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寿宴,人人皆是言笑。

    柳梁若像个旁观者,静观着场中人,她万分心疼娘亲,却也不知该如何去破解这局面。

    她只愿寿宴早些过去。

    赵氏察觉柳梁若的变化,将梁方寸招了过来,问道:“夫君,你这外甥女不大对劲。”

    梁少寸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饮着酒,淡淡道:“一个小姑娘,管她做什么,不必理会她。”

    赵氏听他如此说,也只好作罢。

    她唤来丫鬟春翠又吩咐道:“柳家的那个护卫阿三是否值得信任,他万一变了态度,我们可就留不住梁慕水。”

    “回夫人,阿三与我是同乡,他不会变卦,有他在也方便我们留下柳家母女。”

    赵氏不允出差错,想了想又道:“万一梁慕水遣人回京打探……”

    赵氏叹了叹,“我们还要早做准备,沿途多备些人,尽量让阿三的假话成真,必须让她们留下来,这次若让她们走了,我们可就亏了。”

    京城至青山镇的路不好走,每隔三年才聚上几次,赵氏已经算过,那柳家小姐没几年便是及笄的年岁,她可不想这大鱼跑了。

    万一柳梁若在京城结识了什么公子,赵氏哪舍得这座金山成了别家的嫁妆。

    想到此,赵氏推了推一旁的梁失得,“去同你梁若妹妹说说话,别只顾着吃!”

    “母亲,我填饱肚子了再去。”

    见梁失得只顾着吃,赵氏踢了踢他的椅子,严肃道:“就现在去,晚一步便折你那常胜将军的一条腿!”

    那只蝈蝈可是他赢钱的宝贝,梁失得听母亲要伤他的蝈蝈,他顿时放下了竹筷。

    “母亲,我这就去。”

    梁失得绕了一大圈,才出现在柳梁若的身后,应是先取他的蝈蝈去了,自己捧着,才不会被人毁了。

    “梁若妹妹。”

    柳梁若平静的回过头来,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表哥有事?”

    “你要不要看看我养的蝈蝈,足有二十来只,个个不同。”

    柳梁若本不想同他去,不过想到能借此离席,也不失为是一个好机会。

    “那表哥带路吧!我正想去瞧瞧。”

    柳梁若起身离席,将玉梢留下陪着娘亲,她一路跟着梁失得,直到拐至转角,她才道:“表哥先去训常胜将军好了,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

    “梁若妹妹不去了吗?”

    “不了,表哥自个去吧!”

    柳梁若离开的迅速,梁失得一时愣住,不过他未曾放在心上,他本就想训练蝈蝈,以此在下一场比试中获胜。

    见院中无人,他捧着罐子坐下,专心斗着蝈蝈,正愁今日寿宴母亲不允他玩,得了这空子,他哪会放过。

    柳梁若并未像所言的那般回房,她朝后方望了望,见无人跟着,她眸中坚定了几分,径直朝着梁家祠堂而去。

    里头供奉着梁家的祖辈,柳梁若寻了寻,在数道牌位中寻到了外祖父的灵牌,可惜这位梁老太爷身侧并无旁的牌位。

    柳梁若回忆着在梁老夫人院外听到的话,似乎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楚氏,她很是细致的寻遍了祠堂,也没发现什么。

    若是正室,怎么可能一点存在的痕迹也没留下?

    这祠堂似乎翻修过,比以往都要新上一些。

    柳梁若观察入微,募然发现梁老太爷的牌位颜色略深一些,她心中有疑,凑近瞧了瞧,梁字好似压着什么字。

    柳梁若拿起一旁的白烛,又凑近了些。

    “林字?为何是林字?”

    柳梁若猛的一怔,悟道:“林疋为楚,是楚字!”

    即便刻意隐下字迹,遇了光,还是见了端倪,那个微不可见的楚字上部,寻常时不易发觉。

    柳梁若映证了自己的猜想,愈发觉得娘亲在此何等危险,那对祸心不显的母子,可不是善人。

    她隐约记着娘亲说过,她年十三就已许了镇中的一户人家,是她逃了婚才遇上了爹爹柳平山。

    想来梁老夫人,她一早就没真心待过梁慕水,此后亲善,不过是因为柳平山得了官位。

    柳梁若有些无力的将白烛放回,悄无声息的回了院子,左思右想,她也没个妥当的法子。

    桌案上的书册引起了她的注意,参试为官,她才不至于被动,可是……

    齐晋十五年才有春闱。

    尚有两年之余。

    柳梁若听前院热闹,她愈发坐不住,娘亲对梁家不设防,也不知真相,万一梁家有心夺财,她们人少,也护不住什么。

    想到此,柳梁若将房门合上,从后门离了府,她想去寻青山镇县令去查昔日的事,以保娘亲不处于被动之地。

    柳梁若深吸了口气,从后山绕了条近路,虽比正门远了些,只要不被人发现她离了府便成。

    天不如人愿,行至半路遇了雨,原来只是几滴,后头越聚越多,一发不可拾。

    她就近躲在青山药铺外避着雨,见雨势倾盆,她叹息声重,只怕自个奔波了,依旧无力改变什么。

    可若静观其变,又似在等着陷落。

    她心中不快,明明拿梁家当作亲人,可偏偏都是假象。

    “柳梁若,是谁欺负你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只见顾即是推着轮椅从青山药铺走出,他有些诧异柳梁若的模样,推着轮椅又近了几分。

    柳梁若眸子淡了淡,屋檐外的雨滴落下来,正巧落在眼角,她只觉得这凉意入骨,身子止不住向后退了退。

    她一向恣意,今日遇了雨,倒是狼狈了几分。

    “顾即是,我有些……懂你的处境了。”

    两人视线对上,顾即是没有多问,只是取了块锦帕与她。

    “先将雨水擦擦,这屋顶的水有些脏,别污了眼睛。”

    柳梁若没有去接,因于礼不合,男子的随身之物,她怎可去拿。

    “这帕子是新的,我未曾用过,柳梁若你不必有顾虑,你我……君子之交。”顾即是解释了一番,柳梁若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

    那是一方锈着鹤像云纹的锦帕,应是齐君公主特制的,她记着那位公主常以鹤自比,心性高洁,不容杂物之人,便是如此。

    同顾即是说的一般,青山药铺屋顶不怎么干净,雨水和着灰尘流淌,滴落至眼中也是疼的。

    柳梁若拭了拭眼角的雨痕,拿着帕子发愣,她用了的东西,也不好在还给他。

    柳梁若本想付些银子买下,寻了寻才发现出来的急,并没带银钱。

    “这帕子卖与我好了,银子先欠着,下次我再给你。”

    “不必给我银子,这方帕子就当你上次救我回府,我付的车钱。”

    柳梁若将锦帕收起,面上的笑意转瞬即逝,这雨意不停,她总不能一直等着。

    “你有油纸伞吗?借我一把如何?”

    顾即是见她不同于以往,隐隐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你对我有恩,倘若出了事,我不会袖手旁观,今日是梁府寿宴,你该不在此,可是府中有人对你不敬?”

    柳梁若不知如何答他,只是轻笑道:“如今我同你相似,你只余舅舅,我只剩娘亲,我自己倒不打紧,只担忧娘亲出事。”

    柳梁若想着顾即是是齐晋帝的外甥,应当有不少护卫,想了想她又说道:

    “顾即是,你借我个护卫可好,每月我付你一笔银子,就同你对宋散奏一般。”

    她一个女儿家震不住谁,梁家若真有恶性显露的那一日,她还得护下娘亲。

    “你想要谁?”顾即是问道。

    “你身边能人众多,随便借我一个护卫便可。”

    顾即是喃喃道:“宋散奏不服管也费银子,总寻不到人,他不适合保护你,那便……将阿觉借你。”

    柳梁若没想到会是阿觉。

    “将他借给我,那你呢?他在你身边最久,也最知你。”

    “无妨,我这人向来随遇而安。”

    顾即是随即将阿觉唤了出来,吩咐他跟着柳梁若一道离开。

    她心中紧着去衙门,没有耽搁,相谢之后便带着阿觉走了,顺道还带走了两把油纸伞。

    过了片刻,顾即是确认人走远了,才回头同青山药铺的大夫说道:

    “雨停之后,劳烦大夫派人送我回府,我就住在千尺瀑布旁,离此处不远,我那个护卫不怎么让人顺心,一直不知他在何处。”

    “举手之劳而已,等诊完眼前的这位病人,我就去吩咐。”

    顾即是微微笑道:“大夫先忙着,我不急着回去,在此处听雨,也是件妙事。”

    青山镇的雨与京城的雨,并无不同。

    柳梁若与阿觉没一会便到了衙门,她来的正是时侯,县令陈诸生正在批阅公文。

    见柳梁若出现在府中,陈诸生只觉甚是奇怪。

    “梁若见过陈叔叔。”

    “柳侄女你小小年纪,来此寻我定是有了难解之事,你且细细说说。”

    陈诸生放下公文,行至近处。

    柳梁若犹豫再三,终是说道:“梁若想请陈叔叔查一人的死因?”

    “何人?”

    “梁老太爷的正室夫人楚氏。”

    “楚氏?”

    陈诸生面色微疑,他记得梁家老太爷的正室夫人不是姓程吗?如今的梁老夫人可没逝世。

    “柳侄女,你可是说胡话了?”

    柳梁若见解释不清,理了理思绪,又道:“查的便是楚氏,但我不知是什么原因,无人记着她,不过真有这么个人,还请陈叔叔相帮。”

    陈诸生见她一脸急色,不忍拒绝便应下了。

    “我尽力去查,不过我才上任不久,能不能查到什么,还不能确定,只能尽力而为。”

    “还请陈叔叔别对外言说此事,便是梁府也别多言,梁若先行谢过了,若是查不到也无妨,梁若只需知道一个人的痕迹是如何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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