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
齐阚在家刚结束国际电话会议，下楼接水的功夫点开李政泽的消息。
漠然看完了视频，喝了口冰水，抬眼间脸色瞬间变得冰冷阴戾。
突然手机震动。
「到了」
男人顺起外套走出大门。停放在不远处勃艮第红的布加迪，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光晕。全开的车窗，男人伸出一只胳膊弹着烟灰，见人出来这才瞧了他一眼。
上了车。“瘾挺大？”
李政泽并不是烟不离身的人，但最近遇到他抽烟的概率忒大。
“有吗？”
男人吸了口烟，侧头吐出窗外。
“老九，你最近不太对劲儿。”
陈述句，表肯定。
以前周子熙就玩得花，但也没从见他这样上心，最多关心的提一嘴早点回家。今儿个这是准备亲自去清场。
齐靖也只是个幌子罢了，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大年夜，一辆暗红跑车在京北的街头飞驰过，引得一阵回头。
-
D
是齐靖当时从美国回来嚷嚷着创业，每天在家软磨硬泡齐锋严，看他还挺执着便应了下来。齐阚知道后表明他也愿意投资，还给他寻了一个商业区中心的地界，但是有条件的。
齐靖一听两眼都冒金光，还管什么条不条件的，直接签字画押。
后来才知道他哥给他的酒吧安排了一个主理人，并且他的权利还受制于这个所谓的主理人。
齐阚知道他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要是全全由他负责管理，这还不反了天了。
找个人在他身边看着，一有什么不当行为及时汇报。
可齐靖是谁，鬼点子源源不断的主。
早就和主理人统一了战线，有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为了避免齐阚的怀疑，还时不时地假装制造一些所谓的上报信息，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所以他有恃无恐的日子，乐不可极。
李衡正在吧台安顿着酒保一些事情，突然接到齐阚的电话。他看了看角落和女人缱绻在一起的男人，神经紧绷，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接听。
“齐总”
“齐靖在那儿？”
“是”
“三分钟清场，我在楼下。”
“您..您...”
“我什么都知道，李衡。”
言下之意，我什么都知道，齐靖是什么样的人他哥我门儿清。你俩背地里干的事以为我不知道是吗？
所谓隐而不发实则是为了一击致命。
李衡在那磕磕绊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人在电话那头发话，“你还有两分三十秒的时间。”
李衡挂断电话狂奔向舞池，拿着话筒对热舞的男男女女说，“不好意思啊各位，刚刚接到紧急通知今儿个要提前打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搞什么啊？”
“不是什么意思啊？这才几点啊？”
“没劲。”
抱怨声连连，李衡走到齐靖身边。
“靖哥，您也快收拾收拾吧。”
齐靖的衣领大敞，脖颈处各种深深浅浅的痕迹，迷乱不堪，脸颊上红红粉粉的唇印。
男人半眯着眼睨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疯？这他妈才几点？”
“齐总刚才来电话了，说他就在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
齐靖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
“我哥？他来干什么？”
“齐总说他什么都知道了，估计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他妈也是来问你的罪，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没干过，知道吗？”男人站起身，整理着衣领。
李衡真是服了这兄弟俩，他现在的处境腹背受敌。
“什么，阚哥也要来啊？”周子熙举着香槟跌跌撞撞的大声惊呼。
“我不是只告诉九哥了吗？哼！他怎么这样啊？不保守秘密的坏蛋！”说完，对着瓶口猛喝一口。
齐阚冷着眼看着喝的乱醉的女人，得了，现在知道祸害的根源在哪儿了。
一把夺过女人手中的酒瓶，“你他妈酒蒙子啊？周子熙，求求你赶紧滚回美国去。”
酒吧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
上来两个身材挑高的男人，一个冷峻锋利，一个疏离淡然。
这俩人一来，在场的氛围冷了几分。
“齐...齐总，人差不多都走...走了。”
“剩下的呢？”齐阚指的是沙发上躺着的几个不省人事的姑娘。
“哥，这几个喝大了，我等会找人给她们送回家，保证安全送到。”
“齐靖你可以啊，你这酒吧不醉爷们儿醉姑娘，嗯？”男人眸子冷的像是能淬出冰。
齐靖心虚的没说话。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底线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哥俩对峙期间，李政泽看向靠墙低头站着的几个短裙姑娘，就是视频里的那几个。
走到中间一个黑棕色长发女孩跟前，“抬头。”
女孩没有犹豫的抬起头，轮廓流畅的小脸浓妆艳抹，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怕，是一种空洞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周子熙发的那个视频看到她的背影，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相似的身影，他是想来确认是否是她。
看到之后心绪瞬间释然了些许。
“九哥！！你终于来啦！”
周子熙往男人怀里扑，李政泽控制着女人的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臂。
“子熙，黎叔在楼下，我送你下去。”
“啊？不是你送我回家吗？”
“九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喝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说，行吗？”
周子熙眼里掩饰不住的失落，但她醉的头痛得厉害，看人都有重影。可能随时都有吐在路上的风险，绝对不能让九哥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好吧。”
送走周子熙后，上楼看向哥弟俩。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让我发现，这店我给你连锅端了。”
大年初一的晚上，甚是热闹。
-
早上，舒淳被各种鞭炮的声音吵醒。
打开手机，好几条来自妈妈的未接通话。她发了一条讯息。
「我回去了，家里的东西帮我邮寄过来吧。」
「好，好好工作。」
「嗯」
半上午的时候，木木见到了舒淳。
“饿不？”
“有点儿。”
“吃点儿？”
“行”
俩人随便找了一个面馆坐了下来。
“明天我就进组，争取把最后的结局拍好了。”
“化悲愤为动力，挺好。”
舒淳吃了一口面，脑子里的思绪很乱。
“我想不明白。”她放下筷子，“我们的关系为什么永远缓和不了。我做的难道一直都是错的？不，就算是错的我也要走下去，人生就是一个在不断试错的过程，难道不是吗？前人的经验就永远适用于后辈吗？所在的处境、时代、大背景完全不同，怎么可能完全适用。别想道德绑架我，就算我摔得头破血流，这也我的路，这是我的人生，我乐意！”女人的语速飞快，积压了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在此时得到了释放。
木木眨眨眼，点点头，举起左手。“赞同！”
“他们想把我养成圈在地上的羊，我偏要做飞上云霄的鹰。”
男人看着低头吃面的舒淳，轻轻的笑了笑。
看来这回一趟家还激出了动力和雄心，这结果也并不是完全糟糕。
-
《栗子花》的拍摄阶段已经进入了尾声，悲剧的结尾整个剧组都沉浸在一股悲凉的氛围当中。
最后的剧情就是莫栗自杀。
导演本来想着让她从教学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第一次演的时候，她站在6层楼的高度，慢慢向下看，没有恐高也不是害怕，只是这场景让她想起18岁时站在西藏山顶上的那个迷茫的自己。
她吊着威亚在楼檐静静的站着，以前的自己和莫栗如出一辙，向往着自由却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
有些颤抖，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克服这一恐惧。
慢慢的眼眶红了，寒冬，狠劲的风拂过她的面庞，吹得脸生疼，张牙舞爪的发丝在空中飘扬。
感觉有些恍惚，像是穿越一般，又像是平行时空的自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鼻腔冻得发酸，屏着一口气。
可她做不到。
“砰”的一下跪在屋顶上，系在腰上的身上威压绳惯性差点将她直接拽下楼。真的就“哇”的一下哭了。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对以前的畏缩。
导演直接喊卡，上前询问怎么了。
舒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号啕大哭过了，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人生中的恐惧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她真的克服不了，也演不下去。
靠在“妈妈”的怀里缓了好一阵，“妈妈”也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不断地抚摸她的后脊椎，像是安慰小孩儿一样。
最后导演修改了戏份，莫栗自杀的戏才被改成在教室里喝除草剂，中毒身亡。
非常普通且寻常的一天，下课，教室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莫栗面无表情的看着教室里的同学，有的笑着和朋友聊天，有的在认真做题，她转头看向窗外，铁丝网后面的天空湛蓝，一片云都没有。
外头那颗大树还是直直地伫立在那，只是与她们的初次见面不同。
开学的时候是夏季，绿荫繁绕，阳光穿梭在枝叶间，知了千啭不穷，真好，那时候还充满希望。
如今已是隆冬，残枝废叶，一切被冬雪覆盖着，萧寂、肃穆、荒凉。
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悲凉。被紧紧地压制在绝望中，喘不上一口气。她的人生破烂不堪，她认了，她累了，想好好休息了。
此时上课铃刚刚响起，同学们赶回座位上。她痛苦的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目已然溢出了泪花，她毅然决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里面已经被提前装好了除草剂。
一丝犹豫都没有，喝得一干二净。
不自觉地她笑了，是真心开心的那种，这种勇气好像是第一次，也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算是她勇敢对抗的办法，好像是开心，也好像是遗憾。
没过多长时间她感觉胃在被灼烧，紧接着喉咙也是，浑身发抖，全身的不适让她感觉天旋地转。
不一会牙龈溢出了血，她用舌尖舔了舔，又腥又涩，铁锈的味道。呼吸急促，歪身倒在地，全身抽搐痉挛。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她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朦朦胧胧的同学和老师围在她身边，好像是焦急的表情，又好像是担心的表情，也好像是看热闹的表情。
他们用手轻轻推着她，拍着她，让她保持清醒。
她最后听到的是不同的声音呼唤，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像是从遥远天际边传来的，“莫栗，莫栗，莫栗，莫......”
慢慢她就只能听见几个声音，渐渐变成了一个，好像是妈妈的声音，直至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心里的最后一个疑惑还是没有解开，在她出生的时候，妈妈是笑着看着她的吗？妈妈有抱过她吗，妈妈有亲过她的脸吗？她曾是妈妈的希望和骄傲吗？
剧终。
栗子花，栗子花。
栗子会开花吗？
会的，可它呀开出的花并不夺目，也不芬芳。就像原野中最常见的狗尾巴草，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就像莫栗一样，是这个世界上众多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从出生起，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婴儿，满眼憧憬来到这个世界。后来才发现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选择是自己做不了的。恶毒的谩骂、随意的嘲讽、毫无忌惮的欺辱，令这个花季少女心都碎了。
最坏的念头从来不是一个瞬间，是积少成多的过程。
舒淳最后的杀青戏份一遍过，神态和动作都拿捏得很好。大家都很开心，已经想好庆功宴在哪了。
一句话都没说，寂静沉默。隐忍的表情近乎快要绷不住了。
默默的回了家，没洗澡，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剧情一幕幕画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浮现，她紧蹙着眉头，紧闭双眼，本是想忍着不让眼泪坠落，可还是无声的浸湿了枕头。
栗子花栗子花
小狗尾巴
下辈子
会过得幸福吧
齐阚在家刚结束国际电话会议，下楼接水的功夫点开李政泽的消息。
漠然看完了视频，喝了口冰水，抬眼间脸色瞬间变得冰冷阴戾。
突然手机震动。
「到了」
男人顺起外套走出大门。停放在不远处勃艮第红的布加迪，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光晕。全开的车窗，男人伸出一只胳膊弹着烟灰，见人出来这才瞧了他一眼。
上了车。“瘾挺大？”
李政泽并不是烟不离身的人，但最近遇到他抽烟的概率忒大。
“有吗？”
男人吸了口烟，侧头吐出窗外。
“老九，你最近不太对劲儿。”
陈述句，表肯定。
以前周子熙就玩得花，但也没从见他这样上心，最多关心的提一嘴早点回家。今儿个这是准备亲自去清场。
齐靖也只是个幌子罢了，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大年夜，一辆暗红跑车在京北的街头飞驰过，引得一阵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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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是齐靖当时从美国回来嚷嚷着创业，每天在家软磨硬泡齐锋严，看他还挺执着便应了下来。齐阚知道后表明他也愿意投资，还给他寻了一个商业区中心的地界，但是有条件的。
齐靖一听两眼都冒金光，还管什么条不条件的，直接签字画押。
后来才知道他哥给他的酒吧安排了一个主理人，并且他的权利还受制于这个所谓的主理人。
齐阚知道他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要是全全由他负责管理，这还不反了天了。
找个人在他身边看着，一有什么不当行为及时汇报。
可齐靖是谁，鬼点子源源不断的主。
早就和主理人统一了战线，有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为了避免齐阚的怀疑，还时不时地假装制造一些所谓的上报信息，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所以他有恃无恐的日子，乐不可极。
李衡正在吧台安顿着酒保一些事情，突然接到齐阚的电话。他看了看角落和女人缱绻在一起的男人，神经紧绷，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接听。
“齐总”
“齐靖在那儿？”
“是”
“三分钟清场，我在楼下。”
“您..您...”
“我什么都知道，李衡。”
言下之意，我什么都知道，齐靖是什么样的人他哥我门儿清。你俩背地里干的事以为我不知道是吗？
所谓隐而不发实则是为了一击致命。
李衡在那磕磕绊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人在电话那头发话，“你还有两分三十秒的时间。”
李衡挂断电话狂奔向舞池，拿着话筒对热舞的男男女女说，“不好意思啊各位，刚刚接到紧急通知今儿个要提前打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搞什么啊？”
“不是什么意思啊？这才几点啊？”
“没劲。”
抱怨声连连，李衡走到齐靖身边。
“靖哥，您也快收拾收拾吧。”
齐靖的衣领大敞，脖颈处各种深深浅浅的痕迹，迷乱不堪，脸颊上红红粉粉的唇印。
男人半眯着眼睨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疯？这他妈才几点？”
“齐总刚才来电话了，说他就在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
齐靖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
“我哥？他来干什么？”
“齐总说他什么都知道了，估计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他妈也是来问你的罪，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没干过，知道吗？”男人站起身，整理着衣领。
李衡真是服了这兄弟俩，他现在的处境腹背受敌。
“什么，阚哥也要来啊？”周子熙举着香槟跌跌撞撞的大声惊呼。
“我不是只告诉九哥了吗？哼！他怎么这样啊？不保守秘密的坏蛋！”说完，对着瓶口猛喝一口。
齐阚冷着眼看着喝的乱醉的女人，得了，现在知道祸害的根源在哪儿了。
一把夺过女人手中的酒瓶，“你他妈酒蒙子啊？周子熙，求求你赶紧滚回美国去。”
酒吧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
上来两个身材挑高的男人，一个冷峻锋利，一个疏离淡然。
这俩人一来，在场的氛围冷了几分。
“齐...齐总，人差不多都走...走了。”
“剩下的呢？”齐阚指的是沙发上躺着的几个不省人事的姑娘。
“哥，这几个喝大了，我等会找人给她们送回家，保证安全送到。”
“齐靖你可以啊，你这酒吧不醉爷们儿醉姑娘，嗯？”男人眸子冷的像是能淬出冰。
齐靖心虚的没说话。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底线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哥俩对峙期间，李政泽看向靠墙低头站着的几个短裙姑娘，就是视频里的那几个。
走到中间一个黑棕色长发女孩跟前，“抬头。”
女孩没有犹豫的抬起头，轮廓流畅的小脸浓妆艳抹，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怕，是一种空洞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周子熙发的那个视频看到她的背影，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相似的身影，他是想来确认是否是她。
看到之后心绪瞬间释然了些许。
“九哥！！你终于来啦！”
周子熙往男人怀里扑，李政泽控制着女人的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臂。
“子熙，黎叔在楼下，我送你下去。”
“啊？不是你送我回家吗？”
“九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喝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说，行吗？”
周子熙眼里掩饰不住的失落，但她醉的头痛得厉害，看人都有重影。可能随时都有吐在路上的风险，绝对不能让九哥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好吧。”
送走周子熙后，上楼看向哥弟俩。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让我发现，这店我给你连锅端了。”
大年初一的晚上，甚是热闹。
-
早上，舒淳被各种鞭炮的声音吵醒。
打开手机，好几条来自妈妈的未接通话。她发了一条讯息。
「我回去了，家里的东西帮我邮寄过来吧。」
「好，好好工作。」
「嗯」
半上午的时候，木木见到了舒淳。
“饿不？”
“有点儿。”
“吃点儿？”
“行”
俩人随便找了一个面馆坐了下来。
“明天我就进组，争取把最后的结局拍好了。”
“化悲愤为动力，挺好。”
舒淳吃了一口面，脑子里的思绪很乱。
“我想不明白。”她放下筷子，“我们的关系为什么永远缓和不了。我做的难道一直都是错的？不，就算是错的我也要走下去，人生就是一个在不断试错的过程，难道不是吗？前人的经验就永远适用于后辈吗？所在的处境、时代、大背景完全不同，怎么可能完全适用。别想道德绑架我，就算我摔得头破血流，这也我的路，这是我的人生，我乐意！”女人的语速飞快，积压了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在此时得到了释放。
木木眨眨眼，点点头，举起左手。“赞同！”
“他们想把我养成圈在地上的羊，我偏要做飞上云霄的鹰。”
男人看着低头吃面的舒淳，轻轻的笑了笑。
看来这回一趟家还激出了动力和雄心，这结果也并不是完全糟糕。
-
《栗子花》的拍摄阶段已经进入了尾声，悲剧的结尾整个剧组都沉浸在一股悲凉的氛围当中。
最后的剧情就是莫栗自杀。
导演本来想着让她从教学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第一次演的时候，她站在6层楼的高度，慢慢向下看，没有恐高也不是害怕，只是这场景让她想起18岁时站在西藏山顶上的那个迷茫的自己。
她吊着威亚在楼檐静静的站着，以前的自己和莫栗如出一辙，向往着自由却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
有些颤抖，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克服这一恐惧。
慢慢的眼眶红了，寒冬，狠劲的风拂过她的面庞，吹得脸生疼，张牙舞爪的发丝在空中飘扬。
感觉有些恍惚，像是穿越一般，又像是平行时空的自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鼻腔冻得发酸，屏着一口气。
可她做不到。
“砰”的一下跪在屋顶上，系在腰上的身上威压绳惯性差点将她直接拽下楼。真的就“哇”的一下哭了。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对以前的畏缩。
导演直接喊卡，上前询问怎么了。
舒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号啕大哭过了，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人生中的恐惧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她真的克服不了，也演不下去。
靠在“妈妈”的怀里缓了好一阵，“妈妈”也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不断地抚摸她的后脊椎，像是安慰小孩儿一样。
最后导演修改了戏份，莫栗自杀的戏才被改成在教室里喝除草剂，中毒身亡。
非常普通且寻常的一天，下课，教室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莫栗面无表情的看着教室里的同学，有的笑着和朋友聊天，有的在认真做题，她转头看向窗外，铁丝网后面的天空湛蓝，一片云都没有。
外头那颗大树还是直直地伫立在那，只是与她们的初次见面不同。
开学的时候是夏季，绿荫繁绕，阳光穿梭在枝叶间，知了千啭不穷，真好，那时候还充满希望。
如今已是隆冬，残枝废叶，一切被冬雪覆盖着，萧寂、肃穆、荒凉。
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悲凉。被紧紧地压制在绝望中，喘不上一口气。她的人生破烂不堪，她认了，她累了，想好好休息了。
此时上课铃刚刚响起，同学们赶回座位上。她痛苦的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目已然溢出了泪花，她毅然决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里面已经被提前装好了除草剂。
一丝犹豫都没有，喝得一干二净。
不自觉地她笑了，是真心开心的那种，这种勇气好像是第一次，也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算是她勇敢对抗的办法，好像是开心，也好像是遗憾。
没过多长时间她感觉胃在被灼烧，紧接着喉咙也是，浑身发抖，全身的不适让她感觉天旋地转。
不一会牙龈溢出了血，她用舌尖舔了舔，又腥又涩，铁锈的味道。呼吸急促，歪身倒在地，全身抽搐痉挛。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她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朦朦胧胧的同学和老师围在她身边，好像是焦急的表情，又好像是担心的表情，也好像是看热闹的表情。
他们用手轻轻推着她，拍着她，让她保持清醒。
她最后听到的是不同的声音呼唤，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像是从遥远天际边传来的，“莫栗，莫栗，莫栗，莫......”
慢慢她就只能听见几个声音，渐渐变成了一个，好像是妈妈的声音，直至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心里的最后一个疑惑还是没有解开，在她出生的时候，妈妈是笑着看着她的吗？妈妈有抱过她吗，妈妈有亲过她的脸吗？她曾是妈妈的希望和骄傲吗？
剧终。
栗子花，栗子花。
栗子会开花吗？
会的，可它呀开出的花并不夺目，也不芬芳。就像原野中最常见的狗尾巴草，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就像莫栗一样，是这个世界上众多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从出生起，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婴儿，满眼憧憬来到这个世界。后来才发现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选择是自己做不了的。恶毒的谩骂、随意的嘲讽、毫无忌惮的欺辱，令这个花季少女心都碎了。
最坏的念头从来不是一个瞬间，是积少成多的过程。
舒淳最后的杀青戏份一遍过，神态和动作都拿捏得很好。大家都很开心，已经想好庆功宴在哪了。
一句话都没说，寂静沉默。隐忍的表情近乎快要绷不住了。
默默的回了家，没洗澡，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剧情一幕幕画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浮现，她紧蹙着眉头，紧闭双眼，本是想忍着不让眼泪坠落，可还是无声的浸湿了枕头。
栗子花栗子花
小狗尾巴
下辈子
会过得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