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章·各自的选择
翌日，纲吉等人终于又恢复了上学的日常。除了被班上的人问及为什么吃个野餐也能迷路的时候纲吉和京子表现出来的心虚和异样，其他一切一如往常。
这消失的三天似乎就只是偌大的时间沧海里不小心出了错的渺小一粟，待修正过后，自然而然也逐渐被人遗忘。
若非要说有什么是三天之后突然变化的，那就是纲吉以及他的守护者莫名其妙开始要接受阿尔克巴雷诺的试炼。
他们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表现出些许急迫，就连纲吉也是如此。
在我的认知里，纲吉从来不是会期待所谓力量的人，可这一次竟是坦荡又主动地接受了。
我下意识感觉很不对劲。
但在面对我的猜疑之际，他却又只是慌慌张张地说着这不过是指环战之后随便走的一个仪式，并以被里包恩威逼利诱为由，企图将我打发。
我知道从他嘴里一定再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只能先假装作罢。
此后一周都没什么异样。
直到最后一场试炼结束。
晚上纲吉给我打了通电话。
虽然告白之后的每天晚上他都会跟我电话聊天，但一开口的语气总是支吾又羞怯的，就像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仅仅被某种冲动驱使而拨来的电话。
但这次很不一样。
接通之后那头很少见的沉默了半晌，等开口时，顺电波而来的声线里蕴含着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沉重。
——就好像，这一通电话才是他蓄谋已久的。
“花火，出来散散步吗？”
那种潜伏了一周的怪异感又一次卷土重来。
我不自觉捏紧了手机，“发生什么事了？”
纲吉疑惑地嗯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找花火吗……？”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只是……简单地想要邀请女朋友一起去散步什么的，没有其他人，也无关其他事。”
他低低道，声音染上些许熟悉的局促和试探。
“这样不可以吗？”
一只失落的垂耳兔就这样随着话音落下逐渐在脑海里浮现。
我捂脸认栽，“可以。”
“别说约会了，约*约%约&都可以。”
“……？？？”
.
虽然说约的时间是七点，但我六点五十分走出院子的时候，纲吉就已经站在院门外等我了。
他抬头看着天边孤月，被凄冷的月光落了满身。褐色的眸子里似乎蕴藏着无限愁思，而单薄的身躯在寒夜里缥缈到似乎要逐月而去。
一种患失感又一次油然而生。
我迅速走出院门，下意识抓住了他。
这个动作使得纲吉出神。
他缓缓转身，眼神有些疑惑，但目光落在我身上之后，又染上了几分责备。
“怎么就穿这么点？”
他脱下外套盖到我身上，嘴里不断地碎碎念着，“花火总是这样，都不知道好好照顾一下自己。”
我安静地看着他帮我将外套拉链拉到颈下，“有什么关系，我这不是还有你嘛。”
把着拉链的手轻轻一顿。
一瞬过后，又继续了动作。
“你会一直在吧？纲君。”我直直看着他。
纲吉迅速瞟我一眼，褐色的眼底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着他当然会在。
可我捏着他的衣角依旧没有松开。
我朝他眨眨眼，半开玩笑的尾音里晕染着不易察觉的认真，“你不在的话，我可能第二天就照顾不好自己了。”
纲吉闻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不要说这种傻话。”
我不置可否。
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并盛街道上走着。
可能是各怀心思，在我那样一句“傻话”过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我垂头出神地看着起伏的鞋尖，脚下走过的沥青水泥路在相间的路灯下黄黑变幻着。
直到微凉的手突然覆上一抹温热。我愣着抬头，正好撞进蜜色的汪潭里。
纲吉的耳廓悄悄染上绯红。
“那个……可不可以离得再近一点。”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身体倒是没有询问的意思，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牵着我往他身侧轻轻拉了一道。
我轻笑着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故意调侃他的心急。
“可不可以不也近了吗？”
可惜脸皮薄的眼前人遭不起丝毫揶揄，在心虚的底色溢出之余，他变得支吾慌乱，“我、那个，就是想快一点……抱歉！”
旋即我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在一点点减轻。
“如果花火不愿意的话……”
但又没有彻底松开，而是保留了让我随时挣开的余地。
“也可以甩开我的。”
可惜，沮丧的尾音却完全不如说出来的话那般潇洒。
我叹了口气，决定顺着他的话语将手挣开。
纲吉怔着垂首看着突然失去温度的手心，表情讶异得像是想不到我会真的甩开，“你……”
“那我想离得更近一点。”
没有给他低落起来的机会，我往前一个侧步，转身，然后迅速钻进了他怀里。
更大面积的温热当即裹着清甜的柑橘香传来，我像树袋熊抱着钟情的树桩一样抱着他，并且意料之中地感知到树桩君的身体在下一瞬僵硬了起来。
“哎哎哎……”
纲吉被逼得踉跄着停下脚步。
“为为为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因为纲君真的太绅士了，让我很不爽快。”我怨气满满，“情侣之间怎么说得出来不愿意就甩开这种话啊，真是的。”
“可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会被讨厌的吧……”
“你这话本身就不成立，我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啊。”我有点头疼，于是用脑门轻磕了一下他的胸口，“那我现在抱你也没问你愿不愿意，你讨厌我吗？讨厌你就推开。”
“当然不可能讨厌啊！”纲吉光速接话，字里行间全是求生欲，“倒不如说我很喜欢……”
尾音缓慢地晕开。
他双手拢上我的后背，渐渐收紧，像是感叹一样，“花火，你好温暖。”
“……”
我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桥豆麻袋！
这人从被动到反杀是不需要时间的吗！？
真不愧是战斗小天才沢田纲吉。
大概是天冷了，人与人之间的怀抱尤其温暖，我与纲吉谁也没率先离开。
直到有位小女孩被人牵着路过，新奇地指着我们——
“妈妈，这两个哥哥姐姐怎么粘在一起不动了？”
“这个年纪的哥哥姐姐都喜欢玩这种游戏的，小孩子就不要看了，会长针眼的。”
“哦……那我把眼睛捂上了，妈妈你牵着我走。”
“……”
正在“玩这种游戏”的我和纲吉当场爆红着脸分开。与此同时甚至还有点想尝试新的游戏，比如——
钻地缝。
彼时天色愈沉，天宇薄明，新月如半圈金环在稀薄的云绸间穿梭，月晕就这样一圈圈被分割开来，像学生时代在宣纸上玩的肌理游戏。
我和纲吉走了很久，穿梭过大大小小的集市，像是要将此前此后没有走完的夜路一次性走全。
最终来到了并盛神社。
纲吉不知道想到什么，驻足在神社入口下方，出神地注视着。
“上去看看吧，纲君。”
“哎？”
夜晚的神社不同于白日的熙熙攘攘，此时灯影稀疏，宁静也寂寥。
我拉着纲吉往一侧的草坡坐下。
我犹记得此前不久的那个夏日里，身侧之人如裹了蜜一样的眼神，和动人心弦的话语。
距今不过几个月时间，却感觉似乎经历了许多事情，连心境都很难再同以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剩下的时间越少，横亘在我心间的那股苦涩和惊惶就越强烈。
就好像今晚一旦过去，好不容易回归的平静就又要被打破了。
“纲君，今晚月色真美。”
“啊？哎？”纲吉疑惑地望向夜空，胡乱附和，“嗯对、对哦……不过如果是满月就更好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笨蛋啊。”
他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啊……？”
话音落下，我索性撑起坐立的身体，整个人凑过去，逼着他与我四目相对。
那双褐眸因为这样一个突然的动作而浮现一瞬间的羞赧，但过近的距离使得他不论将眼神胡乱地游移到何处，视线的落脚点始终都是我的脸。
我极其认真地问他：“明年夏天，说好还要一起来这里，你还记得吗。”
如果放在电视剧里，这样的询问大概是甜蜜又浪漫吧。女主天真又憧憬地问出这句话，而男主也必定会宠溺又坚定地回答，当然。
可我们的生活却和理想主义日渐出现偏差。
就像我的询问没有天真和憧憬，而是充满了自欺和试探；他也没有宠溺与坚定，而是在话音落下之后选择了迟疑和沉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我已经选择了与他踏上同一条道路，可仍然觉得他缥缈不可触，仿若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有难以言明的虚火在胸腔里一点点凝聚，我为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和他的三缄其口感到苍凉。
我揪上纲吉的衣领，忍着眼眶的酸涩，“又不回答，是吗。”
他沉沉地看着我，蹙起的眉间心疼和愧疚不断交织。最后抓上我虚捏在他衣领上的手，将我柔柔地扯入了怀里。
“不要问，花火。”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疲惫，像是抵抗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我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搭在我肩上的脑袋往我颈间深处挪去。
“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把你卷进去。已经有太多人因为我受到了伤害，如果你能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逃过一劫的话……”
“那我不论如何都要把你排除在外。”
“哪怕我会怪你吗？”
“嗯。”他罕见地表现得很平静，“我说过的，没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就算、就算你怪我，再也不理我，我也……”
微微颤抖的尾音消融在秋风里。
“不会动摇。”
听到这样的话，我竟有几分果然如此的豁然。
倒不如说，如果会因为我的只言片语就改变了选择，他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良久，我缓缓推开纲吉，起身道：“回去吧。”
他疑惑地抬头看我，脆弱的情绪还在眼眸里来不及收敛，便下意识也跟着起身。有苦涩之意落入眼底，他挣扎了一瞬，还是伸手拉住了我。
“所以……现在就已经开始怪我了吗？”
我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那平时总是会轻轻扬起的嘴角此时抿得很直。
“有点。”我诚实点头，“但我不会因此不理你，因为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相对应的，我也会有我自己的选择，纲君。”
“……选择？”他有些愕然，大概是捕捉到了什么话外之音，拉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整个人也变得急促起来，“花火，你不要做傻事！”
“再给我三天时间。”他慌乱地央求道，“三天之内我一定回来，明年的烟火也会一起来看，我答应你，所以、所以……你就再等等我吧，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暗暗想着我难得有一次没有因为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而心软。
我逐渐明白今晚的谈话就是一场各执己见的辩论赛，既然两边都说服不了彼此，那再交流下去也仍旧是无用功。
夜风吹起我耳边和纲吉额前的发，可惜怎么也吹不散僵持不下的气息。
“回去吧。”
我终归无法回应他的期待。
三天太长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等人。
这消失的三天似乎就只是偌大的时间沧海里不小心出了错的渺小一粟，待修正过后，自然而然也逐渐被人遗忘。
若非要说有什么是三天之后突然变化的，那就是纲吉以及他的守护者莫名其妙开始要接受阿尔克巴雷诺的试炼。
他们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表现出些许急迫，就连纲吉也是如此。
在我的认知里，纲吉从来不是会期待所谓力量的人，可这一次竟是坦荡又主动地接受了。
我下意识感觉很不对劲。
但在面对我的猜疑之际，他却又只是慌慌张张地说着这不过是指环战之后随便走的一个仪式，并以被里包恩威逼利诱为由，企图将我打发。
我知道从他嘴里一定再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只能先假装作罢。
此后一周都没什么异样。
直到最后一场试炼结束。
晚上纲吉给我打了通电话。
虽然告白之后的每天晚上他都会跟我电话聊天，但一开口的语气总是支吾又羞怯的，就像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仅仅被某种冲动驱使而拨来的电话。
但这次很不一样。
接通之后那头很少见的沉默了半晌，等开口时，顺电波而来的声线里蕴含着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沉重。
——就好像，这一通电话才是他蓄谋已久的。
“花火，出来散散步吗？”
那种潜伏了一周的怪异感又一次卷土重来。
我不自觉捏紧了手机，“发生什么事了？”
纲吉疑惑地嗯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找花火吗……？”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只是……简单地想要邀请女朋友一起去散步什么的，没有其他人，也无关其他事。”
他低低道，声音染上些许熟悉的局促和试探。
“这样不可以吗？”
一只失落的垂耳兔就这样随着话音落下逐渐在脑海里浮现。
我捂脸认栽，“可以。”
“别说约会了，约*约%约&都可以。”
“……？？？”
.
虽然说约的时间是七点，但我六点五十分走出院子的时候，纲吉就已经站在院门外等我了。
他抬头看着天边孤月，被凄冷的月光落了满身。褐色的眸子里似乎蕴藏着无限愁思，而单薄的身躯在寒夜里缥缈到似乎要逐月而去。
一种患失感又一次油然而生。
我迅速走出院门，下意识抓住了他。
这个动作使得纲吉出神。
他缓缓转身，眼神有些疑惑，但目光落在我身上之后，又染上了几分责备。
“怎么就穿这么点？”
他脱下外套盖到我身上，嘴里不断地碎碎念着，“花火总是这样，都不知道好好照顾一下自己。”
我安静地看着他帮我将外套拉链拉到颈下，“有什么关系，我这不是还有你嘛。”
把着拉链的手轻轻一顿。
一瞬过后，又继续了动作。
“你会一直在吧？纲君。”我直直看着他。
纲吉迅速瞟我一眼，褐色的眼底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着他当然会在。
可我捏着他的衣角依旧没有松开。
我朝他眨眨眼，半开玩笑的尾音里晕染着不易察觉的认真，“你不在的话，我可能第二天就照顾不好自己了。”
纲吉闻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不要说这种傻话。”
我不置可否。
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并盛街道上走着。
可能是各怀心思，在我那样一句“傻话”过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我垂头出神地看着起伏的鞋尖，脚下走过的沥青水泥路在相间的路灯下黄黑变幻着。
直到微凉的手突然覆上一抹温热。我愣着抬头，正好撞进蜜色的汪潭里。
纲吉的耳廓悄悄染上绯红。
“那个……可不可以离得再近一点。”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身体倒是没有询问的意思，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牵着我往他身侧轻轻拉了一道。
我轻笑着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故意调侃他的心急。
“可不可以不也近了吗？”
可惜脸皮薄的眼前人遭不起丝毫揶揄，在心虚的底色溢出之余，他变得支吾慌乱，“我、那个，就是想快一点……抱歉！”
旋即我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在一点点减轻。
“如果花火不愿意的话……”
但又没有彻底松开，而是保留了让我随时挣开的余地。
“也可以甩开我的。”
可惜，沮丧的尾音却完全不如说出来的话那般潇洒。
我叹了口气，决定顺着他的话语将手挣开。
纲吉怔着垂首看着突然失去温度的手心，表情讶异得像是想不到我会真的甩开，“你……”
“那我想离得更近一点。”
没有给他低落起来的机会，我往前一个侧步，转身，然后迅速钻进了他怀里。
更大面积的温热当即裹着清甜的柑橘香传来，我像树袋熊抱着钟情的树桩一样抱着他，并且意料之中地感知到树桩君的身体在下一瞬僵硬了起来。
“哎哎哎……”
纲吉被逼得踉跄着停下脚步。
“为为为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因为纲君真的太绅士了，让我很不爽快。”我怨气满满，“情侣之间怎么说得出来不愿意就甩开这种话啊，真是的。”
“可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会被讨厌的吧……”
“你这话本身就不成立，我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啊。”我有点头疼，于是用脑门轻磕了一下他的胸口，“那我现在抱你也没问你愿不愿意，你讨厌我吗？讨厌你就推开。”
“当然不可能讨厌啊！”纲吉光速接话，字里行间全是求生欲，“倒不如说我很喜欢……”
尾音缓慢地晕开。
他双手拢上我的后背，渐渐收紧，像是感叹一样，“花火，你好温暖。”
“……”
我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桥豆麻袋！
这人从被动到反杀是不需要时间的吗！？
真不愧是战斗小天才沢田纲吉。
大概是天冷了，人与人之间的怀抱尤其温暖，我与纲吉谁也没率先离开。
直到有位小女孩被人牵着路过，新奇地指着我们——
“妈妈，这两个哥哥姐姐怎么粘在一起不动了？”
“这个年纪的哥哥姐姐都喜欢玩这种游戏的，小孩子就不要看了，会长针眼的。”
“哦……那我把眼睛捂上了，妈妈你牵着我走。”
“……”
正在“玩这种游戏”的我和纲吉当场爆红着脸分开。与此同时甚至还有点想尝试新的游戏，比如——
钻地缝。
彼时天色愈沉，天宇薄明，新月如半圈金环在稀薄的云绸间穿梭，月晕就这样一圈圈被分割开来，像学生时代在宣纸上玩的肌理游戏。
我和纲吉走了很久，穿梭过大大小小的集市，像是要将此前此后没有走完的夜路一次性走全。
最终来到了并盛神社。
纲吉不知道想到什么，驻足在神社入口下方，出神地注视着。
“上去看看吧，纲君。”
“哎？”
夜晚的神社不同于白日的熙熙攘攘，此时灯影稀疏，宁静也寂寥。
我拉着纲吉往一侧的草坡坐下。
我犹记得此前不久的那个夏日里，身侧之人如裹了蜜一样的眼神，和动人心弦的话语。
距今不过几个月时间，却感觉似乎经历了许多事情，连心境都很难再同以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剩下的时间越少，横亘在我心间的那股苦涩和惊惶就越强烈。
就好像今晚一旦过去，好不容易回归的平静就又要被打破了。
“纲君，今晚月色真美。”
“啊？哎？”纲吉疑惑地望向夜空，胡乱附和，“嗯对、对哦……不过如果是满月就更好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笨蛋啊。”
他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啊……？”
话音落下，我索性撑起坐立的身体，整个人凑过去，逼着他与我四目相对。
那双褐眸因为这样一个突然的动作而浮现一瞬间的羞赧，但过近的距离使得他不论将眼神胡乱地游移到何处，视线的落脚点始终都是我的脸。
我极其认真地问他：“明年夏天，说好还要一起来这里，你还记得吗。”
如果放在电视剧里，这样的询问大概是甜蜜又浪漫吧。女主天真又憧憬地问出这句话，而男主也必定会宠溺又坚定地回答，当然。
可我们的生活却和理想主义日渐出现偏差。
就像我的询问没有天真和憧憬，而是充满了自欺和试探；他也没有宠溺与坚定，而是在话音落下之后选择了迟疑和沉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我已经选择了与他踏上同一条道路，可仍然觉得他缥缈不可触，仿若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有难以言明的虚火在胸腔里一点点凝聚，我为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和他的三缄其口感到苍凉。
我揪上纲吉的衣领，忍着眼眶的酸涩，“又不回答，是吗。”
他沉沉地看着我，蹙起的眉间心疼和愧疚不断交织。最后抓上我虚捏在他衣领上的手，将我柔柔地扯入了怀里。
“不要问，花火。”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疲惫，像是抵抗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我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搭在我肩上的脑袋往我颈间深处挪去。
“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把你卷进去。已经有太多人因为我受到了伤害，如果你能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逃过一劫的话……”
“那我不论如何都要把你排除在外。”
“哪怕我会怪你吗？”
“嗯。”他罕见地表现得很平静，“我说过的，没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就算、就算你怪我，再也不理我，我也……”
微微颤抖的尾音消融在秋风里。
“不会动摇。”
听到这样的话，我竟有几分果然如此的豁然。
倒不如说，如果会因为我的只言片语就改变了选择，他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良久，我缓缓推开纲吉，起身道：“回去吧。”
他疑惑地抬头看我，脆弱的情绪还在眼眸里来不及收敛，便下意识也跟着起身。有苦涩之意落入眼底，他挣扎了一瞬，还是伸手拉住了我。
“所以……现在就已经开始怪我了吗？”
我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那平时总是会轻轻扬起的嘴角此时抿得很直。
“有点。”我诚实点头，“但我不会因此不理你，因为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相对应的，我也会有我自己的选择，纲君。”
“……选择？”他有些愕然，大概是捕捉到了什么话外之音，拉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整个人也变得急促起来，“花火，你不要做傻事！”
“再给我三天时间。”他慌乱地央求道，“三天之内我一定回来，明年的烟火也会一起来看，我答应你，所以、所以……你就再等等我吧，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暗暗想着我难得有一次没有因为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而心软。
我逐渐明白今晚的谈话就是一场各执己见的辩论赛，既然两边都说服不了彼此，那再交流下去也仍旧是无用功。
夜风吹起我耳边和纲吉额前的发，可惜怎么也吹不散僵持不下的气息。
“回去吧。”
我终归无法回应他的期待。
三天太长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