来平常收拾的应该蛮干净的，几间屋子盖得也结实。
随着大堂哥喊了一句“爷爷”，厚门帘子从里头被掀开，嚯！堂屋里老老少少围了好些人。
屋里有电灯，虽然瓦数低，昏昏亮亮的，但还成。
走近来方看清，燃的是火炕，炕边烧的是煤，半高台子的火口上温着一只铝水壶，到做饭的时候，拿长长的火|枪通开两三个煤眼，火苗立时便能窜上来。
刚站到屋里，双胞胎不用刻意吸鼻子也能闻到一股常期闷在屋里头形成的味儿，那是人、烟袋、煤气及其他未经常通风而形成的特殊味道。
自见到二儿子和孙子孙女走进家门，直把程怀林和范素芝高兴得不行。到了年根底下，除了和同村七位小伙子一同当兵离家的程至学，该在家的都在家里了。
程可则抱着女儿迈进堂屋，高兴的先喊爹娘，又喊大哥大嫂。
瞅了一眼睡着的小孙女，程怀林乐呵呵的笑了。他见到二儿子高兴，见到当兵的大孙子归家也高兴，见到许多年未见过面的双胞胎孙子更高兴了。挨个摩挲他们的脑袋顶，笑眯眯的好不开怀：
“至兵高了，壮了。你们俩小子长得真快，比照片上显得高多了。”
不用爸爸教，虽然没什么印象，机灵的双胞胎立马乖巧的喊“爷爷”。
程至兵亦是，和长辈们打了招呼，正和弟弟妹妹们笑闹呢，很快便发现母亲苗德利站在门边在偷偷的抹眼泪，他便笑哈哈的走上去搂住父亲母亲两个一顿亲香，怕他们不相信还卖乖似的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
另一边推着二儿子往炕边坐的范素芝一把掀开被窝，示意他放下孩子：
“可则，快把睡着的小家伙放到炕上，热乎着呢。”
听了母亲的话，程可则把怀抱里的程军芯轻轻放下，小姑娘纹丝未动，睡得很熟。范素芝站在炕边弯腰帮着小孙女顺了顺裤腿，好让她能睡得舒服些，很快她便低声笑了：
“哟，咱家这丫头腿挺长，长大以后个子低不了啊。”
“娘，她还小呢，哪看得出来。”
轻轻的将棉被盖好，范素芝紧挨着二儿子坐下，又将他的大手握在手里给他取暖，她笑眯眯的睨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看一屋子身高腿长的孙子孙女们，笑道：
“咋的看不出来，就是高着哩。”
……
久别相逢的亲人充满温馨的寒暄，到程军芯醒来，戛然而止。
“不尿，不尿，宁可憋着也不尿，呜呜呜我要回家……”爸爸再哄也不管用，程军芯抹着泪汪汪的眼睛跪坐在炕头上，两条长长的辫子从她的头顶径直垂到炕梢。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她醒来看到一屋子人都瞅着她，倒是没感觉什么，就是乍开双手要爸爸抱，她要穿鞋下去尿尿。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范素芝担心小孙女刚到家初次进茅厕踩空，便让程军花拿上家里的手电筒给照着亮。
下炕穿好鞋之后的程军芯站到地上，听爸爸的话与介绍，乖巧地将一屋子的长辈、哥哥姐姐挨个喊了一遍，才跟堂姐手牵手走了出去。
小姐俩手牵手走在雪地上，冷风夹着雪花一吹，呵呵的乐呢……
待走到屋后头那间汗厕时，闻到味道比较臭，程军芯还没觉得什么，可在手电筒的照亮下，突然听到几声猪哼，之后一颗黑乎乎的猪头便从茅厕下头露了出来……
“……啊……”的一声尖尖的尖叫划破黑暗的天空，在漫天雪花之下，惊得她猛扑到堂姐程军花身上，吓得差点尿出来，再也不肯下来。
被人猛扑到身上，程军花也被吓了一大跳，手电筒都差点没掉地上。“别怕，别怕，那是猪，下面的猪圈一共养了两头猪，等养肥了交给公社一头，自家能留一头。”哄了几句，见也哄不住，没办法只好将小堂妹给抱回去。
还没等进屋，刚才听到些许哭声的程可则，已经快步来到门口，将哭泣的女儿从侄女身上一把给抱了过去。
见孩子吓得直哭，问什么也不说，程可则心疼的手忙脚乱。
在二叔的示意下，还是程军花到屋里给家人们解释了一通，听罢后，把大家乐得哄堂大笑，都说农村都这样，不用怕。
说话间，范素芝从外头拎进来一只湿漉漉有些年头的尿盆，那是他们冬天夜里用的，一般临睡之前会放到门边，起夜的时候用。可当程军芯从爸爸怀抱里挪开趴到炕边朝地上瞅了一眼，小嘴一撇头一摇眼泪又滑了出来。
之后，就发生了前面那一幕。
……
家里的茅厕，他们兄弟俩刚才在妹妹睡醒前已经去过了，味道大忍着少呼吸就没事。程军海皱着小眉头走上前，顺了顺妹妹的长辫子，抬头看向同款紧皱眉头的程可则：
“爸，程军芯不能老憋着，会憋坏的。”
给妹妹擦了擦眼泪，从旁边走过来的程军洋凑近程军芯耳边轻轻的告诉她：
“妹，要不，大哥背你出去，不进茅厕，就找个背风的地方，行不？”
“不嘛，哥，我忍着，不尿了。”小手一抹眼泪，趴在炕边上又娇又倔。
“爸爸，我要回家，我想妈妈了。”
听到孩子哭泣又委屈的呼喊，程可则倾身上前轻轻顺了顺她的小脊背，未作声。程可则心想这才刚到家啊闺女，依他的计划，至少是过了破五才动身返程的。
之前媳妇儿说不适应不适应，他都觉得是娇气。虽不勉强她来，但也觉得她是没到过北方，没见识过北方人的热情和这里的热土地罢了。瞅着长大了的俩儿子虽不习惯，但俩人不敢言语什么，而小女儿刚到家就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的脸色不是龟裂，是直接麻爪了！
之后，家里的饭做得，程家上下都开开心心的张罗着入席开饭，程家的孩子几乎都长大了，连上高中的程至勇都敢端酒杯了。
因憋了许久，程军芯的膀胱里都是水，根本不让人动她，她怕一动就会尿出来。她那小小的身子跪趴到炕上，不吭声。
挨着至勇堂哥，双胞胎绷着小脸倒是乖乖坐在板凳上，眼神里却一直担心着妹妹。程可则端坐在父母、大哥周围，其实也吃不下几口饭菜。
女儿她不肯尿尿，也不肯下来吃饭，这哪行啊。深知女儿是爱干净，不肯用那只家里的旧尿盆。
心疼女儿的程可则陪着大家围坐在餐桌边喝了两杯白酒，夹了两筷子菜，便再也吃不下去。
和父母低声打了句招呼，示意大侄子至兵陪好家里人，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炕边捞抱起女儿，在她的一片尖叫声里，两人向外头走去。
最后程可则抱着女儿去外头找了一处背风地，摸黑哄着让她解了急。
“啊……爸爸，我好像尿到鞋子上了……”
“不用怕，湿一点没事，烤干就行。”
“鞋子不臭吗？”提上裤子，跳到路边上，程军芯感觉小肚子舒服好多。
“不臭。来，闺女，过来上车……”
“爸爸，是不是要回家了？”
“还有哥哥呢，他们还没上车。”被爸爸抱上副驾驶位，程军芯立马想到哥哥还在屋里的酒席上坐着呢。
“小傻瓜，爸爸带你去镇上，咱们去买一只新的痰盂盆给你一个人用，成吗？”
随着汽车的前灯亮起，程可则稳稳地将车身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村外开去。程军芯的脸上挤出一抹期待，搂着椅背问，“爸爸，那咱们什么时候才回家去啊？”
“乖，先坐好，等过完年咱们就回。”
拉住爸爸伸过来摩挲头顶的大手，程军芯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摇来摇去，“爸爸，还要多久才过年啊？”
“快了，你乖~很快的。”
“哦。”
将汽车缓慢的开到镇上，不出他所料，镇上的供销社早早就关了门，漆黑的大街上空出一人。未作停留，他径直将车开到程以则家附近的路边，停下车带着女儿一块敲响了弟弟家的门。
程至兵驾驶汽车稳稳地开在充斥积雪的道路上，他的心里头也很兴奋。开车技能是在军营里训练的，开过土路、山地、林地、洼地……还是第一回开在雪地上呢，又可以积累技能了。
“爸爸，你看，那个爱笑的叔叔塞给我这个。”
“什么呀？”后排的程军洋问，程军海也扒到椅背探头。
“一颗苹果。”
王小武真是涨本事了，什么时候塞过来的果子，他居然都没发现。半红半绿的苹果，个头不大，女儿握在手里刚好，想到北方这几年的饥荒，便也释然了。摸了摸女儿的脑瓜顶，程可则怜爱地说：
“那是王小武叔叔，他估计以为你还是小宝宝呢。”
穿上了自己的棉衣，跪坐在爸爸的大腿上，将他的脖子一搂，程军芯歪着小脑袋嘟起小嘴：
“人家就是爸爸妈妈的小宝宝嘛。”
“又装小，呵呵……”
外人分不清双胞胎哥哥，程军芯不用回头，光是听声音就能将他俩分辨得出来，大哥对待自己向来都是包容和宠护，此言必是程军海在奚落她，于是小手朝后一扔，娇哼：
“臭二哥，给你小苹果，好凉啊。”
程军海抬手敏捷地接住妹妹扔过来的半红不红的果子，转手塞到正在开车的大堂哥的军大衣口袋里。天太冷了，啥果子也啃不下嘴啊。
感觉到右侧衣襟微微向下坠了坠，程至兵握着方向盘低头笑了笑，又侧首笑说：
“二叔，开这车就快多了，顶多俩小时，咱们就能到家了。”
“啊？爸爸，坐小吉普还要两个多小时呢？”坐在后排的程军洋麻了。
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到俩堂弟必是面面相觑、惊呆不已的表情，于是，程至兵又给解释道：
“可不，要是等着坐客运大巴，咱们只能坐到镇东头，之后要从镇上走到村子里去。”
“爸爸，您带我们俩小时候也是这样走的？”惊讶路途如此遥远，显得有些泄气，瘫坐于后排的程军海出声问。
“没有，那一趟咱们从镇上下车，没走几步路就碰到了邻村赶驴车的老乡，人家送咱们到村口的。”程可则瞧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故乡的枯树枝干，都觉得亲切。
听了爸爸的解说，并没有起到什么好效果。程军洋拍了拍老弟的肩膀，鼓励似的叹气道：
“弟啊，咱们俩小时候是真勇啊。”
“认同。”
二叔不管是多大的军职，在弟弟妹妹面前他也只是一位父亲。余光瞧到他拉下的大黑脸，程至兵忌愉快地笑了：
“哈哈哈……说啥呢。你们俩小时候别提多可爱了，咱们一村子的娃娃们都乐意撵着你们玩，说你们是小洋人儿。”
后排的程军洋把脸一捂：
“哎哟，好丢脸哦，大堂哥，能不能别提以前的事，我们俩也不记得啊。”
“这怎么丢脸了，多……”
“好好开你的车，别吵你妹妹睡觉。”
扭头一看，二叔怀抱里的程军芯歪着小脖子已经睡熟，程至兵收起玩笑的脸，立即低声应承：
“是，二叔。”
……
小吉普开进村子，天已经擦黑。
车子在程家宅院边上停稳，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主要是因为外头在下大雪，村子里几乎没人在外头闲逛。
跟在爸爸和大堂哥身后迈进爷爷奶奶家，程军洋和程军海都扬着俊脸四处观察，院子里虽然被层层厚雪覆盖，但可以想象得出来平常收拾的应该蛮干净的，几间屋子盖得也结实。
随着大堂哥喊了一句“爷爷”，厚门帘子从里头被掀开，嚯！堂屋里老老少少围了好些人。
屋里有电灯，虽然瓦数低，昏昏亮亮的，但还成。
走近来方看清，燃的是火炕，炕边烧的是煤，半高台子的火口上温着一只铝水壶，到做饭的时候，拿长长的火|枪通开两三个煤眼，火苗立时便能窜上来。
刚站到屋里，双胞胎不用刻意吸鼻子也能闻到一股常期闷在屋里头形成的味儿，那是人、烟袋、煤气及其他未经常通风而形成的特殊味道。
自见到二儿子和孙子孙女走进家门，直把程怀林和范素芝高兴得不行。到了年根底下，除了和同村七位小伙子一同当兵离家的程至学，该在家的都在家里了。
程可则抱着女儿迈进堂屋，高兴的先喊爹娘，又喊大哥大嫂。
瞅了一眼睡着的小孙女，程怀林乐呵呵的笑了。他见到二儿子高兴，见到当兵的大孙子归家也高兴，见到许多年未见过面的双胞胎孙子更高兴了。挨个摩挲他们的脑袋顶，笑眯眯的好不开怀：
“至兵高了，壮了。你们俩小子长得真快，比照片上显得高多了。”
不用爸爸教，虽然没什么印象，机灵的双胞胎立马乖巧的喊“爷爷”。
程至兵亦是，和长辈们打了招呼，正和弟弟妹妹们笑闹呢，很快便发现母亲苗德利站在门边在偷偷的抹眼泪，他便笑哈哈的走上去搂住父亲母亲两个一顿亲香，怕他们不相信还卖乖似的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
另一边推着二儿子往炕边坐的范素芝一把掀开被窝，示意他放下孩子：
“可则，快把睡着的小家伙放到炕上，热乎着呢。”
听了母亲的话，程可则把怀抱里的程军芯轻轻放下，小姑娘纹丝未动，睡得很熟。范素芝站在炕边弯腰帮着小孙女顺了顺裤腿，好让她能睡得舒服些，很快她便低声笑了：
“哟，咱家这丫头腿挺长，长大以后个子低不了啊。”
“娘，她还小呢，哪看得出来。”
轻轻的将棉被盖好，范素芝紧挨着二儿子坐下，又将他的大手握在手里给他取暖，她笑眯眯的睨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看一屋子身高腿长的孙子孙女们，笑道：
“咋的看不出来，就是高着哩。”
……
久别相逢的亲人充满温馨的寒暄，到程军芯醒来，戛然而止。
“不尿，不尿，宁可憋着也不尿，呜呜呜我要回家……”爸爸再哄也不管用，程军芯抹着泪汪汪的眼睛跪坐在炕头上，两条长长的辫子从她的头顶径直垂到炕梢。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她醒来看到一屋子人都瞅着她，倒是没感觉什么，就是乍开双手要爸爸抱，她要穿鞋下去尿尿。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范素芝担心小孙女刚到家初次进茅厕踩空，便让程军花拿上家里的手电筒给照着亮。
下炕穿好鞋之后的程军芯站到地上，听爸爸的话与介绍，乖巧地将一屋子的长辈、哥哥姐姐挨个喊了一遍，才跟堂姐手牵手走了出去。
小姐俩手牵手走在雪地上，冷风夹着雪花一吹，呵呵的乐呢……
待走到屋后头那间汗厕时，闻到味道比较臭，程军芯还没觉得什么，可在手电筒的照亮下，突然听到几声猪哼，之后一颗黑乎乎的猪头便从茅厕下头露了出来……
“……啊……”的一声尖尖的尖叫划破黑暗的天空，在漫天雪花之下，惊得她猛扑到堂姐程军花身上，吓得差点尿出来，再也不肯下来。
被人猛扑到身上，程军花也被吓了一大跳，手电筒都差点没掉地上。“别怕，别怕，那是猪，下面的猪圈一共养了两头猪，等养肥了交给公社一头，自家能留一头。”哄了几句，见也哄不住，没办法只好将小堂妹给抱回去。
还没等进屋，刚才听到些许哭声的程可则，已经快步来到门口，将哭泣的女儿从侄女身上一把给抱了过去。
见孩子吓得直哭，问什么也不说，程可则心疼的手忙脚乱。
在二叔的示意下，还是程军花到屋里给家人们解释了一通，听罢后，把大家乐得哄堂大笑，都说农村都这样，不用怕。
说话间，范素芝从外头拎进来一只湿漉漉有些年头的尿盆，那是他们冬天夜里用的，一般临睡之前会放到门边，起夜的时候用。可当程军芯从爸爸怀抱里挪开趴到炕边朝地上瞅了一眼，小嘴一撇头一摇眼泪又滑了出来。
之后，就发生了前面那一幕。
……
家里的茅厕，他们兄弟俩刚才在妹妹睡醒前已经去过了，味道大忍着少呼吸就没事。程军海皱着小眉头走上前，顺了顺妹妹的长辫子，抬头看向同款紧皱眉头的程可则：
“爸，程军芯不能老憋着，会憋坏的。”
给妹妹擦了擦眼泪，从旁边走过来的程军洋凑近程军芯耳边轻轻的告诉她：
“妹，要不，大哥背你出去，不进茅厕，就找个背风的地方，行不？”
“不嘛，哥，我忍着，不尿了。”小手一抹眼泪，趴在炕边上又娇又倔。
“爸爸，我要回家，我想妈妈了。”
听到孩子哭泣又委屈的呼喊，程可则倾身上前轻轻顺了顺她的小脊背，未作声。程可则心想这才刚到家啊闺女，依他的计划，至少是过了破五才动身返程的。
之前媳妇儿说不适应不适应，他都觉得是娇气。虽不勉强她来，但也觉得她是没到过北方，没见识过北方人的热情和这里的热土地罢了。瞅着长大了的俩儿子虽不习惯，但俩人不敢言语什么，而小女儿刚到家就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的脸色不是龟裂，是直接麻爪了！
之后，家里的饭做得，程家上下都开开心心的张罗着入席开饭，程家的孩子几乎都长大了，连上高中的程至勇都敢端酒杯了。
因憋了许久，程军芯的膀胱里都是水，根本不让人动她，她怕一动就会尿出来。她那小小的身子跪趴到炕上，不吭声。
挨着至勇堂哥，双胞胎绷着小脸倒是乖乖坐在板凳上，眼神里却一直担心着妹妹。程可则端坐在父母、大哥周围，其实也吃不下几口饭菜。
女儿她不肯尿尿，也不肯下来吃饭，这哪行啊。深知女儿是爱干净，不肯用那只家里的旧尿盆。
心疼女儿的程可则陪着大家围坐在餐桌边喝了两杯白酒，夹了两筷子菜，便再也吃不下去。
和父母低声打了句招呼，示意大侄子至兵陪好家里人，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炕边捞抱起女儿，在她的一片尖叫声里，两人向外头走去。
最后程可则抱着女儿去外头找了一处背风地，摸黑哄着让她解了急。
“啊……爸爸，我好像尿到鞋子上了……”
“不用怕，湿一点没事，烤干就行。”
“鞋子不臭吗？”提上裤子，跳到路边上，程军芯感觉小肚子舒服好多。
“不臭。来，闺女，过来上车……”
“爸爸，是不是要回家了？”
“还有哥哥呢，他们还没上车。”被爸爸抱上副驾驶位，程军芯立马想到哥哥还在屋里的酒席上坐着呢。
“小傻瓜，爸爸带你去镇上，咱们去买一只新的痰盂盆给你一个人用，成吗？”
随着汽车的前灯亮起，程可则稳稳地将车身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村外开去。程军芯的脸上挤出一抹期待，搂着椅背问，“爸爸，那咱们什么时候才回家去啊？”
“乖，先坐好，等过完年咱们就回。”
拉住爸爸伸过来摩挲头顶的大手，程军芯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摇来摇去，“爸爸，还要多久才过年啊？”
“快了，你乖~很快的。”
“哦。”
将汽车缓慢的开到镇上，不出他所料，镇上的供销社早早就关了门，漆黑的大街上空出一人。未作停留，他径直将车开到程以则家附近的路边，停下车带着女儿一块敲响了弟弟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