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套子里的人
西雅图市立医院的病房里。
“所以，你要和我聊什么？”靳男在病床上坐下来，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伊达恭子轻移脚步，凑近靳男面前，弯下腰借着窗外的光线细细打量着眼下的这张脸。
“实在是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唔？”
“不过，既然是仙道他的选择，我也只好希望他能够幸福喽。”伊达伸手捏了捏靳男的下巴，完全调戏的姿态。看着眼下那如同小鹿般惊恐睁大的眼睛，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她叹了口气，在靳男身侧静静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她望向窗外道，“高中三年级那年，我向仙道告白，被他拒绝了。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虽然那女孩现在不在他身边，他也预备要一辈子在心里为她留下位置。”
“一辈子为那女孩留下位置吗？”靳男喃喃重复道。
“恩，”伊达点点头，“我以为拒绝了我的他，不会再对别的女孩动心了。所以，这样也很公平。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对你——”
“居然？——”靳男因伊达的措辞而微微颤抖了下。
“恩，没关系，”伊达站起身来，“既然他选了你，一定有他的原因。你要好好对他喔，虽然他看起来是这样——”
“等一下——”靳男跟着起身，叫住准备离开的伊达，嗫嚅着小声问道，“仙道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伊达摇摇头。思拊了一会儿她答道：“我只有听花形说过，这么多年来，仙道的手机桌面，一直是那个女孩的照片。”
她回过头来，朝一脸惊愕的靳男展颜微笑，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你找个机会看看他的手机，不就知道啦？”
靳男和伊达并肩下了电梯，医院的大门处，仙道拿着行李箱，和Ray医生一起含笑看她们走近。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靳男听见伊达以微不可闻的音量在自己耳边道：“不好好相信他是不行的喔，小笨女人——”
“唔？”
“那天你在病房里对他说，‘你看不透他’，我和Ray医生在门口听见了呢。”
“啥？”错愕中的靳男被伊达伸出手指勾住了手，继续小步向前行进着。
伊达恭子保持嘴角完美的微笑，依旧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看不透他，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敢努力去看透他？你有勇气，把你为流川枫付出的也为仙道付出一遍吗？”
靳男转头，仿佛第一次认识伊达恭子似的注视着她。
伊达嘴角的弧度渐渐有了苦笑的迹象：“不敢去爱人的人，凭什么奢望成为别人心中最特别的存在？也许，装在套子里的人不是仙道，而是你自己吧。”
“伊达——”她拉紧那完美女人的手指，停下了脚步。
伊达恭子转过脸来，对上她复杂的视线，眼里分明有波光的痕迹：“别这样看我，我其实也只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她放开靳男的手，向前方大门处的男人展露甜美大方的笑容，大步向门外步去。
和仙道平静地道完别，她看了一眼五颜六色都写在脸上的那个小笨女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坐上出租车的那刻，看着后视镜里比肩冲她挥手的两人，她想，如果当年被拒绝后，她没有因为觉得自尊心受挫而逃跑到美国，如果她继续努力地去敲仙道的心门，那么，现在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我？
靳男在飞机上想尽方法想要偷看仙道的手机。
她懊恼以前在冲绳的时候还用过他的手机打过电话，当时竟完全没有注意呢。
“仙道，”她再度坐不住地伸手，把一上机就蒙头大睡的那人的眼罩揭开，“你手机确定关机了吗？”
被吵醒的某人颇无奈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嘴里嘟哝道：“你已经问第三遍了——请问你是要改行做空姐吗？”然后他好笑地转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做下结论，“身高和姿色都不够喔——”
“仙！道！”她咬牙切齿的怒吼引来了身高和姿色都足够的空姐关切问候。一番尴尬的寒暄之后，她决定不再过问仙道的手机，气鼓鼓地抓过小枕头，她将头侧向另一边决心也要效仿他蒙头大睡去。
才不要为这个恶劣的男人七上八下呢！她忿忿地想。
这时候，身边的那男人动了动，随后，她感觉自己身上披上了一条毯子。宽大温热的手掌从毛毯下伸进来，和她十指交握。
她心中一动，想起伊达的话：“不好好相信他是不行的喔，小笨女人——”。罢了——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掌——仔细回想，为流川枫做过很多事情，对于仙道，却似乎一直是他单方面的在为自己付出。她分担过流川枫的伤痕，连带着自己有烦恼的时候，就一并骚扰了他去。可是，她却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看起来云淡风清的仙道，不会有什么需要她倾听的烦恼。这样子还一味向仙道要求着安全感的自己，真的很恶劣吧。
恶劣到，就算有一天被他厌倦了疲惫了觉得麻烦了甩了也罪有应得。所以，就算他的心里永远为另一个女人保留位置——也很公平。
靳男侧头，看那个男人好看得不可思议的睡颜。
靳男，你这个一碰到感情就变缩头乌龟的胆小鬼，你真是没出息。她敲着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我果然，如同伊达恭子所言，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两天后，东京。
国家奥林匹克中心的篮球馆内，日本对澳大利亚的最后一场预选赛，正式开锣。
广播介绍过双方上场球员之后，身着红火球衣的日本篮球国手们，齐身起立向看台上的观众挥手致意。
“流川枫本人，真的好帅喔！！”“是啊，简直是帅呆了！”
靳男颇无奈地听着背后的两个小女生大犯花痴。唉，这个祸水。偏偏穿红的球衣，又那么适合。
流川枫的目光在第二排VIP席上扫过一遍，精准的视力很快便定位到那个女人的存在。事前收到她的短信说回国要来看他的比赛，他便让助手留了VIP票送去，她肯来他很高兴。只不过，他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个穿了一身深蓝色罩衫坐在她身边一脸亲昵的某人，不是仙道吗？这家伙，怎么搞到VIP票的？
“我给他的票。”阿牧从他身边经过，拍了拍他的头，“小子，该上场啦！”
负责开球的流川枫缓缓步入场地中央，在那黑色的中线旁稳稳立定。哨声响起前的片刻，他闭上眼，感受那炽热球场上眩目的灯光，人声的沸腾和空气中强烈的燃烧。这便是他期待已久的战场。
哨声鸣响。火红的身影高高跳起，目标是那旋转的球心，要燃烧灼热的生命。
到第二节休息时，仙道沉声道：“这一场大势已定。”
靳男点头叹道：“唉，可惜，赢了这一场，也还是出不了线。”
要是，她在心里想，要是自己再努力一点，流川枫便可以早点回来——
怀里被突然扔进一瓶水。“想什么呢，笨女人——”仙道揉揉她的头发，“又不是你的错。”
“仙道——”她抽动鼻子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她问，“对了，你不是还加入过大学生篮球联赛吗？你后来为什么放弃篮球了呢？我一直没有问你。”
仙道看着球场中央，耸肩答道：“我没有放弃啊，我平常都有在跟人打球玩啊。”
她满头黑线：“你是说社区篮球场的那群小屁孩吗？”
“没有放弃不放弃的。”仙道看她满脸不爽的神情，好心情地向她解释道，“只是不想去比那种无所谓的赛罢了，因为——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她依旧满脸黑线地盯着他，更重要的事情，是指不时玩玩音乐钓钓鱼吃吃喝喝外加翘班去冲绳参加什么夏日音乐祭吗？
“什么是更重要的事情啊？”她几乎是不爽地大吼起来。
“就是当医生啊。”仙道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答道。
“什么？”她还要再追问。
“第三节开始了——”他朝球场努努嘴。激烈展开的战况，立刻成功夺去了两人的全部注意。
“所以，你要和我聊什么？”靳男在病床上坐下来，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伊达恭子轻移脚步，凑近靳男面前，弯下腰借着窗外的光线细细打量着眼下的这张脸。
“实在是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唔？”
“不过，既然是仙道他的选择，我也只好希望他能够幸福喽。”伊达伸手捏了捏靳男的下巴，完全调戏的姿态。看着眼下那如同小鹿般惊恐睁大的眼睛，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她叹了口气，在靳男身侧静静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她望向窗外道，“高中三年级那年，我向仙道告白，被他拒绝了。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虽然那女孩现在不在他身边，他也预备要一辈子在心里为她留下位置。”
“一辈子为那女孩留下位置吗？”靳男喃喃重复道。
“恩，”伊达点点头，“我以为拒绝了我的他，不会再对别的女孩动心了。所以，这样也很公平。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对你——”
“居然？——”靳男因伊达的措辞而微微颤抖了下。
“恩，没关系，”伊达站起身来，“既然他选了你，一定有他的原因。你要好好对他喔，虽然他看起来是这样——”
“等一下——”靳男跟着起身，叫住准备离开的伊达，嗫嚅着小声问道，“仙道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伊达摇摇头。思拊了一会儿她答道：“我只有听花形说过，这么多年来，仙道的手机桌面，一直是那个女孩的照片。”
她回过头来，朝一脸惊愕的靳男展颜微笑，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你找个机会看看他的手机，不就知道啦？”
靳男和伊达并肩下了电梯，医院的大门处，仙道拿着行李箱，和Ray医生一起含笑看她们走近。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靳男听见伊达以微不可闻的音量在自己耳边道：“不好好相信他是不行的喔，小笨女人——”
“唔？”
“那天你在病房里对他说，‘你看不透他’，我和Ray医生在门口听见了呢。”
“啥？”错愕中的靳男被伊达伸出手指勾住了手，继续小步向前行进着。
伊达恭子保持嘴角完美的微笑，依旧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看不透他，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敢努力去看透他？你有勇气，把你为流川枫付出的也为仙道付出一遍吗？”
靳男转头，仿佛第一次认识伊达恭子似的注视着她。
伊达嘴角的弧度渐渐有了苦笑的迹象：“不敢去爱人的人，凭什么奢望成为别人心中最特别的存在？也许，装在套子里的人不是仙道，而是你自己吧。”
“伊达——”她拉紧那完美女人的手指，停下了脚步。
伊达恭子转过脸来，对上她复杂的视线，眼里分明有波光的痕迹：“别这样看我，我其实也只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她放开靳男的手，向前方大门处的男人展露甜美大方的笑容，大步向门外步去。
和仙道平静地道完别，她看了一眼五颜六色都写在脸上的那个小笨女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坐上出租车的那刻，看着后视镜里比肩冲她挥手的两人，她想，如果当年被拒绝后，她没有因为觉得自尊心受挫而逃跑到美国，如果她继续努力地去敲仙道的心门，那么，现在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我？
靳男在飞机上想尽方法想要偷看仙道的手机。
她懊恼以前在冲绳的时候还用过他的手机打过电话，当时竟完全没有注意呢。
“仙道，”她再度坐不住地伸手，把一上机就蒙头大睡的那人的眼罩揭开，“你手机确定关机了吗？”
被吵醒的某人颇无奈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嘴里嘟哝道：“你已经问第三遍了——请问你是要改行做空姐吗？”然后他好笑地转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做下结论，“身高和姿色都不够喔——”
“仙！道！”她咬牙切齿的怒吼引来了身高和姿色都足够的空姐关切问候。一番尴尬的寒暄之后，她决定不再过问仙道的手机，气鼓鼓地抓过小枕头，她将头侧向另一边决心也要效仿他蒙头大睡去。
才不要为这个恶劣的男人七上八下呢！她忿忿地想。
这时候，身边的那男人动了动，随后，她感觉自己身上披上了一条毯子。宽大温热的手掌从毛毯下伸进来，和她十指交握。
她心中一动，想起伊达的话：“不好好相信他是不行的喔，小笨女人——”。罢了——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掌——仔细回想，为流川枫做过很多事情，对于仙道，却似乎一直是他单方面的在为自己付出。她分担过流川枫的伤痕，连带着自己有烦恼的时候，就一并骚扰了他去。可是，她却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看起来云淡风清的仙道，不会有什么需要她倾听的烦恼。这样子还一味向仙道要求着安全感的自己，真的很恶劣吧。
恶劣到，就算有一天被他厌倦了疲惫了觉得麻烦了甩了也罪有应得。所以，就算他的心里永远为另一个女人保留位置——也很公平。
靳男侧头，看那个男人好看得不可思议的睡颜。
靳男，你这个一碰到感情就变缩头乌龟的胆小鬼，你真是没出息。她敲着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我果然，如同伊达恭子所言，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两天后，东京。
国家奥林匹克中心的篮球馆内，日本对澳大利亚的最后一场预选赛，正式开锣。
广播介绍过双方上场球员之后，身着红火球衣的日本篮球国手们，齐身起立向看台上的观众挥手致意。
“流川枫本人，真的好帅喔！！”“是啊，简直是帅呆了！”
靳男颇无奈地听着背后的两个小女生大犯花痴。唉，这个祸水。偏偏穿红的球衣，又那么适合。
流川枫的目光在第二排VIP席上扫过一遍，精准的视力很快便定位到那个女人的存在。事前收到她的短信说回国要来看他的比赛，他便让助手留了VIP票送去，她肯来他很高兴。只不过，他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个穿了一身深蓝色罩衫坐在她身边一脸亲昵的某人，不是仙道吗？这家伙，怎么搞到VIP票的？
“我给他的票。”阿牧从他身边经过，拍了拍他的头，“小子，该上场啦！”
负责开球的流川枫缓缓步入场地中央，在那黑色的中线旁稳稳立定。哨声响起前的片刻，他闭上眼，感受那炽热球场上眩目的灯光，人声的沸腾和空气中强烈的燃烧。这便是他期待已久的战场。
哨声鸣响。火红的身影高高跳起，目标是那旋转的球心，要燃烧灼热的生命。
到第二节休息时，仙道沉声道：“这一场大势已定。”
靳男点头叹道：“唉，可惜，赢了这一场，也还是出不了线。”
要是，她在心里想，要是自己再努力一点，流川枫便可以早点回来——
怀里被突然扔进一瓶水。“想什么呢，笨女人——”仙道揉揉她的头发，“又不是你的错。”
“仙道——”她抽动鼻子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她问，“对了，你不是还加入过大学生篮球联赛吗？你后来为什么放弃篮球了呢？我一直没有问你。”
仙道看着球场中央，耸肩答道：“我没有放弃啊，我平常都有在跟人打球玩啊。”
她满头黑线：“你是说社区篮球场的那群小屁孩吗？”
“没有放弃不放弃的。”仙道看她满脸不爽的神情，好心情地向她解释道，“只是不想去比那种无所谓的赛罢了，因为——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她依旧满脸黑线地盯着他，更重要的事情，是指不时玩玩音乐钓钓鱼吃吃喝喝外加翘班去冲绳参加什么夏日音乐祭吗？
“什么是更重要的事情啊？”她几乎是不爽地大吼起来。
“就是当医生啊。”仙道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答道。
“什么？”她还要再追问。
“第三节开始了——”他朝球场努努嘴。激烈展开的战况，立刻成功夺去了两人的全部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