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恐惧的身影在路灯下应声倒地,旁边有两三个看上去地痞流氓样的人正对着刘正拳打脚踢。

    禾时原本慌张地往远处跑了大概十来米,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她从来没有真的见过这种场面,那力道估计得要人命。

    即使是上次姜余晖和刘正打架,也不及那十分之一。

    禾时在商业街口的保安亭找到街道的保安,但是保安现在只有一个人走不开。

    “叔叔,求求你咯,马上都要出人命了。”禾时几乎带着哭腔,虽然她讨厌刘正,但是真要遇到这种事情,也管不上对方是谁。

    “喊人了,小姑娘,莫激动,马上就过来哈。”保安说着地道的成都话,刚刚用对讲机叫了其他几个同事,在过来的路上。

    禾时等了两分钟,见保安还没过来,情急之下,毅然地往巷子里冲了几步,站在巷子口用尽全力喊了声“住手”。

    声音颤抖得要命,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容不下她去判断。

    “住手!保安马上就要来了。”见对方没有听见,禾时稍微提高了嗓音,努力地控制着声带的颤动。

    那几个打人的流氓这才停下。

    他们饶有兴致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女娃,禾时本来身子骨就小巧,看着人单力薄,他们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放倒,竟然还敢对他们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颐指气使。

    其中为首的流氓见她身形娇好,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哟,今天赚了,竟然还买一送一嗦,刘正,想不到你个龟儿子艳福不浅嘞。”

    刘正在地上捂着肚子,嘴角挂着鲜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冲我来…一人做事…一人担。”

    其他两个流氓不屑地朝他啐了一口唾沫,又接着看好戏。

    见那流氓梳着大背头朝着她走了过来,禾时紧张得全身木愣住,两只脚像被焊在了原地,迈不开分毫。

    还好这个时候那三个保安拿着手电筒赶了过来。

    那为首的流氓见状,狠狠地又往刘正肚子上一踢:“老子今天饶你一命,下盘等到。”

    说完撒腿就消失在了黑澄澄的巷子尽头。

    保安把地上的刘正扶了起来,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看他那鼻青眼肿的模样建议道:“小伙子,你这恐怕要报警哦。”

    “别报警。”刘正赶紧阻止,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又哑又涩,“误伤的。”

    见他这样说,保安也不再多管闲事,只是喊他赶紧去医院检查。

    禾时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上的汗毛几近倒立,心里还一阵阵后怕,如果保安没有及时过来,真不知道她会面临着什么。

    刘正啐了一口血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禾时跟前,扯了扯嘴角:“谢谢你,时时妹妹。”

    “刘正。”禾时晃了一眼他的脸,那本来是她畏惧的一张脸,现在挂着伤倒显得没那么可怕了,不考虑他那混混的行径,他五官本身还是不错,“你以后别和那些人混了,差点把你打死咯。”

    “没那么夸张,那几个龟孙子不敢!把老子骗这里来也就只敢花拳绣腿打几下,打不死!”

    尽管已是伤痕累累,但是刘正嘴上还是不饶人。

    禾时本身和他就不是一路人,也不想多劝他了:“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转身要走。

    “你走哪里去安?”刘正拖着受伤的腿跟了上来。

    “你莫跟着我了,刘正,你赶紧自己买个药擦一下吧,我买个东西就回去了。”

    “以前是我鲁莽,对不起你。但是,你今天帮了我,我必须要感谢你。”

    “就你这样怎么感谢我?你要是不再缠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禾时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厌恶、畏惧、同情,全部都一股脑儿杂糅在一起。

    “行!”没想到刘正这次答应得很爽快,“那我以后好好做人的话,你会不会给我机会和你交个朋友喃?”

    “等你好好做人了,再说吧。”禾时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于他,她更多的感触,便是可怖。

    刘正没再跟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禾时飞奔到天街的大药房买了药,还好赶在药店关门的最后一刻。

    拿药的时候,顺便看了眼跌打损伤的货架,也不知道刘正上了地铁没有,那些人有没有又回去找他。

    *

    回到家,高尚德和陈玲已经回卧室休息了,陈舒涵洗完澡在客厅里玩着手机。

    蛮奇怪,最近几天,陈舒涵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也或许是为了在大人面前装装样子,反正每天放学都准时在家,没有在外鬼混。

    听到开门的声音,陈舒涵不屑的目光睨了正在换鞋的禾时一眼:“真是啥子好事都被你和你妈占完了,发达的时候你们享福,现在破产了害病了就是我和我妈扛。”

    提到“妈妈”这个关键词,陈舒涵精准地触碰禾时的底线。

    本来因为姜余晖帮她对付陈舒涵这件事,她还有点内疚,多少觉得过分了点。

    但是面对陈舒涵的挑衅,她的所有内疚都烟消云散。

    以前的禾时习惯了忍受。

    无论是高尚德的偏心,还是陈玲的挑拨离间,或者是陈舒涵的咄咄逼人,她全部都是忍。

    她觉得只要忍过了这两年,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彻底地和这些人断绝联系,

    不忍又能改变什么呢?她现在还太弱小了,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抗衡、去改变。

    所以姜余晖说得对,她就是懦弱。

    这一刻,她不想懦弱了,她凭什么要让这些人去践踏她的尊严,凭什么任由别人去胡诌那些事实。

    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出来。

    “我妈结婚的时候,爸爸一无所有,房子车子啥子都是我妈买的。”

    “包括爸爸做生意的第一桶金,都是我妈的,你凭啥子能这样说我妈?”

    “倒是你们,想尽办法挤进我们家,呵,遭报应了吧,福也享不成。”

    话说出来,的确畅快了不少。

    但是,陈舒涵意外地没有火急火燎地回怼或者动手,她没事人似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待禾时准备进屋的时候,才缓缓地开口:“有些人真可怜,至今还被她妈蒙在鼓里嘞。”

    禾时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了顿:“你啥子意思?”

    “字面意思咯。”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回自己的卧室,挑衅地看了禾时一眼,“你有本事自己去问你妈卅。”

    说完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刺耳的关门声划破了这慢慢长夜,也在禾时的心里又划出一道裂缝。

    那里面似乎有一万只手在抓着她去摸清深处的黑暗里,究竟藏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

    一到秋天,蓉城的天气就容易阴晴不定。

    有时候前一秒还在出太阳,后一秒就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阵雨。

    周四这天天气还不错,久违地万里无云。

    课间操,禾时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内心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狠了点,难道是因为生自己的气了,所以姜余晖今天还没来学校吗。

    其实微信群里都传疯了,都说姜余晖昨天和一个女生吵架了,那女生胆子大,还敢惹他。

    刚做完操,李梦瑶和苏可儿就找上了禾时。

    李梦瑶气愤地瞪着禾时:“听说你和姜余晖吵架了,所以他今天不来上课?他这学期就没迟到过几次,你好不得了,凭啥子他要受你的影响。”

    “他来没来关我什么事?”虽然禾时心里也自责,但是他也不确定他没来上课是否真的和自己有关,而且本来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她也管不了对方上不上课,没理由还要受李梦瑶的气。

    “你才怪嘞,姜余晖的脚是长禾时身上了吗?你不去找他,你来怪人家。”易梦黎最见不得禾时受欺负,她知道她不擅长吵架,所以替她出这个头。

    苏可儿:“群里都在传禾时和姜余晖昨天在公交站吵架,姜余晖今天没来,多半和她有关系嘛。”

    李梦瑶:“禾时,你有啥冲着我来,你要是伤害姜余晖,我一定饶不了你。”

    李梦瑶:“对了,你们俩吵架不是在耍朋友吧?”

    禾时:“……”

    回教室的路上。

    易梦黎:“真吵架了?我也是活久见,姜余晖是啥子人,哪个敢和他唱反调,还要不要在立德混哦,竟然和你吵架。”

    “说来话长,等我有机会再给你说,很复杂。”

    “他不得追究你吧,反正有什么事,我来帮你顶。”

    “不会,再怎么说,我和他也算是朋友吧,应该不会……吧。”

    刚走到五楼走廊,禾时就看到走廊围堵了好几圈人。

    听前面的同学嘀咕,好像是姜余晖来上课了,又有同年级的女生来给姜余晖表白。

    走廊里,姜余晖意兴阑珊地背靠在在栏杆处,两手恣意地抱在胸前,谁在他这张脸跟前都得紧张。

    这个表白的女生也不例外,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说起表白词的时候磕磕绊绊,像背语文课文一样,突然忘记下文又情不自禁地重复上句。

    还有一些女生在远处偷偷围观,都在等着看姜余晖怎么样拒绝人,毕竟像他这样的佼佼者大家都默认每一场表白都是失败告终。

    女孩终于说完了表白词,满脸娇羞地立在他跟前,没好意思看他的脸。

    姜余晖抬了抬下巴:“说完了?”

    “嗯。”她脸颊一道热,低着眼睛涩然道,“可以认识一下吗?”

    “月底期中考试知道吧?”姜余晖不紧不慢地开口,“分数超过我了再说吧。”

    说完径直朝着人群最后方走了过来,

    禾时赶紧躲开视线,拉着易梦黎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姜余晖抓起了手腕。

    只见他嘴角勾着痞坏的笑,朝着那个表白的女生:“这个是我的同桌兼助理,如果分数超过我了,到时候到她这里报备一下,我们再谈后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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