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国际机场。

    在登机口磨蹭了一小会儿的石原美和子,突然就莫名地扯开嘴角苦笑起来。

    这样肮脏的自己,不会有人记得来送吧。槿蓝自然是不会来的,现在,连健司也放弃自己了吗?

    那天,在医院的走廊上,健司就那样干干脆脆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想你永远也学不会长大。”从来没听过健司那般失望的语气。

    轻轻叹了口气。美和子将手机屏幕上翻出的某个电话号码取消掉,转身准备登机。

    “想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逃到国外去吗?跟以前一样?”某个清亮的声音在身后有些尖锐的响起。

    美和子回头。眼睛猛的酸涨起来。

    那女孩逆光站着,熟悉的直接而坦荡的神情。

    “刚刚,不是打算给优子电话吗?”她的声音是愤怒的,“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却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讲吗?”

    美和子就这样迎面撞进了她张开的双臂里。

    阳光从槿蓝背后透过来,温暖的拥抱了她。

    “对不起——”她的声音在那女孩怀里梗咽着。

    “傻瓜——”靳男轻轻拍着美和子的背安慰她,“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其实我,也差点经不起诱惑——或许我,带给优子的伤害比你更多——”

    成田国际机场登机口外的长椅上,面向宽大玻璃窗外起起落落的巨翼,美和子拨通了优子的电话。

    “对不起,优子。”说完这句后她挂断了电话,然后在槿蓝坚定的怀里,仿佛孩子似的泣不成声。

    “槿蓝,我真的还是希望,我们三个可以,从今天到永远,一直在一起。可是——怎么办呢,我好象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靳男湿湿的眼眶里流动着百感交集的情绪。一切似乎,真的搞砸了。可是——她伸手胡乱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滴,然后又用力抹去怀中美和子的眼泪,推掇着让她站起身来。

    “快上机吧,时间会抚平一切的。”她推着她向登机口走去。

    “一切会好的,我们三个都会好的。”象是对美和子又象是对自己保证着,她微微点头,向登机口那头的女孩挥手告别。

    “一路平安。”她说。

    一切会好的。转身离开的那瞬她脑海里浮现出仙道云淡风轻的笑脸。我愿意相信,因为,唯有相信,才有可能。

    陵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天台上。仙道眯起眼看头顶飞机划过的痕迹。

    “你说健司说美和子只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而己,”那时候劝她去机场的他这样说着,“那你,愿意做个小孩还是成年人?”

    那一刻,她原本茫然慌乱的眼底一霎聚焦,那样努力点头的样子,那般直接清亮的目光,让他的心跳瞬间如雷。

    嘴角扬起,仙道想,做一个小孩子还是比较舒服的。只是,永远做小孩,对周围的人有点太不公平。

    其实我,也不想长大吧。面向重新恢复成平静湛蓝的晴空,他身体向后微微跳起,轻抬手腕,做了个射篮的姿势。

    我的夏天,还没有结束。

    这颗球,想射去某个人心里。

    成田国际机场。坐到机舱座位上的美和子,用纸巾狼狈的擦拭脸颊残留的泪痕。

    整个妆都花了——她苦笑着摇头,那微笑却变得轻松一些。

    手中的纸巾掉在邻座的牛仔裤上,她忙抬头致歉:“对不起,先生——”

    “啊!”她伸向外去拾纸巾的手僵在半空中。

    藤真健司板起的脸,训诫的语气:“还是觉得你这样的坏孩子,需要有监护人盯着,才是对社会负责任的做法。”

    “健司——”她脸上妆花掉的面积迅速扩大中。

    “让我陪你去美国吧。野孩子。”健司温柔的笑脸,耀眼过窗外整片晴空。

    以无比轻快的语气,向电话那头的仙道大人汇报送机状况的靳男,掏钥匙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愣在了自家二层小楼的门前。

    “流川枫——”她看向半倚在自家门口傻傻睡着的某个高大身体,颇惊讶地喃喃道。

    “流川枫?”电话那头传来仙道的疑问。

    她握稳电话,冲那头夸张地放话道:“真的!流川枫同学,现在空降在我家门口!”

    半小时后。靳男无奈的系上围裙在厨户里转悠,一边警惕地观察在自己房间里四处闲晃的流川枫同学。

    流川枫同学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地,好奇而深入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嘴中有些模糊的音符呢嚅而出,仿佛在嘲笑“喔,原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

    靳男开始后悔为啥要选离厨房这么近的一楼房间做自己的卧室了——这只阿米巴原虫,冲进门后居然撂下一句肚子好饿就准确的寻找到她的房间闯了进去——还真是动物般的直觉呢。

    可恶的是自己,居然就乖乖地系上围裙来给他做饭——明明自己就不会做饭啊——在厨房里如无头苍蝇般晃了半天的她,懊恼得简直想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然后,就有了被拉出她房间的流川枫同学,双眼放光地盯着餐桌上一盘食物的情形。

    “不吃吗?”她没好气地问。

    流川枫同学盯着餐桌上那一盘不太诱人的——吐司面包——似乎烤得还有点焦,摇了摇头。

    “不吃算了。”靳男伸手要去收那食物。

    有着动物般反应的某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手心贴上她因一番忙碌而热乎乎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啊?”反应过来的靳男动了动被他盖住的手掌,好紧,抽不出来。

    流川枫看了眼吐司面包,又看了眼面包旁边的果酱,然后以目光在她的手和果酱之间转了一圈。

    什么意思?她快要抓狂,这个眼神的示意是——要我帮他抹果酱吗?!

    “流川枫你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啊——!”她刚出口的狂吼,在看进对面那双黑漆漆、冷冰冰却莫名其妙地带了些动物般执着期盼的眼睛后,整个呈直线坠落到地板上,悄无声息。

    于是,她很没出息地用自由的左手拿起一片面包,在他面前晃了晃,点头示意,然后,她微微抽动右手,这次很容易就抽了出来。

    笑笑,她用右手挖起一勺果酱小心地均匀地向那片面包上涂了去,仿佛在完成什么高端研究一般,一定要每个角落都照顾到才罢手。抹完一片,再抹另一片,然后将两片面包合起来,很完美啊,自己先欣赏一个她微笑着抬起头来,递给对面的那人,完全是面对某种宠物狗的姿态:“来,给你。”

    抬头那瞬间流川枫脸上流露的神情令她刻骨铭心。那是一种在他脸上已存在很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表情,是在她为他抹吐司面包时不经意的流露,冷冷清清零零落落的五官,紧抿的嘴角却透出某种专注的幸福。仿佛只是看着她为他专心致志地抹完一片面包,就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找到了点燃光明的幸福。仿佛让她为他抹完这一片面包,是某种虔诚的一定要被完成的仪式。

    这一刻即使迟钝如靳男,也敏感地捕捉到了流川枫的心思。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也没想在自己面前隐藏吧。

    可是,平凡如我,有什么地方会让他这样的——她纷乱的思绪被对面突发的动作打断。流川枫同学迅速的伸出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面包。小心地放进嘴里,专心地咀嚼,满足的神情,仿佛这仅仅配了点果酱的有点焦掉的吐司面包,是什么天大的美味似的。

    靳男的眼角有点酸酸的潮湿。一种很甜蜜却让人有点心酸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腾浮起,她想她是懂流川枫的。其实他本来,就是个容易捉摸的人。于是她不发一语,静静地再拿起一片面包,专心替他抹起果酱。

    “小组赛的第一场,我会赢。”吃完最后一片面包的流川枫,突然开口道。

    她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他是在讲世界杯预选赛的事情。

    “那是一定要赢的啊。”在她没来得及开口之前,某个轻佻的声音在门口煞风景地响起。

    两个人一齐转过头去,门口是傻傻微笑着的藤真伯母和高高长长轻浮耸着肩的某人。

    “我买菜回来,碰到这位仙道君,你们慢慢聊啊。”藤真伯母冲她送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十分“有眼力”见地躲去了楼上。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她起身,冲向她移近的某人怒吼。

    “问花形喽。”某人继续耸肩,然后,转向在桌边安然坐着的另一人,问:“你怎么知道她家的?”

    “对喔,”恍然醒悟过来的靳男也扭头去问那人:“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流川枫想了想,淡淡答道:“花形讲的。”

    这个花形透!太不够意气了!仙道和靳男同时在心里鄙视了花形一番。

    “可是你怎么会来我家?”靳男将话题转回来。

    仙道拉开流川身边的椅子坐下,懒懒道:“觉得你和这个家伙单独在一起,搞不好会爆发世界大战,就过来看看。”

    她不服气的回嘴:“我们相处得很好耶!”

    流川枫居然也配合她回应道:“她做东西给我吃。”

    仙道的眼睛眯了起来。竟然就让她有点心虚。

    “我也有点饿了。”他轻描淡写地吐出这样一句。

    “拜托!下午在医院的天台上,你一个人吃了两个红豆面包耶!”她接下来的声讨被对面流川枫眼中乍然掠过的两道冰寒冻在口里。

    下午?医院的天台?红豆面包?流川枫同学此刻在大脑里做着因式分解。

    直接的结果是靳男同学被逼回到厨房里,然后委屈地再端出了一盘吐司面包。

    几乎是习惯性的,靳男准备伸手替仙道把面包抹上果酱。可是,仙道却自顾自地伸手取了一片面包,便直接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有点焦。”他抱怨道。

    “不需要果酱吗?”她脱口问道。

    “我不爱吃果酱。”仙道一边慢慢嚼着口中的面包一边含混不清地答道。

    “喔,这样啊。”她还未及伸出的手握成拳头放回膝上。她——不明白仙道。

    流川枫的视线胶着在吐司面包旁没有开盖的果酱瓶上,一抹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欣喜和得意就爬上了他紧抿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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