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管多忙,周景驭确实推掉了所有工作,安排下午去医院。

    我听贺名璋说,周家有很多旁系血亲都偷偷私下和霍顿有密切的灰色生意往来。钟韵还是拉拢他们最大的中间人之一。

    偶尔也会听说,周景驭的母亲非常心疼又愧疚于着这个从小被放逐在外的儿子,所以不管钟韵做什么,她都无条件在背后纵容维护。甚至为此还经常跟周景驭水火不容,僵硬对峙多年。

    李叔也跟我提过,如今周景驭为稳固祖辈基业,接管家族全部企业,大权在握。他这几个月的努力下,已经有很多部分个子公司被全面整顿,人员大换血。现在,只要企业内部有一丝腐败的痕迹,他以狠厉的手段,一下子罢免去那些纨绔同堂兄弟的高层职务。重新选拔出有能力担当的新领袖。

    这么做也会避免不了间接和霍顿起利益冲突,而之前在马来西亚时也听过,贺名璋跟周景驭汇报时,有说霍顿确实有想要吞掉整个周家。

    我真的是越来越担心,他将来腹背受敌。

    原来发现,知道这个男人越来越多的事,我越是心疼,单是隐隐知道钟韵深深伤害周景驭的这件事,让我愤恨不已,又有种无力的窒息感。

    因为他的家庭复杂到让我无法理解,也不敢想象,更是感受到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个男人总不爱说自己的事。

    我去找他的那天,Delusion有个的新接下的重大项目需要周景驭出面来把持。那天晚上开会他是最高决策人。本来就很难抽开身。

    也许周景驭为了让我安心,他还特意来告诉我,这那些事他只能先全权交给了特助来负责。他下午就去医院。

    我想了很久,于是中午下班时,我没有午休,去了自家公司写字楼附近的购物广场。

    然后到了下午,我打去电话跟他说,“晚上我们回到小院,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电话那头是男人一贯慵懒的笑意,“什么礼物,要这么神秘。”

    我笑笑,“嘿嘿,既然神秘就要保密。”

    周景驭轻声说,“好,晚上见。注意安全。”

    如今的情况特殊,我大多数不太能和周景驭在户外一块同行。尽量单独行动。

    我回到小院,周景驭已经在了。

    他长身而立,穿着一件棕黑的衬衣,外套藏青色的毛线马甲。衣袖习惯性随意挽起。撑着手杖站在池塘边打电话。

    我笑了笑,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衣品真的很好,单是悠闲简单的衣服,都能给他穿出一种成熟有质感的味道。

    像是有什么事情给难到了。男人面容冷峻严厉,眉头时不时微蹙。

    我放轻脚步绕到他身后。慢慢地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有些依恋地把侧脸贴在他宽阔笔挺的背上。

    想安静等他打完电话。

    我能感受到男人的脸略侧过来。背脊朝我倾斜了一些。他知道我在他身后,仿佛放心地依靠着我。

    他看起来有些要紧的事情,这通电话打得挺久,大概有二十分钟。

    中途,他撑着手杖缓慢地转过身来,单手揽住我的肩。低头朝我勾唇笑笑。而后微抬下巴继续听电话。

    我能看到他眼眉舒展了些许,有些如从前那般懒散而漫不经心的姿态。

    这个男人从来那样高大,俊朗。带着凌厉而沉静气息。我每每抬头,都能望着他的线条分明坚毅的下颚角。

    现在他比以前消瘦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再健康,身上矜贵凌厉的气质中透着些许苍白的病态感。

    他终于,挂了电话。低头看我,笑了,说,“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去,天冷了,晚上的风挺大,别着凉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还说我呢,知道风大。你身体不好,还穿那么单薄,在外面打那么久电话。”

    然后我问,“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周景驭点点头,牵起我的手吻了吻, “很好,别担心。”

    我心里快要翻白眼,又来了,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简洁式描述自己的情况。

    我没好气地说,“很好是多好,我要听到具体的,真实,情况!。”

    周景驭笑了下,舔了下唇,点头说,“就是,医生说不允许我经常高度紧张工作,因为受过伤,体质比以前差不少。戴假肢也不要高频繁运动。不然很可能伤及残肢处,导致摩擦发炎。如果残肢肿胀,可能会发生感染。总之要我适度使用。”

    我想起在他办公室给他敷腿时的场景,不由紧张,故作生气道,“那你可要好好注意了。以后就是不要让自己太累,除非不是很紧急的情况,你都要抽出时间休息。”

    周景驭玩似的捏了捏我的手,笑着点头,说,“好。”

    男人高大如山,挺拔稳重的样子。可他略歪斜脑袋,低头垂着眼,静静看我。

    笑得眼眸明亮,眼里又透着他惯有的慵懒惬意。

    我故作生气,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瞪他,说,“你认真点啊。”

    说着,我翻开一直拿着的小袋子。里面是两个盒子。我拿一盒出来,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男士款式的智能手表。这就是我今天中午去商场里买的,我特意选了银灰色简约的外观,大气时尚又不失贵气感。就觉得很适合他。

    我拿出来抓过他的手,给他戴上。说,“这个电子表,我主要是想要你用来监测自己的心率和跟踪步数。它是智能的,微信,q.q什么都有,虽然用处跟手机几乎无二致。

    但对于你这个除了工作,日常生活经常不看手机,回消息的人来说。戴上手表,是最好的随身时刻携带的物品。而你又经常不方便接电话,我希望你每天最好能记得把它把戴在手腕上,我发信息,你只要抬下手就能看到,这样我才好监督你。”

    周景驭笑着抬了抬手腕,看着手表。眼底温柔,压眉轻弯,看着我说,“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有意义的礼物。”

    然后我又拿出另一盒,是我自己的。跟周景驭一样的,情侣款。女式款的比较轻盈小巧。

    周景驭把我的手表拿过来,笑说,“来,我给你戴上。”

    他一手撑着手杖,很不方便给我戴。于是我一手搂住他的腰,帮助他站稳,他好放开双手给我戴上。

    然后周景驭也不理靠在一边的手杖,他紧紧抱着我的的身体,一手把我按进他坚实有力的胸口。

    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低沉而缓慢地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珍惜,时刻戴上。这样就像你每分每秒都在我身边一样。”

    ……

    天,不是吧,这个男人。还说自己不会哄女孩子呢。我听着他这话,瞬间觉得,心里比蜜还甜。妙不可言。

    我嘿嘿一笑,在他怀里抬下巴看他,,“我也是啦。”

    可是,此时我的沉醉在他温柔的气息里

    。哪里想到终有一天,竟会因为这个手表丢失,让我们彼此遭遇一场劫难。

    周景驭今晚说他要来做饭,我劝阻了。不愿意让他忙工作回家还干家务事。

    于是晚饭就交给了常住在小院,帮忙管理院子的秦伯来做了。

    因为小院子很大,总归需要人来打扫清理,周景驭除了在这里安排五个佣人,还有一个男管家。

    姓秦,四十多岁的年纪,是周景驭从周家派过来的,我听大家都喊他秦伯。

    秦伯是厨艺也很不错,做的家常菜我都吃得很香,为了表达他的辛苦,我邀请要拉他和我们一起吃饭。

    秦伯是个老实宽厚的人,笑眯眯地连连拒绝。周景驭也坚持让他来跟我们一起吃。于是他才没再拒绝。

    饭间我和秦伯聊天,扯些家常。周景驭不怎么说话,大多数在一边听着低头吃饭,还一边给我夹菜。

    秦伯看着我们,一直笑得眼睛弯弯,一脸慈爱又欣喜。

    我脸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让他别老夹了,可这男人全当听不见。这一顿饭下来我都不用自己夹菜,饭碗的菜和肉都给他堆得老高。

    我有些无语,但心里却很暖。

    那一刻觉得,这个男人越发让我想要依靠一辈子。突然很爱这种平静温暖的生活。

    晚上我洗了澡和头发,穿了一件丝绸布料的睡裙,把头发吹得半干,护好皮肤后,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就看到周景驭赤着上半身,露出线条结实流畅的胸膛。整个人慵懒地靠在床上。

    手里还举着一杯红酒,微微轻晃着。很潇洒惬意的样子。

    房间里的灯光是昏黄色的,光线很暗沉。男人抬起手,慢悠悠抿嘴喝酒的时候,整个人带着痞帅的坏,和十足的野性,又富有性感的颓废。

    有种让人难以形容的帅,我有些看迷了。

    知道他身体不太好还喝酒,但我竟然不忍责怪起他。

    因为看他略侧着脸,懒洋洋靠在那里,缓慢又懒散轻晃着酒杯,眼睛盯着酒杯有些出神的样子。

    而又在这样暗沉的昏黄色灯光衬托下,一下子让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种颓废的虚弱感来。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又心碎。

    看得我的心底一片柔软,我走过去不由放轻声音,发现自己的口吻像是小孩子一样哄,“你怎么喝酒啦?”

    我发现这男人好像已经摘了助听器。我唤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

    我爬上床去看他,发现他有些样子微醺。他转头看到我,轻笑着,不说话。

    而后他笑着看我,眼底泛着暖光。保持懒羊羊的姿态。

    他抬起那只戴着手表的手,朝我随意地转圈式的摇了下,又抬起手腕,很珍爱地轻吻那个手表。轻轻一笑,眼眉弯弯,就是不说话。

    弄得我心里软得不像话。

    我看他嘴边沾了些酒渍,拿过床头柜边的一张纸,轻轻帮他擦了下嘴巴。

    我轻声笑问,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男人嘴角带着笑,沉默摇摇头,然后一把将我拉进他怀抱,用手臂搂紧,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

    抬起拿着酒杯的手,继续慢慢品着他的美酒。

    我抬眼看他,他今晚难得兴致高,想喝酒,便暂时由他去了。调整了下舒服的姿势,搂着他的腰,安安静静靠近他的怀里。

    我抱着他,我的手触及到他的腰上,猛然让我想起什么,立刻坐直身体想要去看看他的那个伤疤……

    我懊恼之前几次云雨,为什么都没察觉。也许周景驭到底太能藏了。

    突然想起来,这男人与我床上缱绻时好像每次都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他怕痒,叫我搂他的腰的手,不要往他腰下探去。

    周景驭正慢慢喝着酒,察觉我的动作,一只大手连忙握紧住我抚摸他腰侧的手,想阻止。

    他看着我,轻轻摇摇头。

    男人抿了抿嘴,然后附在我耳边,说,“不看,你会哭的。”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想到他听力不太好我贴在他耳边,声音也不稳,道,“景驭,你就让我看看。”

    “就看一眼。” 我的语气略微带着乞求。

    说着我抽出被他抓着的手,他却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腰,我心疼又生气。

    因为生气,我有些带着粗鲁的动作速度拉开他遮住腰上伤疤的大手。

    借着幽暗的灯光,我看到他腰侧那里有个略凹的洞口,疤痕看起来淡了许多。这大概是枪伤留下的。

    而更惊心的是,我看到旁边竟然蔓延着一道伤口的结痂,像是刀划过的痕迹,伤痂又粗又厚,跟他的残肢一样有些狰狞可怖。

    突然感觉上方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一般,变得稀薄起来,我呼吸有些困难。胸闷又窒息。

    我的心一阵阵钝痛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脸轮廓分明硬朗,英俊如雕塑。男人深邃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抿着薄唇,仿佛在安静中关注我的情绪变化。

    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甚至带上了哭腔,“这恐怕不是枪伤那么简单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道疤痕又是什么啊? ”

    周景驭闻言,把酒杯放到了床头柜上,伸出手臂一把抱着我,然后很温柔地把我的脑袋按在他胸膛上。

    男人声音里有些无奈,抬手慢慢擦去我的泪水,说,“看看,就知道你会哭,别哭了,我不想你总为我心痛,晏娇,你知不知道,看你掉泪的样子我心都要碎了。”

    我眼眶一热,抬眼望他。

    周景驭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不哭了,好不好,你看,伤痕都缝合了,现在我也没什么大碍,我命大,是不?”

    说着男人看着我轻松笑笑,眉梢轻挑。

    我瞪他一眼,挣开他的怀抱,下床去把他的助听器找来,然后又爬上床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戴好助听器。

    然后趴到他怀里,双手搂紧他的腰,手却下意识地轻抚他的疤痕,不住心疼。

    “那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可以大概……说一下吗?景驭,我知道也许你自己都不愿意回忆,可是,我太难受了,你哪怕说一点点也好。”

    周景驭低头看着我,捏了捏我的耳垂,叹了一声说,“好,你不要哭,我看不得你哭,也最怕你哭了。”

    说着他又笑了笑,“大晚上的给你说这个,不害怕吗?你这算睡前故事吗?”

    我紧紧抱着他,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不怕!不讲我哭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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