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朝沈蓓伸手,直接把沈蓓从蓝容行手里接过来,蓝容行把少年带有敌意的目光收尽眼底,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意。

    蓝若也跑了过来,“陛下,人没抓到。”

    沈蓓摇摇头表示无碍,伸手勾住了周延的脖子,吩咐到:“今天就到这里吧,让蓝悦尽快来见朕。”

    “末将护送陛下回宫。”蓝若回京之后一直闲着,今晚好不容易有事发生,她可谓是精神满满。

    “不必了,你带着蓝公子先回去吧,蓝公子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可以进宫来找朕。”说完也不等蓝若和蓝容行回答行礼,就别过头暗示周延直接走。

    周延会意,抱紧沈蓓转身就直接走了。

    蓝若抿抿嘴,不太明白为什么沈蓓不要她护送,难道她不可靠吗?

    “走吧,蓝公……容儿。”蓝若嘴巴打了个弯,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蓝容行几次,可自打蓝华去世之后,蓝悦待蓝若蓝冰两姐妹视若己出,那她也应该跟着蓝悦喊蓝容行容儿吧?显得亲近些。

    蓝容行却丝毫没注意蓝若的小动作,思绪早融进了夜里的秋风中。

    没怎么见过他吗?

    见蓝容行不答,蓝若又唤了一声:“容儿?”

    蓝容行回过神,嘴角重新挂起了淡淡的笑容:“我们走吧。”

    *

    瑶华台

    二人在外面惹了一身风尘,回到宫里洗漱完毕后就准备休息了。

    侍女进来给沈蓓更好衣就退下了,沈蓓正准备休息,周延就从窗户那儿翻了进来,顺带还给沈蓓关上了窗。

    迎着沈蓓打量的眼神,周延抿着嘴走近,然后把带在身上的金疮药递给沈蓓。

    沈蓓眨眨眼睛看着周延,“你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她殿里什么没有?一瓶金疮药不过是招招手便能拿到的东西。

    周延打开盖子,有些不悦:“你上药了吗?”

    只不过是挨了几拳,况且那些人下手有轻重,沈蓓压根没在乎这档子事。

    面对周延对这事的不悦,沈蓓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周延面前。

    “那你帮我上吧。”沈蓓吩咐得极其自然。

    周延深吸了口气,抬眼对上了沈蓓笑吟吟的眼睛:“你对谁都这么随便吗?”

    正在解衣服的沈蓓手一顿。

    沈蓓说:“我里面还有层单衣的。”

    周延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他蹲下身子,掀起了沈蓓的衣摆,不出所料,小腿上凝脂般的白皙皮肤有磕碰到的青紫色淤青,灼伤了他的眼。

    温热的手指融化了药膏,清清凉凉的感觉在肌肤上蔓延,细微的痛感却被陡然放大,沈蓓下意识的蹙着眉,手指轻轻揪住床单。

    烛火惺忪,周延的话还在继续:“你跟我说要来抓个人,要我保护你,我不问抓谁,不问为什么抓他,因为我不敢。”

    少年低垂着眼睑,给沈蓓涂另一只脚。

    周延细数这些年,沈蓓压根不会告诉他要做什么,甚至有时候连走都走得一声不吭。大抵是因为她在心里还把他当小孩子。

    沈蓓的手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她怕走漏消息,只把会来花楼里的人的确切消息告诉了蓝若。

    可是这么说,周延好像也不会信的样子。

    沈蓓走神之际,周延已经合上了药膏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住沈蓓蜷在床单上的指尖,绕着她的指尖轻轻打着转儿。

    沈蓓对上周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里星星闪闪,掺杂着道不明的情绪。

    周延想到刺客来的时候沈蓓下意识把人引开,实在不明白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他自觉会演,无论是周宫里不受宠与世无争的皇子,还是大街上逃窜的可怜弱者,或是寻求庇护的无家可归的小少年。

    可是“弟弟”这个身份,却让他耗尽了毕生演技。

    “姐姐,下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想着把我推开。”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总能把可怜拿捏得恰到好处,周延最终握住了沈蓓的手,温润的掌心贴在他的面颊上时,才有了几分安心的感觉,“我可以保护你的。”

    直白又纯粹的表达自己的爱,对于周延来说很不容易,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不小的冲击,让他没办法不去直面。

    周延的耳尖红得不像话,耳垂上那颗胭脂痣都融在了粉红的耳垂上,每当他露出这种好欺负的表情时,沈蓓都会想要逗逗他,说点“你害羞了吗”这类轻佻的话,可是现下周延的神色清明,目光灼灼,让沈蓓做不出任何逗弄。

    沈蓓倾下身子,轻贴着周延的耳廓,声音温柔又缱绻:“我是习惯一个人了,也怕你受伤,倒是忘记我的周延也是个厉害的小男子汉了。你等我适应一下好吗?”

    没等她说完,周延一用力,落实了这个虚着的拥抱,少年清朗的声音轻轻颤抖着,绕在沈蓓身侧。

    “我会等的,姐姐。”

    “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

    他等着自己母亲恢复清明等了五年,在周宫里等死等了九年,跟着秋仙人学剑法又等了三年才回来见沈蓓,他好像一直在等,不求结果的等着。却独独这一次——

    独独这一次,他有了踏实感。

    等得到的归属感。

    沈蓓轻拍着周延的背,思索着要怎么哄哄他才好。但她看不见把脑袋埋在她颈窝的少年脸上餍足的表情,周延最会卖乖,他想给你什么感觉,就能给你什么感觉。

    在周宫那个狼才虎豹蛰伏的地方长大,周延熟知察言观色,把惹人怜爱的法子练的炉火纯青。

    他讨厌那些不怀好意接近沈蓓的人,想着办法要把他们赶走,也没忘记自己才是那个对沈蓓心思最不单纯的。

    周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喜欢姐姐罢了。

    *

    翌日

    天色晦暗,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周延换了身衣服,戴上了面纱,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花楼

    周延手里抱着一面琵琶,走进了花楼。

    糟糕的天气并不影响花楼的好生意,楼里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尽管只身来花楼的男子不多见,可并没有人注意到周延。

    大家都沉浸在欢欲中,不问世事。

    周延径直上了楼,看守的小厮拦住他正想警告,就见周延从腰间摸出了翠玉阁的副牌。

    花楼包间的行令有两块,一正一副,副牌可以给点好的歌妓舞妓之类的,用于通行上楼。

    那两个小厮虽然拦错了人,可对方只是一个身份下贱的歌妓,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她们让开了道,让周延过去。

    沈知青在包间里面等了很久了。

    她端坐着,神经紧绷,双眼锁住门的方向。

    昨天与周延对打的人便是沈知青,她实在是好奇传闻中改变了国例的男子是个怎样的人。

    那个少年的身手确实了得,如今又是宫中唯一的男性官员,若是能为她所用,她们的行动一定会更加顺利。

    沈知青已经查清楚了,这个男子此前与沈蓓并不相识,会救下沈蓓应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除此之外与沈蓓再没有什么特别的的交情。

    昨天只是想探探周延的底,今天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门被推开,周延迈着步子走进来,目光落在沈知青身上,毫不避讳。

    果然很听话,是孤身一人来的。沈知青心里已经有了五分的把握。

    沈知青大喜过望,她以为周延是衷心于沈蓓的,本来还想着要用些什么法子让他倒戈,如今看来——

    也不过如此。

    那块翠玉阁的副牌是昨天她亲手给到周延手上的,为的就是今天的见面。

    那句“你若是不来,那我便直接去找沈蓓了”则是用来勾周延上钩的。

    “周公子果然没让我失望。”沈知青笑到。

    周延装成献艺的男妓进来,一进门就把琵琶放在了一边,摘下面纱,眼神冷冷的扫过四周。

    “我既然想和周公子合作,那定然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的。”语落,沈知青拍拍手,房间里的奴仆全数退下,只留下她和周延二人,“周公子的名号如今在京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宫里头当差的男子,这可是头一遭呢。”

    “你废了那么大得劲,让我一个人来见你,就为了说这些?”周延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沈知青勾了勾唇,有些感叹周延的心急,直接进入正题:“周公子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难道不想再更上一层楼吗?”

    前头铺垫了一大段,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你要帮我吗?”周延嘴角的弧度浅浅,却被沈知青敏锐地捕捉到了。

    沈知青继续说到:“若周公子愿意跟我合作,为我上报关于沈蓓的大小事,我定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桌上的锦盒被打开,里面金灿灿的金锭,像会发光,沈知青继续加着筹码,想要一举拿下周延的助力:“男子当官本就不被支持,你救了陛下也只是被封了个小小的侍卫,并无实权,陛下的心思难测,但若是公子愿意帮我,我能给公子的——”她把金子朝周延的方向推了推,“可远不止这些。”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酝酿了一天的雨在此刻倾盆而下,天灰乌黑一片,如同这屋子的气氛,在周延长久的沉默里降到了冰点。

    周延看着沈知青势在必得的模样,笑意顿时在胸膛蔓延开,笑得胸膛都在震。

    他的眼神落在沈知青身上,让后者觉得极其不舒服,周延眼中的轻蔑,讽刺,和嗤笑甚至不加掩饰。

    直白得让沈知青莫名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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