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臣一声怒喝,那青楼老板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又是抖了三抖。

    青楼老板的供词告一段落。

    张时臣将梁晓声和萧桓带到隔壁,问道:“找我何事?”

    他随手拽开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微微舒展了一下脊背,看样子这场审讯确实操劳不轻。

    梁晓声将案卷拿出来给他看,指着字迹变化的位置将所发生的事说给张时臣听。

    张时臣听后拿起卷宗,眉头微皱,“晓声,我确定我当时看到的就是现在所记录的样子。”

    他直起身,将卷宗翻了一页说:“若是在这一页,我那晚找不到你。”

    梁晓声沉默了,难道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见过那些字?为什么这些字迹会忽然消失。

    萧桓趁张时臣不留意将案卷从他手里抽了过去,张时臣拳头上的青筋都要握出来了,但也无可奈何。

    萧桓仔细地摩挲着这一页的内容,他记得离渡谷的谷主说过,有一种染料,可以暂时将书籍上的字迹洗掉,等涂上染料的纸干了以后,再用同样的染料书写,便可出现字迹。

    不过这个染料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一旦接触空气便会在两刻钟之后消失。

    所以,萧桓判断,应该是有人给梁晓声的卷宗上用了这种东西。

    于是他问张时臣:“这个卷宗在交到梁姑娘的手上时,可还经过其他人手?”

    张时臣看着萧桓呼出一股不愉快的鼻息后说:“仵作,孙恒文,我都接触过。”

    梁晓声补充道:“送到我手上之前阿力也拿过。”

    张时臣摇头:“阿力整日跟在我身边,不会搞这些东西。”

    说道阿力,萧桓四处看了一圈,问道:“怎么现在没见阿力?”

    这是一个角落里幽幽地传来了一句:“肖公子,我一直都站在这,是你没注意到。”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萧桓吓了一跳,他转向角落里的阿力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小兄弟。”

    阿力和张时臣一样都不太喜欢萧桓,于是“哼”了一声后就不在说话。

    萧桓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有一种染料,可以暂时洗去文字,梁姑娘那日所见的字迹也许便是这样得来的。”

    梁晓声看向萧桓:“那是何种染料。”

    未等萧桓开口,张时臣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蜇轻虫。”

    说到这,梁晓声想起来了,她对云里雾里的萧桓解释道:“我曾在书里读到过,蜇轻虫的尸体碾碎后便有这种效果,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萧桓问道。

    梁晓声顿了顿说道:“只不过这个蜇轻虫是以母犁花花蜜为生。”

    而母犁花便是仙乐散的原料。

    牢狱中是摇摇晃晃的铁索声。

    出了牢狱以后,天上一只白鸽飞现,萧桓找个借口先行离开,到一处隐秘的地方接过白鸽。

    太子叶明焅给他回信说道,允王府近日异动,刑部尚书几次前往。

    萧桓将纸条收起,大步走向衙内大堂。

    一进大堂的门,萧桓就感受到了梁晓声和仵作之间诡异的氛围。

    梁晓声看着桌子上的甜豆糕,一脸黑线,仵作一脸无辜地坐在那里,嘴角上还挂着甜豆糕的残渣。

    他见萧桓走进来就好像见到了救星,立马甩锅:“梁太医,都是他叫我吃的,不然我哪敢动您的东西。”

    说完便夺门而出,走之前还不忘给萧桓做个辑。

    此情此景,萧桓佯装没搞清状况,小心地问梁晓声:“梁姑娘,你没事吧?”

    梁晓声摇摇头:“斯糕已逝,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萧桓看了眼桌子上的油纸,跟着梁晓声跑了出去。

    关于母犁花和蜇轻虫,萧桓已经飞鸽给了太子。

    允王和刑部的关系令萧桓的心里一直不舒服,他提醒太子万事小心。

    直到傍晚,仵作才从外面回来,身后还带着孙恒文。

    他拿着两本很厚的书籍来找梁晓声,正巧在门口撞见刚买甜豆糕回来的萧桓。

    见萧桓像躲避洪水猛兽似得把甜豆糕藏起来,仵作叹了口气:“肖公子,我这人还是有分寸的。”

    这下萧桓微微松了身子,他看到仵作抱着的书,两大本,扉页泛黄,看样子是被翻阅了无数次。

    他不禁去问:“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仵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是梁姑娘之前问我关于仙乐散的事,我去给她翻了些资料出来。”

    说着仵作便抱着资料悠悠然走进县衙,孙恒文问萧桓:“梁大人呢?”

    萧桓指了指衙内放卷宗的地方,道:“她一直在那翻东西呢。”

    孙恒文拉上萧桓说:“走吧,我们一起看看。”

    天色已晚,寒风呼啸,档案室里点着的油灯摇摇晃晃。

    仵作将资料放在梁晓声的面前翻开:“梁太医,你看,这里记录的就是这些年来县子里关于仙乐散的记录。”

    梁晓声接过资料,在一行一行的字迹中果然看到了蜇轻虫。

    而且这些蜇轻虫出现的地方大都是围绕着清水县出现,

    梁晓声翻阅着那块记录,看向萧桓。

    萧桓注意到了梁晓声的眼神,他往前凑的时候也看到了蜇轻虫几个字。

    因为之前王老夫人临时要接走王友才的事件,让他们三个心中有了顾虑:这安平县里多少都有刑部那边的眼线。

    所以关于蜇轻虫的事,他们并没有跟别人提起。

    “嘎吱”,张时臣走了进来,带得煤油灯一晃一晃的。

    他看着这小小的屋子里挤了三个大男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几天相处下来,孙恒文一见到张时臣就哆嗦的毛病也好了不少,他这次能连贯地把“张大人好”这句话说出来了。

    虽然张时臣依旧不理他。

    仵作跟着孙恒文冲张时臣做辑。

    梁晓声和萧桓同时转身,梁晓声轻声道:“时臣哥。”

    张时臣点点头,“发现什么了?”

    萧桓看着张时臣对梁晓声轻言细语地样子莫名窝火,于是抢在梁晓声面前把张时臣拽出了屋子小声说:“蜇轻虫和清水县有关,就是那个王老夫人在的清水县。”

    他选择性忽略了张时臣嫌弃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想把手勾在这个大冰山的肩膀上,但出于珍惜生命的态度,他还是没有做出这个举动。

    于是萧桓接着对张时臣说:“张时,,咳咳,,张大人,看来我们之前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啊,老窝就在清水县那边啊。”

    张时臣发出一声不愉快的鼻息,他淡淡地回了萧桓:“确实。”然后转身回去。

    萧桓跟在后面,呲着牙往张时臣和梁晓声之间挤了挤。

    现在县衙档案室里面,梁晓声坐在中间,四圈围着三个大男人,还有一个在外圈蹦跶的孙恒文。

    这种诡异的排列方式在一阵强烈的寒风吹开门后被打破了。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在伏姬的房间里响起。

    所有人心里一惊。

    他们慌忙地跑出去,两个看守在伏姬门外的士兵已经进去了,梁晓声进去时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伏姬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发生什么了?”张时臣的声音冰冷低沉,他率先推开门。

    伏姬披头散发蹲在地上,被官兵按住,她手里还拿着孙友才送给她的发簪,而她的胳膊上全是血,血流了一地,看样子是她自己拿发簪刺的。

    伏姬的头发被眼泪和血液浸泡粘在脸上,她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梁晓声赶紧从药箱里拿出金创散要给她处理伤口。

    萧桓却抬手将梁晓声挡住,“簪子还在她手里,别误伤你了。”

    张时臣试图去把簪子拿下来,结果这一举动更加刺激到了伏姬。

    只见伏姬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拼命地挣扎,两边的官兵都差点按不住了。

    血越流越多,梁晓声推开萧桓,边向伏姬走去,边从药箱里拿出金创散,“不能让她这样流下去。”

    萧桓叹了口气,他给了张时臣一个眼神,在梁晓声走到伏姬身旁之前,张时臣声东击西,转移了伏姬的注意,紧接着萧桓快速地夺走她手上的金簪。

    两边的官兵见伏姬手上没有了利器,顺势稳稳地控制了她。

    梁晓声跪在地上,一边轻声地说:“伏姬,别怕,是我梁姑娘。”

    一边将药给她包上。

    伏姬看到梁晓声之后情绪稳定了很多,在药包上以后,她由尖叫转为撕心裂肺的哭声,最后声音逐渐呜咽,她也逐渐平静。

    梁晓声捧起她带血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伏姬,发生什么了,告诉我。”

    萧桓站在身后,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梁晓声一身青绿色的衣服,头发乌秀长,她半跪在那里好像一只只可远观的丹顶鹤。

    他听着梁晓声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自然而然地转化为山涧的溪流,抚平对方的心。

    丹顶鹤雪白的脖颈微微露出,仿佛稍微一用力,便能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四周的声音空了,萧桓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的脸霎时绯红,在心里扇了自己一百个嘴巴子,那可是自己的妹妹,他怎么能这样想。

    萧桓在心里不知道给老祖宗赔了多少遍的罪。

    张时臣见站在旁边的萧桓面上一本正经,结果耳根子却是越来越红,不禁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孙恒文缩在仵作身后,巴拉着说:“这是怎么了,伏姬为什么忽然疯了?”

    仵作无奈地扒掉孙恒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大人,她没疯,看这样子应该只是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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