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的眼神轻巧地从周延脸上收回,转身对沈蓓说,“今天是傅万千唐突了,我会让他给那个侍卫赔罪的。”

    他是武道间的高手,尽管离得远,却也能看得出刚刚周延的杀心,也知道沈蓓为什么明明已经起了动傅万千的心思,却还是制止了周延。

    梁京的关系百年来都保持着友好的邻里关系,傅万千可以被沈蓓暗地里弄死,却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死在一个侍卫手里的。

    梁王绕这么一圈,不过就是想让那面纱掉落,好看清周延的脸,目的一达到,态度也跟着好了起来。

    沈蓓没有应答,目光还在凯旋而归的少年身上,微弯的眉眼流露出她的好心情。

    比她自己赢了还开心。

    傅万千在梁王面前跪了下来,“陛下,恕臣无能。”

    梁王摆摆手想让傅万千起身,一旁的沈蓓却开口了:“梁王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吗?”

    梁王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沈蓓,后者也毫不示弱地回视他,不肯让步。

    梁王还以为,虽然是傅万千先动的手,但是差点没命的人是傅万千,也算是扯平了。

    到没想到沈蓓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

    难怪刚刚跟她客气的时候不答,原来是等着周延回来好给他做主呢。

    眼前的少年朗朗,有着蓬勃的朝气,说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梁王,他的眸色浅,看上去诚实又单纯。

    与梁王记忆里的阴翳和狠戾毫不沾边。

    梁王笑了笑不再说话,场面一时无言。他的目光从周延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沈蓓,沈蓓也没有为难他,笑着打破尴尬:“这比试朕都看乏了,梁王累了吗?”

    “是有些累了。”梁王回到。

    “朕为各位准备了休憩的地方,各位若有需要可以使唤奴仆带路。”沈蓓起身,朝梁王伸手,做出送客的姿态:“梁王请便。”

    比试结束,人潮自然也就散去,午后的这段时间较为自由,来宾可以自由参观开放的地方,沈蓓也得以休息,好准备晚上的宴会。

    瑶华台

    沈蓓确认处理到了周延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才合上药罐,放到一边,然后坐在了周延身侧。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沈蓓捏住周延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些红疹看着还有些渗人。

    “姐姐摸摸看。”周延握住沈蓓的手,往自己脸上移,指尖划过的地方被晕染开,印在白皙的脸上。

    沈蓓抽出手,点了一下周延的脸,笑到:“原来还伪装了一下,怎么那么聪明?”

    其实不止用了口脂。周延脸上画的的红疹在有一定距离的时候看起来不会假,只用口脂是画不出这种效果的。

    “就是糟蹋了姐姐一罐口脂。”周延弯眸笑到:“不过,我给姐姐买了一罐新的。”

    周延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罐新的口脂,小巧的红木罐子上雕着兰花,精美无比。

    光看包装也看得出选的很用心。

    “要涂涂看吗?”周延把罐子递到沈蓓面前。

    沈蓓伸手接过,语气轻快:“要。”

    说罢,沈蓓转开盖子,点了一些在指尖,扶住周延的脸,手指顺着唇线,轻轻描摹周延的唇。

    少年的唇峰明显,唇本来就生得好看,现在点上了一抹艳色,唇红齿白,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蓓下意识舔舔唇,莫名觉得有些口干:“很好看。”

    “那姐姐晚上参加晚宴的时候,用这个梳妆吧。”周延把沈蓓抱在怀里,蹭了蹭她头:“我想看姐姐涂。”

    “那我晚上把这个给我的侍女……”沈蓓话没说完,就感觉腰上的手收紧了一圈,再然后就听见周延不满的声音:“不可以让我来帮姐姐涂吗?”

    “可以。”沈蓓轻笑出声,她收过的黄金玉器都数不胜数,如今却因为收到一罐口脂开心成这样,实在奇怪。

    “姐姐,你想好了吗?”

    “什么?”沈蓓擒着笑,她知道周延指的是什么,却故意逗着他。

    “我的奖励。”周延把怀里的人扶正,看着沈蓓的眼睛,乖巧道:“是我赢了。”

    演练场上,少年的手无意从弓上划过,靠近着沈蓓的唇却在和她咬耳朵——

    “姐姐,你可以开始想要赏我什么了。”

    也是这句话,给了沈蓓底气。

    沈蓓抬手捏了捏周延的耳垂,夸奖到:“我们阿延好厉害。”

    “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周延不满道。

    “不想要夸奖?那我给你的你又不喜欢。”沈蓓依然弯唇笑着,又凑近了几分,故作疑惑道:“怎么办才好?”

    “不是不喜欢。”周延的喉结滚了滚,手指无意识地捏住沈蓓的指尖,与她的绕在一起。

    沈蓓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等着周延说,澄澈的眸子印着周延的模样,微微弯着,眼波流转,像一弯月牙。周延禁不住沈蓓这样看她。

    “我有更想要的。”周延抿了抿唇,眸色渐深。

    “是什么?”沈蓓一步一步诱导着周延说出他想要什么,少年心思埋得太深,很少说自己想要什么,可沈蓓想知道。

    想知道他想要什么,然后送给他。

    周延却收了话,轻笑一声,说:“想帮姐姐涂口脂。”

    他唇上的红色被他抿得晕开了,像是接吻后的颜色,潋滟又瑰丽。周延轻轻吻着沈蓓,想让她染上和自己一样的颜色。

    沈蓓不满意他的言不由衷,想推开他,又听见周延在含糊间温声道:“我以前确实有过想要的东西。”

    是他十几年来,唯一想要的,却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那你告诉我,我……”沈蓓想让周延说完,可她刚退开一点,就又被周延封住了唇。

    缠绵的呼吸过后,周延蹭着沈蓓的颈窝,继续把话说完:“现在不想要了。”

    沈蓓被他这不着调的话弄糊涂了:“为什么?”

    周延起身,捧着沈蓓的脸,看着她唇上绯红的色彩,满意至极。

    是他留下的颜色。

    要怎么开口?他以前确实想把沈蓓留在身边,只是现在不想了。

    她有她更想待的地方。

    所以山不就我我就山,他留了下来。

    不过——

    周延的指腹划过沈蓓饱满的唇,掠走了一片红,面前的少年笑得狡黠,两颗虎牙白得晃眼,眉眼间是少年郎独有的清冽感。

    “不告诉你。”

    他也可以随时反悔。

    *

    梁王让人带着他去找了周廉,彼时周廉正躺在长椅上假寐,就连梁王走到他身侧了都没发觉,阖着眼,毫无警惕感。

    梁王挥挥手让领路的侍女下去,再冷声唤周廉的名字。

    周廉被吓了一跳,缓过劲才出声问他:“结束了?”

    梁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淡声道:“我见到周延了。”

    周廉本来懒懒散散的,闻言直接弹坐起,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才小声问:“怎么样?是不是他?”

    他问这话时下意识地去观察梁王的神色,心里害怕怕梁王也和他一样想起过去的事情。

    “不是。”周延御马射箭的模样又在梁王面前浮现,英姿飒爽,与三年前的那个少年实在是搭不上边,他勾了勾唇,笑道:“压根不是一种人。”

    梁王手指摩挲着杯壁,目光幽深:“你说,他会在哪儿呢?”

    这个“他”周廉当然知道是谁,周廉不由自主地朝梁王的右手看去,半晌才颤巍巍地接话:“可能真的死在那乱世中了吧,都找了三年了……”

    “不。”梁王拿起杯子,他的目光移到周廉身上,带着不可忽视的凌厉与狠绝,然后将茶杯倾斜,那剔透的茶水便全数倒在了地上,冒着浅淡的白烟。周廉被他看得发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晚宴比今天的任何时候都要再热闹几分,普国同庆,场面浩大,而能拿到京宫邀帖入宫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场晚宴自然就不会平凡。

    沈蓓坐在主位,手腕轻转,晃了晃杯里的酒,眼神在人群里流转,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蓝容行坐得端正,身旁是蓝家的人。他的衣饰不会过分华丽,头上只有简单一根玉簪,暗紫色的锦袍又彰显几分贵气。蓝容行很适合暗色,他穿着不老气,反而看起来成熟又稳重,和他自身的气质很贴合。

    他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唯有在身旁人谈笑时会适时抛出话头,轻笑着活络周身的气氛。没有一丝拘谨,大大方方又有分寸,极具大家风范。

    很奇妙的,蓝容行很快就感受了沈蓓的目光,随即高举起酒杯朝沈蓓敬酒。

    身边是喧闹的人群,没人会在意蓝容行莫名举酒的动作,沈蓓看着蓝容行一张一合的唇,轻笑着将酒饮尽。

    “合作愉快。”

    *

    周延没有去参加晚宴。

    他自知已经打消了梁王的疑虑,便再无心思去应付那些勾心斗角,自顾自在京宫里闲逛。

    宫里头张灯结彩,喜庆的装饰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夜色静好,月亮也出奇的圆,散发着黄色的光晕,有着朦胧的美。

    周延想,这么好看的月亮,应当和沈蓓在一起看才好。

    不远处的争吵声打破了他的思绪,周延回神一看,是宫门的方向。

    “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是梁国夏宰相的独女夏菡芷,我是有邀帖的。你们耽误了我的时间,负责得起吗?”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因为带着怒气,她的声音也尖锐了几分:“我真的只是弄丢了,不信可以带我去京帝面前,自然会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什么?你说我为难你?”

    “怎么回事?”周延走到了宫门口,垂眸看着守门的女兵和那个牙尖嘴利的女子。

    女兵本来就说不过面前这个女人,见周延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答到:“周侍卫,这位姑娘说她是此次宴会的宾客,可是她既没有邀帖,也没有别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这……”

    周延不太在意事情的经过,听女兵说完便扭头问那个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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