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予臣接到许知阮的电话时是在酒店房间里。
晚些还要参加安平药业的宴会，一场暴雨却把他困在酒店。
电话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号码归属地是海城，他顿了一下，直觉是许知阮。
滑动电话接听，女人温软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她开口就是：“周律师，你中午说的话还算数吗？”
隔着手机，许知阮温软的声音从喇叭传出来的时候多了几分科技的电子音，更冷淡了些。
周予臣不自觉的轻点桌面，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当然。”
电话沉默了一瞬。
周予臣道：“见面聊。”
……
陈旭将干洗好的西装拿过来给老板时对方刚刚打完电话，还不等他开口，老板先开口了。
“把回程的机票取消。”
“啊？”
陈旭震惊。
周予臣眉眼轻抬，分了一个眼神给他，意思是‘你有什么意见？’
陈旭是真的没想到老板会推迟回国外的行程，事务所的事情挤压很多，而且他和温愉小姐的婚期在即。
作为一个即将结婚的新郎，家里有甜蜜未婚妻，他应该归心似箭才对吧？
陈旭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突然要推迟离开海城啊？”
而且是取消不是改签。
这等于是说，归期未定。
作为一个即将结婚的人来说，实在是有点不应该。
陈旭暗忖，周予臣最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留在海城。
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
周予臣垂眸，无意识的轻抚眉弓，脑海里浮现许知阮的脸，似乎在思考。
陈旭看老板这个样子更加好奇了。
他问：“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话音落下，老板椅上的男人抬眸：“你需要知道理由？”
陈旭立马把八卦的心思收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参加晚宴的西装已经熨好，宴会8点开始，天气预报显示今晚7点雨势转小，届时再出发时间刚好。”
周予臣在看资料没抬头，浅淡的“嗯。”了声。
陈旭实在很好奇，心里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刺挠，心痒痒的。
作为老板身边唯一的助理，他掌握着老板所有的行程，唯独不知道老板推迟回程的原因，直觉是个大事件。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当然，也被惊吓了下巴。
-
另一边许知阮家里。
雨势一直不见小，萧红和肖卫国被困在了集市，许知阮一早就告诉他们自己把萱萱接回家了，免得二老担心。
萱萱只睡了一个小时，小孩子的作息比较规律，下午不会睡太久。
她揉着眼睛起床，没看到爷爷奶奶反而看到妈妈，有些疑惑。
“阿阮下午不用上班吗？”
许知阮正在收拾屋子，听到声音转身就看见小萝卜丁站在房间门口。
这房子是老宅，几十年没怎么重新弄过，门槛比较现在新社会的装修风格高很多。
萱萱的小短腿迈得有些吃力，但看起来很可爱。
“下大雨了，阿阮请假了。”
许知阮倒了一杯水，向她招手：“过来，先喝杯水。”
萱萱乖乖巧巧的走过去，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起来。
一杯水下肚，萱萱就自觉的去书包翻做作业出来写了。
她向来很乖，也很懂事。
许知阮看了她一眼道：“我在外面收拾东西，不会的题一会儿再问我。”
萱萱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知道了。”
这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小，哗啦啦的下，从屋檐汇聚落下的水把放在过道的纸皮箱打湿了，许知阮把东西拖进去了些。
暴雨下了三个多小时才慢慢转小，比天气预报的要早些。
因为下雨的缘故，现在才5点多世界就已经是一片灰调了。
萱萱做完作业在看动画片，萧红和肖卫国趁着雨势变小已经到家了，许知阮帮萧红去仓库放东西的时候，瞥见外面的天气。
她想起不久前那通电话，他说——见面聊。
上一句是她说的，她说：“我跟你说一下事情经过吧。”
周予臣说见面聊，但那会儿下着暴雨没定时间。
许知阮看着手机落入沉思，她不是做了决定后还反复迟疑踌躇的人，所以仅是思考片刻，她准备给周予臣打电话。
然而手机先响了起来，是方墨为的电话。
他说：“知阮，我们见一面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半个小时后。
许知阮和方墨为面对面坐在了青藤路口的咖啡厅。
这条路很特别，它是海城截然不同的风景分割线。
一边是城市化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一边是具有年代感的安静老城区。
路的两边，风景截然不同。
这里离许知阮家不是很很远，恰好方墨为在附近办公，所以就约在了这里。
浓郁的咖啡香在鼻尖萦绕，许知阮抿了一口问。
“是什么重要是事情？”
“我就你这个情况咨询过相熟的律师，他跟我说……”
许知阮抬眸看他，静静的听方墨为的话。
每个律师的话都差不多，方墨为说出来的结论和许知阮这两天听到的话，基本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在耳边又重覆了一遍。
许知阮很感激方墨为为她的事情奔走：“谢谢你，阿墨，但……。”
她以为方墨为是要给她介绍律师吗，正想拒绝就听到他说。
“其实，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让流言不攻自破。”
“嗯？”
方墨为很认真的看着许知阮，语气也低沉了几分。
“我们在一起的话，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方家是豪门，在省内也是很有名的豪门。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外在形象，都比起谣言中的男主角强过几十倍。
网友也不是傻子，谁会丢掉珍珠去捡鱼目？
再配合起诉那几个造谣的网友，两件事双管齐下，到时候风向自然就拧转了，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只要公开我们在一起，事情就可以解决，你的工作也不会受到影响。”
许知阮觉得荒唐：“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为了澄清一个谎言，所以制造另一个谎言？
“我知道。”方墨为顿了一下：“这只是权宜之计，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夹杂着转瞬即逝的心虚。
他知道，这个建议多少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六年了，他不想再等了。
既然上天让他们重逢，那这就是天意。
他说：“知阮，我一直——”
“我有个女儿。”
昏沉雨幕中，伴随着乍现的光，一声闷雷响起。
许知阮表情认真：“已经读幼儿园了。”
方墨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空气变得稀薄，如鲠在喉。
“你……结婚了？”
不对！
已经可以上幼儿园的年纪。
他脱口而出：“5岁了？”
许知阮有些预料不到方墨为会问这个，但如实点头。
对上了。
终于对上了。
许知阮离开周予臣的原因。
方墨为曾经觉得很奇怪，他疑惑，为什么许知阮会选择分手。
许知阮和周予臣的爱情故事在当时的京北大学是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周家那位混不吝的浪荡太子爷为爱和豪门家里决裂轰动到什么情况呢？
大概是事隔经年，就读于与京北大学相隔一条马路的南陵大学的方墨为参加同学聚会时，还是会有人提起对此津津乐道。
言语中，不少讥笑。
笑周予臣游戏人间，目中无人一世却栽在一个拜金女身上。
笑他出身豪门却短视，不要钱要爱情，最终撞得头破血流。
笑周家那么利益至上的家庭养出了一个痴情种。
笑他像个傻子，被甩之后还眼巴巴的追去要理由，苦苦挽留。
也有人赞叹，许知阮是个狠角色，够隐忍，够会演，能骗得周予臣对她痴心绝对。
两人的感情，一如开始时的轰烈，结束时也足够惨烈。
所有人都在说，许知阮拿了周家的500万，转身搭上了其他有钱人，看不上身无分文的周予臣，所以把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不对，这不对。
方墨为很清楚，那一定不是真相。
他相信许知阮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分手那天，许知阮上了他的车。
春末夏初的日子，天气闷得像是静止的空间，很安静。
她一直侧脸看窗外，没有一点声音动静，冷漠得像是一个没有感知的人。
几乎要让人相信那些话。
可方墨为分明看见，车子拐进隧道，四周昏暗，车窗绰绰映出的脸。
那时，她泪流满面。
她分明对周予臣还有感情，却选择那么决绝的，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闹得那么难堪。
方墨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许知阮的选择是因为什么。
但如果有个孩子，那么一切就合理了！
豪门世家向来重利，更何况是周家那样的顶级豪门。
周予臣在京北素有太子爷的称谓，得益于他的家庭，他能在京北横着走。也因为这样的出身，他注定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和爱人。
周家看不上家境普通的许知阮是很正常的事，那个利益圈，哪个豪门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是周家那样的大户。
婚姻对于这些掌权人来说是一项利益交换的东西，他们不会允许一个普通家境的女人进门。
棒打鸳鸯是不需要怀疑的事情，电视剧里的母凭子贵都是美梦。
而事实就是，为了维护利益，周家知道了这种事情第一个选择一定是阻止那个污点的诞生。
未来要和某一个势均力敌的豪门联姻的商品，不能被沾上一点瑕疵。
残忍却是常态。
周予臣接到许知阮的电话时是在酒店房间里。
晚些还要参加安平药业的宴会，一场暴雨却把他困在酒店。
电话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号码归属地是海城，他顿了一下，直觉是许知阮。
滑动电话接听，女人温软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她开口就是：“周律师，你中午说的话还算数吗？”
隔着手机，许知阮温软的声音从喇叭传出来的时候多了几分科技的电子音，更冷淡了些。
周予臣不自觉的轻点桌面，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当然。”
电话沉默了一瞬。
周予臣道：“见面聊。”
……
陈旭将干洗好的西装拿过来给老板时对方刚刚打完电话，还不等他开口，老板先开口了。
“把回程的机票取消。”
“啊？”
陈旭震惊。
周予臣眉眼轻抬，分了一个眼神给他，意思是‘你有什么意见？’
陈旭是真的没想到老板会推迟回国外的行程，事务所的事情挤压很多，而且他和温愉小姐的婚期在即。
作为一个即将结婚的新郎，家里有甜蜜未婚妻，他应该归心似箭才对吧？
陈旭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突然要推迟离开海城啊？”
而且是取消不是改签。
这等于是说，归期未定。
作为一个即将结婚的人来说，实在是有点不应该。
陈旭暗忖，周予臣最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留在海城。
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
周予臣垂眸，无意识的轻抚眉弓，脑海里浮现许知阮的脸，似乎在思考。
陈旭看老板这个样子更加好奇了。
他问：“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话音落下，老板椅上的男人抬眸：“你需要知道理由？”
陈旭立马把八卦的心思收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参加晚宴的西装已经熨好，宴会8点开始，天气预报显示今晚7点雨势转小，届时再出发时间刚好。”
周予臣在看资料没抬头，浅淡的“嗯。”了声。
陈旭实在很好奇，心里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刺挠，心痒痒的。
作为老板身边唯一的助理，他掌握着老板所有的行程，唯独不知道老板推迟回程的原因，直觉是个大事件。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当然，也被惊吓了下巴。
-
另一边许知阮家里。
雨势一直不见小，萧红和肖卫国被困在了集市，许知阮一早就告诉他们自己把萱萱接回家了，免得二老担心。
萱萱只睡了一个小时，小孩子的作息比较规律，下午不会睡太久。
她揉着眼睛起床，没看到爷爷奶奶反而看到妈妈，有些疑惑。
“阿阮下午不用上班吗？”
许知阮正在收拾屋子，听到声音转身就看见小萝卜丁站在房间门口。
这房子是老宅，几十年没怎么重新弄过，门槛比较现在新社会的装修风格高很多。
萱萱的小短腿迈得有些吃力，但看起来很可爱。
“下大雨了，阿阮请假了。”
许知阮倒了一杯水，向她招手：“过来，先喝杯水。”
萱萱乖乖巧巧的走过去，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起来。
一杯水下肚，萱萱就自觉的去书包翻做作业出来写了。
她向来很乖，也很懂事。
许知阮看了她一眼道：“我在外面收拾东西，不会的题一会儿再问我。”
萱萱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知道了。”
这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小，哗啦啦的下，从屋檐汇聚落下的水把放在过道的纸皮箱打湿了，许知阮把东西拖进去了些。
暴雨下了三个多小时才慢慢转小，比天气预报的要早些。
因为下雨的缘故，现在才5点多世界就已经是一片灰调了。
萱萱做完作业在看动画片，萧红和肖卫国趁着雨势变小已经到家了，许知阮帮萧红去仓库放东西的时候，瞥见外面的天气。
她想起不久前那通电话，他说——见面聊。
上一句是她说的，她说：“我跟你说一下事情经过吧。”
周予臣说见面聊，但那会儿下着暴雨没定时间。
许知阮看着手机落入沉思，她不是做了决定后还反复迟疑踌躇的人，所以仅是思考片刻，她准备给周予臣打电话。
然而手机先响了起来，是方墨为的电话。
他说：“知阮，我们见一面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半个小时后。
许知阮和方墨为面对面坐在了青藤路口的咖啡厅。
这条路很特别，它是海城截然不同的风景分割线。
一边是城市化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一边是具有年代感的安静老城区。
路的两边，风景截然不同。
这里离许知阮家不是很很远，恰好方墨为在附近办公，所以就约在了这里。
浓郁的咖啡香在鼻尖萦绕，许知阮抿了一口问。
“是什么重要是事情？”
“我就你这个情况咨询过相熟的律师，他跟我说……”
许知阮抬眸看他，静静的听方墨为的话。
每个律师的话都差不多，方墨为说出来的结论和许知阮这两天听到的话，基本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在耳边又重覆了一遍。
许知阮很感激方墨为为她的事情奔走：“谢谢你，阿墨，但……。”
她以为方墨为是要给她介绍律师吗，正想拒绝就听到他说。
“其实，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让流言不攻自破。”
“嗯？”
方墨为很认真的看着许知阮，语气也低沉了几分。
“我们在一起的话，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方家是豪门，在省内也是很有名的豪门。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外在形象，都比起谣言中的男主角强过几十倍。
网友也不是傻子，谁会丢掉珍珠去捡鱼目？
再配合起诉那几个造谣的网友，两件事双管齐下，到时候风向自然就拧转了，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只要公开我们在一起，事情就可以解决，你的工作也不会受到影响。”
许知阮觉得荒唐：“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为了澄清一个谎言，所以制造另一个谎言？
“我知道。”方墨为顿了一下：“这只是权宜之计，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夹杂着转瞬即逝的心虚。
他知道，这个建议多少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六年了，他不想再等了。
既然上天让他们重逢，那这就是天意。
他说：“知阮，我一直——”
“我有个女儿。”
昏沉雨幕中，伴随着乍现的光，一声闷雷响起。
许知阮表情认真：“已经读幼儿园了。”
方墨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空气变得稀薄，如鲠在喉。
“你……结婚了？”
不对！
已经可以上幼儿园的年纪。
他脱口而出：“5岁了？”
许知阮有些预料不到方墨为会问这个，但如实点头。
对上了。
终于对上了。
许知阮离开周予臣的原因。
方墨为曾经觉得很奇怪，他疑惑，为什么许知阮会选择分手。
许知阮和周予臣的爱情故事在当时的京北大学是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周家那位混不吝的浪荡太子爷为爱和豪门家里决裂轰动到什么情况呢？
大概是事隔经年，就读于与京北大学相隔一条马路的南陵大学的方墨为参加同学聚会时，还是会有人提起对此津津乐道。
言语中，不少讥笑。
笑周予臣游戏人间，目中无人一世却栽在一个拜金女身上。
笑他出身豪门却短视，不要钱要爱情，最终撞得头破血流。
笑周家那么利益至上的家庭养出了一个痴情种。
笑他像个傻子，被甩之后还眼巴巴的追去要理由，苦苦挽留。
也有人赞叹，许知阮是个狠角色，够隐忍，够会演，能骗得周予臣对她痴心绝对。
两人的感情，一如开始时的轰烈，结束时也足够惨烈。
所有人都在说，许知阮拿了周家的500万，转身搭上了其他有钱人，看不上身无分文的周予臣，所以把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不对，这不对。
方墨为很清楚，那一定不是真相。
他相信许知阮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分手那天，许知阮上了他的车。
春末夏初的日子，天气闷得像是静止的空间，很安静。
她一直侧脸看窗外，没有一点声音动静，冷漠得像是一个没有感知的人。
几乎要让人相信那些话。
可方墨为分明看见，车子拐进隧道，四周昏暗，车窗绰绰映出的脸。
那时，她泪流满面。
她分明对周予臣还有感情，却选择那么决绝的，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闹得那么难堪。
方墨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许知阮的选择是因为什么。
但如果有个孩子，那么一切就合理了！
豪门世家向来重利，更何况是周家那样的顶级豪门。
周予臣在京北素有太子爷的称谓，得益于他的家庭，他能在京北横着走。也因为这样的出身，他注定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和爱人。
周家看不上家境普通的许知阮是很正常的事，那个利益圈，哪个豪门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是周家那样的大户。
婚姻对于这些掌权人来说是一项利益交换的东西，他们不会允许一个普通家境的女人进门。
棒打鸳鸯是不需要怀疑的事情，电视剧里的母凭子贵都是美梦。
而事实就是，为了维护利益，周家知道了这种事情第一个选择一定是阻止那个污点的诞生。
未来要和某一个势均力敌的豪门联姻的商品，不能被沾上一点瑕疵。
残忍却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