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四点多,小区花园里,老年人有的在健身器械处锻炼,有的在下棋,有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家长们在遛娃的同时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孩子们则嘻嘻哈哈满花园跑。

    有一个十来岁的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拉住从她面前跑过的一个小妹妹:“你先等会儿,擦擦手再跑!刚吃了东西手还黏黏糊糊的。”

    她从兜里摸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小心仔细地给小妹妹擦手。

    小妹妹的妈妈在一旁说:“你看姐姐多细致多会照顾人!悠悠你快谢谢姐姐!”

    “谢谢谣谣姐姐!”

    悠悠小妹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侧的楼上响起“啊”的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一声闷响。

    两个小女孩刚要循声望去,就听尖叫声和惊呼声接连响起。

    “啊有人坠楼了!啊天哪……”

    “我的妈啊太恐怖了……这是哪家掉下来的啊……”

    ……

    花园里的人都在又惊又懵之后纷纷往楼那边跑,想看个究竟,也有一些人是从楼前跑到花园里,恨不得逃离得越远越好。

    一个年轻女孩从那边跑过来,在两个小女孩身旁停了下来,脸色发白,伸手扶着面前的一棵树,弯腰开始干呕。

    悠悠小妹妹的妈妈关切询问:“你没事吧?3号楼那边怎么了?”

    女孩喘着气回答:“一个女的,坠楼了……”

    “死……死了吗?”

    “脑浆……迸得到处都是……差点溅到我裤子上了……呕……”女孩继续干呕。

    悠悠妈妈下意识地圈住自家孩子往反方向走:“走走走,我们先回家吧。”

    那个叫谣谣的女孩后退了两步之后,突然往出事的3号楼方向跑了过去,拨开人墙挤了过去。

    “小孩子都别看了,孩子们离远点吧。”被挤的人群里有人想把谣谣推回去。

    但谣谣执意钻了过去。

    在一声又长又凄厉的尖叫声过后,响起了谣谣的哭喊声:“妈妈……”

    **************

    叶斯语接到电话时正和曹姐一起带着叶安筱晓在一个蹦床乐园蹦床,她匆匆忙忙将孩子安顿好,飞速赶到现场,尸体已经被盖好,胡宇涛正在测量从楼前到尸体的距离。

    “他们都来了吗?”

    胡宇涛指了指楼上:“他们都上去了。从20楼下来的,太惨了,脑浆都溅到那边的灌木丛里去了。”

    他只是说“下来”,没有说跳下来还是掉下来。

    叶斯语轻轻点点头,戴上手套,揭开布看了看尸体并摸了摸,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胡宇涛又道:“老大你知道更惨的是什么吗?”

    “什么?”

    “更惨的是,她女儿当时就在楼下花园里玩,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胡宇涛说,“太惨了,简直惨绝人寰,我都不敢想象这会给她女儿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

    叶斯语想想都心疼死者的女儿。

    “她女儿现在人呢?”叶斯语深呼吸之后问胡宇涛。

    “也在楼上呢。”

    叶斯语看着地上的尸体,问胡宇涛:“你的初步看法是什么?”

    “就初步的检查来看,应该是生前坠楼,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和验证。”

    叶斯语已经不用问胡宇涛得出此结论的依据是什么,点点头道:“回去做解剖吧,我先上去看看。”

    出事地点是这栋楼2001的客厅阳台处。叶斯语走到2001门口,见门口警戒线外站着一个40来岁、穿着物业制服的中年男人,一个四五十岁的短发中年女人,房子里面除了一中队的人和安修之外,还有一个10岁左右、看起来就全身紧绷、神情麻木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一定就是死者的女儿吧,叶斯语有一种想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慰的冲动。

    中年男人是本小区的物业经理,短发中年女人是小区业主委员会的主任,在安修询问他们关于死者的家庭情况时,物业赵经理和业委会杜主任交换了一下眼色,跟安修道:“警官,能不能把这孩子先交给哪位警官照顾一下,我们……借一步说话?”

    叶斯语此时也已经套上了鞋套,主动伸出手牵过小女孩:“交给我吧。”

    小女孩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叶斯语牵过去,半点反应都没有。

    安修随赵经理和杜主任走到上一层楼梯间。

    这种高层楼房,步行楼梯间几乎无人使用,很适合较为私密的交流。

    物业赵经理跟安修说:“警官,2001的业主是个单身妈妈,平时就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但她……精神方面可能有点问题。”

    “怎么?”

    “就是,她经常打骂孩子,在我们小区都出了名的。”物业赵经理看了看业委会杜主任,“这个杜主任也是知道的。因为她每次打骂孩子的动静都特别大,也不分时间场合,经常半夜三更把邻居们吓醒了,而且邻居们也是觉得孩子太可怜了,就经常找到我们物业投诉,也找过业委会反映情况,但您也知道,我们物业和业委会都是没有执法权的,我们除了劝导阻止之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而且这个业主还很横。”杜主任接茬道,“物业上门劝过,被业主堵在门口指着骂,说‘我教育我家孩子碍着谁了?要你们来管这些闲事?’,我也想过跟她单独聊一聊沟通沟通,也被她堵回去了,说‘我的家事不用你们管,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育我’……”

    安修不解,说:“她虐待孩子的话,物业或者邻居都可以报警的啊。”

    “有业主报警过,民警上门的时候她态度就还行,说什么保证以后不打孩子了什么的,民警一走她还不是照打不误,可能还打得更狠。”赵经理解释。

    安修叹口气,问:“她是完全就不爱这个孩子吗?还是说她是爱孩子的,只是精神方面有问题,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爱是当然爱的,有的邻居见过她对孩子好的样子,好的时候特别好,估计就是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吧。”赵经理说,“她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那样子挺可怕的,我们今天早上刚看到过。”

    “今天早上?”安修立马追问,“是她又打骂孩子被邻居投诉了吗?”

    赵经理点头:“对,也不算早上了吧,九点多了,21层的邻居在业主群里说,又有人在打孩子了,听着都不忍心。3号楼也有其他业主附和,说周末的懒觉都没睡成,生生被吓醒了。过了一会儿又有邻居说,打骂声还在继续,觉得孩子太可怜了,让物业上门劝一劝,然后我就带着小魏,哦,也是我们物业的工作人员,我就带着小魏过来了,一出电梯门还看见2101的业主从楼梯口走上来,说实在是受不了了,正想去敲她家的门……”

    “等一下。”安修打断他,问,“业主群里的业主并没有说是哪一家在打孩子,是吧?那你们怎么就直接往2001来了?”

    赵经理说:“还用说吗?3号楼就她经常打孩子的,别说3号楼了,就是我们这么大一个小区,也没谁三天两头被投诉打孩子扰民的。”

    “那万一这次就不是她家呢?”安修继续问。

    “是她家。”赵经理很肯定地说,“但是因为她也在业主群里,有一次直接在业主群里就开骂,说她没有打骂孩子,有时候是孩子自己莫名其妙在哭,她也拿她没办法,让大家别乱猜测她虐待孩子啊什么的……”

    “这个打骂孩子,是大家亲眼看见她打孩子?还是孩子身上有伤?或者只是大家听到骂声和哭喊声之后猜测的?”安修问。

    赵经理说:“邻居们会经常听到突然爆发的骂声和哭喊声,几乎每次都是妈妈吼得歇斯底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妈妈经常会吼‘你就是想气死我是吧,我打死你……’,孩子就会一边哭一边喊‘别打了妈妈你别打了……’”

    杜主任插嘴道:“我亲耳听到过。有一次晚饭后我在花园里溜达,就听见她们娘儿俩一个吼一个哭,都特别大声。你想她家在20层,我在楼下花园都能听到,那场景得多激烈?我当时也是听孩子哭喊得我心里都揪紧了,就想去敲门看看,但是等我坐电梯到20层,她家又没什么动静了,我在门外听了好半天,听到妈妈又吼了孩子两句,但是好像没再打了,我估计她那阵疯也抽完了,就下楼了。”

    安修问:“你们有谁见过孩子身上的伤吗?”

    赵经理和杜主任都摇头。

    赵经理说:“没见过,孩子每次出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夏天也没见她穿过短裙短裤。”

    杜主任则说:“我就只见过孩子两三次,穿得都挺厚,有没有伤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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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斯语只觉得小女孩的手冰凉,于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小女孩先是有点抗拒想抽出手,没成功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叶斯语温柔地问她。

    小女孩没有吭声。

    叶斯语蹲下身去环住她:“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对叶安筱晓说话都不像现在这样,温柔得能出水。

    小女孩轻声说了三个字:“童诗谣。”

    “是童谣两个字,中间加个唐诗的诗吗?”叶斯语一边问一边想给她重新弄一弄裤子,那裤子穿得有点拧歪了。

    弄裤子的时候她想再给她掖一下秋衣,索性把秋衣全部拽出来之后再重新弄,这一拽开,竟然看见孩子腰间大片大片的淤青和淤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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