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话说的好:璃月人,不是帝君厨,就是扭曲的帝君厨。

    如果祀贸贸然提出让旁人来扮演帝君,那么在场诸位,多少都是不乐意的。

    然而,此刻他们认认真真地打量几眼钟离的模样,见他身形纤长,龙章凤姿,棕金色的眸子沉稳厚重,神态不怒自威。

    胡桃摸摸下巴:“客卿确实有几分姿色,我觉得可以一试。”

    祀:“帝君在请仙典仪的时候会穿什么,衣服有地方卖吗?”

    老孟迟疑道:“帝君会以半麟半龙的样子现身,似乎……没有服饰?”

    “没有服饰?”祀思索片刻,眼睛一亮:“七天神像上的那身怎么样?”

    海月惊讶道:“啊?可是七天神像上的帝君他……”没穿几件啊……

    没等她说完,祀一合掌,拍板做了决定:“那身做起来还方便!就这么定了!”

    胡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也拍手道:“好主意!”

    被晾在一边的钟离:“……”

    明明是他来扮演,却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祀眉眼弯弯地笑着,似有所感地回头和他对视,倏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钟离神色微滞,捏了捏自己有点发麻的指尖,最后还是默许了他们的做法。

    三人一鬼讨论结束,祀直言自己有能力现场做一身衣服,随后凭空变出一身和七天神像上的岩王帝君很像的,白金配色的衣服出来。

    这当然不是祀现在做的,这是几千年前,摩拉克斯穿过的衣服。

    摩拉克斯曾救下一族夜叉,里面善使岩元素力的夜叉弥怒很喜欢设计衣服,如今钟离身上所穿的,便是他曾设计的一款。

    而祀拿出来的这件,也是他曾经给摩拉克斯做的,和摩拉克斯自己变得那身几乎一模一样。

    做这身的原因是,祀觉得摩拉克斯一直穿一件衣服不好,想让他多换几身——他确实换了,换了之后没多久又穿回原来的。

    祀不死心,就把几身衣服收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想着以后再找机会让他换。

    如今摩拉克斯是穿不了了,钟离却可以。

    祀把衣服递给钟离的时候,钟离平静地接了过去,他看了眼手里的衣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衣服,似乎少了件内衬。”

    祀眯起狐狸眼,装作不知:“怎么会呢?这和七天神像上的一模一样啊。”

    凭良心昧下的内衬,她才不会给钟离。

    香案被搬离屋子,海月跟着香案飘了出去。她现在执念已消,本该去轮回的,只是祀用了引魂铃强留她一阵,离了香案,她就会消失。

    屋子留给钟离换衣服,其余的人都在屋外等候。

    胡桃挪到祀的身旁,避开另外一人一鬼,道:“你似乎也有沟通鬼灵魔物的能力,有没有兴趣入我往生堂,和钟离先生一样,做个客卿?放心,工钱绝对划算!”

    见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模样,祀笑了笑,婉言拒绝:“虽然很心动,但是我并不适合与他人命运有牵扯,还是算了。”

    胡桃:“这种不算吗?”

    胡桃指的自然是海月的事情,祀甚至用了引魂铃,稳固海月的魂魄。

    祀笑道:“不算。”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捡了句能说的说了,“我能看到,哪种程度可以管,哪种不能管。”

    胡桃到底是个聪明人,她虽然依旧不是很懂,却也明白了,祀和钟离之间,恐怕没有更深的发展了。

    胡桃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为钟离上香,祭奠他无疾而终的感情。

    过了一会儿,屋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皎洁的月光不要钱地倾洒而下,让所有人都能很好地看到走出来的人。

    入眼先是白色带金色纹样的兜帽,兜帽下露出几缕发丝,发尾渐变到棕色,再是那双一抹丹霞眼尾的丹凤眼。

    他一身气势不怒自威,原本被深沉的棕色衣服压下去的锐利,在此刻被白金色凸显出来。明明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整个人却如一柄出鞘半寸的长剑,透出寒光乍现的锋利与威严。

    对上祀明显兴奋发亮的双眼,钟离垂眸,不自然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而这坦开胸口的设计,配上没有内衬的衣服……

    “嘶……”

    胡桃倒吸一口凉气:“客卿,你这也太……”

    思量半晌,奈何才疏学浅,打油派诗人词穷了。

    钟离哪怕是化身成凡人,也是会武的,身上肌肉线条非常完美,平日里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出他身量不错,然而这胸前敞开又没有内衬的衣服,把他平时藏起来的身材展露出来了。

    祀的目光游离在他胸口和面颊,由衷赞道:“不错,非常好看!”

    海月张大了嘴巴震惊得不能言语,她想看又不敢看,深觉非常刺激。

    老孟……老孟看了看钟离,看了看自己,又捏了把自己的胳膊,沉默。

    穿上这件衣服的钟离,似乎有了点曾经摩拉克斯的意气风发,他抬眸看向祀,在她灼热的目光中微微勾唇,缓声道:“想让我如何扮演岩王帝君?”

    这事虽然是祀提出来的,却是要满足海月的愿望,于是祀向海月招了招手,让她飘过来:“海月,你希望帝君如何做呢?”

    “我,我……我不知道。”海月不知所措,声音细如蚊呐。

    胡桃倒是兴致勃勃:“客卿,表演一下那个!就是七天神像上的那个!”

    祀迅速地拎出来一把凳子。

    祀和胡桃对视一眼,配合默契。

    钟离竟然也由着她们胡闹,他真的坐下来,学着七天神像上的模样,手里用岩元素力捏出一个岩方块,眉眼低垂,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股神性的淡漠。

    海月小小地惊呼一声:“哇!真的好像啊!”

    胡桃也很惊讶,绕着钟离左看右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客卿有这方面的潜力?……要不以后每年往生堂开办一次缅怀帝君的活动,就由钟离先生扮演帝君,说不定能起到宣传作用!”

    这时候还能想着往生堂的业绩,胡堂主也是够敬业的。

    钟离:“……堂主,这就算了吧。”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祀知道钟离就是岩王帝君本人的,她忍了半晌,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己给自己办葬礼就算了,要是真如胡桃所说,那钟离日后每年还要扮演自己……那场景,想想就很有趣。

    “我想到啦!”海月像只松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我来璃月之后听过田铁嘴说书,里面有一句帝君大人在出征之前说的话,我想让钟离先生帮忙念出来。”

    钟离也是田铁嘴说书的忠实听众,自然知道海月想听的是哪一句。

    钟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岩元素力捏成的小天星在他身周缓缓转圈,他的双眸好像是看着虚空,又好像是看着祀。

    面对这样的钟离,祀竟一时有些恍惚,好像时光在提瓦特大陆倒流千年,好像她又回到那一天——

    “此世群魔诸神并起,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熟悉的声线,旧日的模样。

    月光如明灯,照亮这方天地,让她能清晰看到钟离的神情,他“模仿”的确实很好,与千年前没有多少区别,祀却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旧事如新。

    ……终究是不一样了。

    祀看着眼前跟宠孩子似的惯着胡桃和海月的钟离,想,终究是不一样了。

    摩拉克斯卸下了作为神明的重担,是真的打算去做一个凡人了。

    祀新奇地看了半晌假装自己是岩王帝君的钟离,蓦然笑了,轻声道:“这样也挺好的。”

    看到故人过得不错,她就很满足了。

    胡桃和海月又各自提了一两点要求,钟离都一一照办。

    最后,祀为这次的事情做了一个收尾:“我曾经在一个地方旅行时学了求签,那里的人送给我一个签筒。如今你便对着,嗯……帝君,在心里许愿,然后摇出一支签。”

    祀取出一个签筒,用灵力在上面画了个能力增幅咒,又借用引魂铃可沟通阴阳的能力,将签筒短暂地送到海月手中。

    海月珍视地捧起签筒,对着现在还是扮演岩王帝君的钟离,虔诚的闭上眼睛许愿,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她又睁开眼,快速地摇动手中的签筒。

    “啪嗒”一声,一支签掉了出来,因为祀之前画的符咒的缘故,这支签直接由阴转阳,变成可以让活人捡取的东西。

    祀把签捡起来,看了看,道:“喔,运气不错嘛,是中上签。看来,现在正是投胎好时候,海月姑娘,你可要现在去?”

    闻言,海月温润一笑,再次真诚地感谢道:“谢谢你们,也谢谢钟离先生,愿意陪我胡闹这一场。”

    “我从前总觉得,自己像是囚困于叶片上的露珠,我不能离开房间,也没有朋友陪我。但是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再见。”

    香案上一直续着的细香缓缓燃烬,海月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签筒没有了人拿着,瞬间回归到现世,从空中坠落,祀眼疾手快将它接住。

    明明刚才还在笑闹着,现在却一片寂静,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胡桃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发现情绪波动最大的还是普通人老孟,见他神色怅然,胡桃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啦,都结束了,你以后也能睡好觉了。”

    老孟摇摇头,沉默地收拾拿过来的东西。

    桌子搬回屋子里面,钟离也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那身失去内衬的衣服被还给祀,祀笑盈盈地接过来,把衣服和自己昧下来的内衬收到一起。

    胡桃拍手道:“事情解决,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沿着来路步行回璃月港,小路路过一处竹林,夜间竹林幽深静谧,月影婆娑,清风拂过竹叶,与远处河水交相呼应,奏响轻灵悠扬的小调。

    走着走着,老孟突然问起海月摇出了什么签。

    祀手腕间的铃铛随着走路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此刻它不再发红光,是普通的铃响。

    祀:“签文吗?可以说的。不过签文所用的文字与你们的不相同,我把它翻译给你们听吧。”

    ——“天上风,天边月,月白风清,两两相当。”

    “就和今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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