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暖阳拉着陶云澈忙活了一个半小时将新的馨阳病人收治方案修改了几遍,发给蔺董帮她请的专家后,又趁他去洗漱的空档将之前的组织结构和人员配置做了批注。等一切都结束,陶云澈已经换好睡衣歪在床上快睡着了。她心里升起一丝内疚,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将薄被盖在了他身上。

    陶云澈习惯浅眠,更何况是和蔺暖阳在一起,她稍稍一碰,他便醒了。

    “忙完了?”

    “对不起,忘了时间。”

    陶云澈揉揉眼睛:“没事,我不吵你,看着你就很好了,你继续忙。”

    蔺暖阳将他往里推了推,在他身边躺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你身上真好闻,总有一股中药香。”

    陶云澈大手握着蔺暖阳的肩膀,很自然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笑道:“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腌入味了吧。小时候家里种草药,为了好卖钱也会做些简单的晾晒或者切段处理,老家有一个房间是专门储藏草药的,我经常躲在里面看书,安静,味道也好闻。后来我开始跟着师傅,更是天天待在草药堆里,久而久之,感觉身上的草药味就像天生的一样,洗都洗不掉了。”

    “干嘛洗掉,好闻。”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蔺暖阳深吸了一口气。

    “你身上也香,有点像栀子花。”

    蔺暖阳笑出了声:“那不是我身上的香味,是护手霜。”说完将她的手凑到了陶云澈的鼻子旁边。

    “姥姥喜欢栀子花,家里养了不少,这个时候应该是盛放期,你去了肯定喜欢。”

    蔺暖阳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杨主任说姥姥旅游去了,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去看望姥姥而住在这里吗?”

    陶云澈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蔺暖阳不想勉强他,转而说道:“去不成是挺遗憾的,下次吧,以后还有机会。”

    “其实姥姥一直盼着你呢,是我的原因。姥姥是我养母的妈妈,因为我亲生妈妈认亲的事,养母大病了一场,姥姥就特别生气,这次也是因为带我妈回来,她才故意躲出去的。本来她都把好吃的给你准备好了,还托我们那里的老银匠给你打了一套首饰打算当见面礼。”

    “没事,等改天去见姥姥好了。不过,不喜欢不见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躲出去?”

    “他们之前都认识,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以后说给你听。”

    蔺暖阳很敏感地察觉到这必定不是个欢喜的故事,忙应和着:“那就不说,你累了吧,先睡,我去洗漱。”

    陶云澈见蔺暖阳动来动去说:“你去吧,我给你找套舒服点的衣服。”

    在家里的时候蔺暖阳有一进门先换家居服的习惯,她不喜欢被束缚,但毕竟和陶云澈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只能一直忍着,既然他都看出来了,要是还硬撑着倒显得她矫情了。她跳下床,一边往卫生间冲一边说:“正好我洗洗头发,疗养院宿舍的水太小了,总觉得洗不干净。”

    “去吧!”陶云澈说着也下了床去给蔺暖阳找衣服。

    蔺暖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将湿头发用干毛巾包好放到头顶,裹着浴巾悄悄打开门偷偷一看,一套干净的衣服整齐地放在门口的椅子上,陶云澈背对着浴室坐在床上像是在看书。她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贴心,退回卫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陶云澈听到声音转头看,跳下床将蔺暖阳头上的毛巾摘了下来,一边帮她擦着,一边推她回浴室:“刚洗完澡毛孔都处于张开的状态,头皮也不例外。头部是诸阳之汇,你这样用毛巾捂着,容易引起湿邪、寒邪、风邪入体,时间长了很容易偏头疼,严重的时候还会引起面瘫和中风。”

    “真的假的?”蔺暖阳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从镜子里用询问的眼光看陶云澈,“那吹风不也容易头疼吗?”

    陶云澈打开吹风机,声音跟着大了起来:“吹风机可以用热风啊,吹干后睡觉就不怕了。”

    蔺暖阳拿起一根棉棒想要掏耳朵,笑嘻嘻地说:“以后我聘你当我的家庭医生。”

    陶云澈赶忙将棉棒拿到自己手里:“不要用棉棒掏耳朵。”

    “可我痒,特别痒!”

    “一会我帮你。”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陶云澈只是笑,将吹风机递给蔺暖阳:“后前的吹差不多了,你自己吹一下前面,我去给你买个掏耳勺。

    “快点回来!”蔺暖阳冲陶云澈喊。

    二十分钟不到,陶云澈回到了房间,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有一个儿童用的发光掏耳勺,一包酒精棉片,还有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还没等蔺暖阳看清楚是什么,他就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蔺暖阳愣了一下,很自然地想歪了,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躺下。”陶云澈说着,用酒精面片将掏耳勺仔仔细细消了两次毒。

    蔺暖阳看着陶云澈,眨眨眼:“躺哪,电视里掏耳朵的时候都是躺腿上。”

    陶云澈哑然失笑:“真就奇怪了,最正经的是你,最不正经的还是你。躺腿上我还能好好给你掏耳朵?躺床上就行了,头朝我这边,拿个枕头找个最舒服的姿势。”

    蔺暖阳爬到床头拿枕头,眼睛再一次瞄了一眼袋子里的小盒子,袋子颜色太深,有些看不清楚。她只好又回到床尾,乖乖躺下了。

    陶云澈弯腰附身伸出两只大手捧起了她的小脑袋,将散落在耳旁的碎发归拢到耳后,并摘下她手腕上的发绳松松地绑了几圈,问:“可以吗,勒不勒?”

    陶云澈的声音放得很低,或许是掺杂了气音的缘故听上去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他的脸就在蔺暖阳眼睛的正上方,低下头的时候,一双似被烟雨沁染过的眸子迷迷蒙蒙的,眼球的转动,眼角的山峦牵了流水,一泻千里地扫尾下去,偏偏眼尾又飞起,几乎飞入发间。

    蔺暖阳看着他,微微红了脸,慢慢绽放出一个微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陶云澈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蔺暖阳的耳廓,力度不轻不重,他打开掏耳勺上的灯光开关,简单为她看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问:“是不是经常痒?”

    蔺暖阳说:“对,有时候觉得里面像进了水一样闷闷的。”

    “怎么不早说?”

    “这又不是病。”

    “是病。你的耳朵已经发炎了,里面还有耳耵聍,我帮你简单清理下,看看内耳道的情况,要是严重的话记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好,听你的。”

    陶云澈半蹲下身子,开始为蔺暖阳清理外耳道,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她成功放松了下来,只是一想到袋子里的小盒子她又开始心猿意马,余光偷瞄他,发现他认真地仿佛在为病人做诊疗。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应该没有哪个男人在买了那个之后还一门心思去研究她的耳朵吧,这事儿也过于诡异了。”

    “疼不疼?”

    蔺暖阳还在胡思乱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忙说:“不疼。”

    陶云澈换了个姿势,说:“不敢往里了,看着耳膜上好像沾上了分泌物,工具不行,怕弄疼你,只给你清外面吧!”

    陶云澈很专注,动作放得极轻,耳耵聍结了硬块有些难清,他出了一身汗才用一刻钟的时间为她清理干净一个耳朵,好在另一边的耳朵比较正常,只需简单清理。

    “还有没有哪里痒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好多了。天哪,竟然不闷了,你怎么弄的?”

    “里面的分泌物结成了块,往外弄的时候连在一起扯下来了。等下,给你消消毒,这几天洗澡的时候注意耳朵里不要进水。”陶云澈说着走向床头柜,拿起了袋子。“

    蔺暖阳盯着陶云澈打开袋子,拿出那个让她一直胡思乱想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打开,拿出一个小药瓶。陶云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忙解释道:“滴耳液,不疼的。”

    蔺暖阳默默地点头,想到自己胡思乱想了这么长时间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这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让她满床打滚。陶云澈不明就以,看看她,再看看手里的滴耳液,搞不清楚这有什么好笑。好不容易摁着她给她滴完了,她又开始笑。

    陶云澈无奈,收拾好东西去卫生间洗手,一出门,就看到蔺暖阳手搭在门框上,堵着们冲他憋笑。他实在忍不住了,问:“到底哪里好笑了?”

    蔺暖阳清了清嗓子,眼睛一派清明:“我以为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套套。”

    陶云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好气又好笑地说:“小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怎么了,都是成年人,你有想法我觉得很正常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吧?”说着,蔺暖阳慢慢靠近陶云澈,紧贴着他站定了,手顺着他的胸前慢慢向上游走,经过肩膀落在了他的脖颈之间,“怎么,是我没有魅力吗,让你连点龌龊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陶云澈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睛四下乱看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让面色回归了正常。他斜睨着蔺暖阳,连连摇头:“你真是不知死活。”

    蔺暖阳乐不可支,再一次靠近陶云澈,附在他的耳边说:“信不信,我没有和任何男人睡过。”

    陶云澈看着离他不足五厘米的蔺暖阳,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声音特别轻:“我信。”

    蔺暖阳的声音也放得极轻,轻得全成了空气:“不试你就信?”

    陶云澈顿时觉得头“嗡”的一声响了起来,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他非常清晰地闻到了蔺暖阳身上独有的香味,淡淡的,雅致的,令人着魔的,比姥姥院子里的栀子花还要香个百倍千倍。她的手依旧冰凉无比,摸着他的脸,柔软得就像棉花糖。她的唇又靠近了些,他已经看不到了,只是觉得一股股温暖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唇边、脸上,然后穿透皮肤渗进每一个细胞。陶云澈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哒”声,从他的心底深处,那是一道门,从他知道情爱开始由他亲手关上的门。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开启的门。

    那一刻陶云澈才明白,电影电视里激烈的亲吻镜头真的不是凭空而来,不仅仅为了渲染某种气氛,是现实中最普通的一男一女真实存在的。就像此刻的他,脑子里受控制地想去疯了一般地亲吻她,将她抱在怀里揉碎了才好。他攥紧了拳头万分艰难地克制,这与矜持无关,他只是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他知道,她就是图个嘴上痛快,心结还没有完全打开,而她现所做的一切不止是在试探他,也是在试探自己。她容不得自己做违背道德的事,但她却又想去冲破这道屏障,这就是她的矛盾所在,也是他的。

    “别闹......”陶云澈是想推开的,可动作却没有蔺暖阳快。蔺暖阳的唇凑上来的那一刻,陶云澈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有七情六欲渴望爱情,渴望与心爱的人肌肤相亲尽享欢愉,但同时,他又不想冒险,也做不得任何冒险的事,因为,他特别怕她有一天会后悔。

    想到这里,陶云澈立刻由被动迅速转为主动,他时而轻柔时而热烈地回应着蔺暖阳,刻意地控制心中不断涌起的强烈渴望,提醒自己轻柔一些,缓一些,她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需得好好呵护才不会伤了她。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以前有室友开玩笑说陶云澈如此清心寡欲会错过很多很美好的事,现在他懂了。但他并不认为错过了很多,反而正是因为这份坚守,才让他如此幸运地等到她,他确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给他这份美好,也只有她才会让这份美好一直持续下去。

    蔺暖阳就是带给陶云澈光芒的人,他贪心了,他要抓住这份美好,再也不想放手。他缓缓地离开她。她的小手仍放在他的脸上,只是不再冰冷,滚烫得像发了高烧。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己,仿佛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是一个多美的少年啊,永远相信困难总会过去,永远相信未来都是美好的。他看到了他的自信、自尊,也看到了他对一份感情所有美好的幻想,真真切切地毫无保留地从他的眼中流出,清晰地传达给眼前的女人。

    蔺暖阳也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美好的少年,站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下,用一双烟雨沁过的眸子注视着她。她的话是不自觉说出的,完全不经过大脑。她说:“云澈,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她看着他嘴角的笑慢慢漾开,放大,逐渐漫入眼中,最后满脸都是,她想,这就是幸福吧,她曾经最渴望得到的东西,现在,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了。她被他拥进了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他抱得很用力,越来越用力。她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闭上了眼睛,完全放松等着去接受,可是,他却停下了。

    陶云澈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努力地平息着心情。他拥着她站了好久,久到他的心跳

    不再那样剧烈,久到刚刚骤然升高的温度回归正常,才说:“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敏感的蔺暖阳却没有多想,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总能给她某种安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知道,他是在顾及她的感受,他怕吓到她,更怕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蔺暖阳不用矫情地非要去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因为她全都知道,并且完全没有任何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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