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华门,再次来到了长公主的宫殿。

    梁晓声刚走到连廊的转弯处时差点被急匆匆掠过的允王叶明炽撞到。

    允王神色阴沉,看上去很不好。

    “见过殿下。”

    梁晓声跪下行礼,心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允王会出现在长公主的宫殿里。

    而允王则是低头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女医。

    在安平县出事之前,允王便听说过这位女太医。

    长公主将她带入皇宫,留在太医院任职这一事几乎无人不知,但另有一件事更让叶明炽在意。

    那就是张太傅一家素来与叶明焅亲近,而梁晓声又同张家关系交好,这很难不引起自己的注意。

    好巧不巧的梁晓声能被引荐给长公主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救过叶明焅。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可是任由允王他怎么调查,都查不出梁晓声与叶明焅还有多余的关系。

    直到这次安平县事发,这个女太医不仅牵扯到了其中,还死死揪着这一案子不放,让允王本就阴沉的心思又重了几分。

    “梁太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允王声音听不出波澜。

    梁晓声应声回道:“今日刚到便进宫来向长公主请罪了。”

    允王听后挑了挑眉毛,“梁太医可犯了什么罪?”

    雪打在枯黄的枇杷叶子上,“哗啦”一声,梁晓声心中想,我为什么请罪您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她是一刻都不想多跟允王费什么口舌,但奈何允王似乎很有继续跟自己聊下去的兴致。

    真烦。

    梁晓声忍着心中的不耐烦继续回答:“是卑职在外耽搁太久。”

    她低头说完后,似乎听到了允王轻轻地哼了一声。

    “梁太医是为了何事耽搁?”

    梁晓声在心里默念,这人是有病吧,装什么装?

    她压制着心中的厌恶与恶心,实话实说,“奉旨去协助安平县一案。”

    允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梁晓声。

    发髻被规规矩矩地束着,身子单薄但挺直,一袭青绿色的官服,声音冷冷清清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与他见过的女人都不相同。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见过的女子。

    不过那个女子早就死了。

    但梁晓声似乎又与那人不同,她虽然看着病弱,却总让人能感受到一股来自生命的力量。

    她与长公主的关系很好。

    听说每年的腊八都是她与长公主在一起。

    虽然自己来看姑姑时,从没听姑姑提起过梁晓声,但整个宫殿似乎都有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影子。

    叶明炽见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忽然很想看看她的脸。

    这样冷的一个女子,会长出一张什么样的脸。

    于是他默默地伸出两根手指,毫无征兆地挑起梁晓声的下巴。

    冰凉的触感突如其来,梁晓声心里一惊,她错愕地对上了允王那双上挑的眼睛。

    “殿下,请您自重。”

    那丝错愕只是在她的眼睛里流转了一刹那。

    现在她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淡漠地让人有些生气。

    允王放下手,任由她跪在自己的面前。

    外面的雪不停地打在地上,沙沙作响。

    梁晓声此刻不得不镇定,她不明白允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在安平县的事不是秘密,允王如果真的担心自己发现了什么想除掉自己,倒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

    连廊一头的门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氛围。

    长公主一袭紫衣踏雪而来,熟悉的梅花香逐渐靠近,这才让梁晓声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好听,梁晓声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叶明炽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跪在地上的梁晓声。

    长公主听到声音后才注意到地上的梁晓声。

    “姑姑。”长公主走近时,叶明炽轻声开口。

    语气里完全没了与梁晓声对话时那种奇怪冰冷的语调。

    长公主点点头。

    见梁晓声还跪在地上,于是开口道,“晓声你快起来吧。”

    得到了长公主的准许后,梁晓声才吃着力站起来,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让她险些站不稳。

    叶明炽看了眼长公主与梁晓声,眼睛微微动了一下,淡淡开口,“那侄子就不打扰姑姑了。”

    说罢转身离去。

    待允王走后,长公主将梁晓声唤到寝殿。

    “这些日子都不见你来信,说了个张时臣倒回来的挺快的。”

    长公主坐在金丝鹅绒垫上,端起一杯茶闻了一下,笑着打趣梁晓声。

    “长公主只怕是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张大人无辜被冤,而且安平县一案确实疑点颇多。”

    梁晓声站在一旁,跟长公主解释着。

    长公主看她这幅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同身上的梅花香气跟着抖落,

    “我们梁太医还是那么经不起玩笑,我那日跟你来信也是觉得你对这个案子付出太多,可不能因为一些人让你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长公主喝了口茶又笑着说,“当然啊,也不能让我白在这宫里一个人呆上好些日子。”

    梁晓声看到长公主还是同以往那般,心里松了口气。

    “对了,晓声,今夜有一个宫宴,本宫啊是想懒着不去的,但是皇兄说我不能再躲了。”

    她眼睛转了转,对梁晓声笑道:“我在那也无趣,你便与我同去罢。”

    梁晓声有些为难,“可是公主,我今日才回宫,太医院那边估计积攒着一堆事,我怕李大人他,,,”

    话还没说一半,长公主便不乐意了,“实在不行李牧那我去给他说,不信我的话他还不听?”

    梁晓声无奈地笑笑,“公主,微臣觉得这样不妥。”

    “不如微臣将手中之事处理完后再去陪公主可好?”

    长公主叹了口气,她知道梁晓声的心性,于是从腰上拿下一块玉牌扔给梁晓声,“这个你拿着,有了这个公里没人敢拦你了,等你事情忙完了直接过来就好。”

    梁晓声看着手中的玉牌,“公主,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长公主伸了个懒腰,“留着吧,放我这也没用,你出入自由些本宫也省事。”

    说罢她便往床铺走去,“你先去忙吧,我累了。”

    梁晓声收好玉牌,同长公主告退后离开寝殿。

    ******

    李牧在看到梁晓来了之后,笑得嘴巴都要咧天上去了。

    第一次见到梁晓声时,他并不认为一个女子能做出什么成绩。

    是梁晓声一次次地打破他的偏见,告诉他女子也可以将事情做得很好,女子的本事不比男子差。

    而且,梁晓声比起院里的其他人更加细腻,很多不起眼但是关键的症状都是她找出来的。

    她一直都在用行动告诉这些人,女子也可以有一番天地。

    梁晓声走得这些天,院里的工作量多了不少,而且许多娘娘们被梁晓声看习惯了之后根本不满意其他人。

    李牧这几天被骂了好多次,可算是等到这尊活佛的到来。

    “梁太医,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牧终于松了口气。

    梁晓声向李牧做完一辑后便开始处理手下的事。

    看着她如同往常那般认认真真地做事李牧满脸欣慰。

    约摸着一刻钟过去,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竟是太子叶明焅亲自来了太医院。

    众人匆忙出门跪地迎接,梁晓声在看到叶明焅的那一瞬间先是一愣,很明显的是叶明焅也有些意外梁晓声这么快就到太医院了。

    但两人很快都回过了神,各自进入角色。

    “母后今日总是失眠,久治不见效果,本宫心里着急便亲自来询问。”

    叶明焅的话说完之后,李牧松了口气,原以为太子亲自造访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为了这种小事前来。

    于是他带着太子进去,边讲解皇后的失眠之症,边在心里感叹太子的孝顺。

    ******

    京都允王府上,叶明炽看着缺子报上来的消息,嘴角似有似无地笑了笑,今日跪在他面前的身影再次浮现。

    “你是说梁晓声她和太子关系不一般?”

    缺子道:“小的也只是猜测,今日他们二人虽刻意保持距离,但我见他们的眼神之间并不生疏。”

    缺子犹犹豫豫地补充道:“也许是小的猜测错了。”

    允王将手中的玉牌把.玩了几下,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本王得动一动这个女太医了。”

    缺子不明白,“可是殿下,现在一切都在按照我们所计划的那般走着,这梁晓声又如何碍到事了?”

    允王声音低沉,“叶明焅本王动不了,梁晓声我还动不得吗?”

    宫殿里无数的点燃的蜡烛交相辉映,将原本就富丽堂皇的宫殿照得通红。

    允王脸色阴沉下来,他想到了今日在长公主殿前,姑姑对梁晓声亲切的样子。

    思绪到了这里,他抬起手摸了摸脸上那早已消下去的巴掌印。

    今日他不过是在姑姑面前说了句没大没小的话,就被这样打了一巴掌。

    从小到大,不管自己多努力,父皇都只看得到叶明焅那个废物,母妃只想将自己训练成能与太子抗争的棋子,以保全她的荣华富贵。

    却从未想过,他那时只是一个孩童也需要母亲的关爱。

    是长公主,只有长公主,在自己幼年时给过自己关爱。

    但是没有多久,姑姑便被送去和亲了。

    允王两眼通红地捏着手中的玉佩,想要将这块玉捏碎但却又不舍得多用几分的力量。

    那年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任性,他想留住姑姑,留住他在这个宫里唯一的温暖。

    却被父皇罚跪在雪夜里整整一晚上。

    那天夜里,长安街灯火通明,百姓围在路两侧。

    大雪纷飞下,长公主和亲的队伍在道路的中间穿行。

    喜较往北方去,风却把雪往南方吹。

    叶明炽跪在雪地里,即使痛彻心扉也无法再去见姑姑一面,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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